這是在丹園出事後,阿顧第一次瞧見姚良女。
姚良女依舊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與當日東洲初遇相同,容色似乎較憔悴了不少,跪在台階下,背脊挺直像是一只孤高的鶴,縱然前路荊棘,依舊堅守著自己的清高。來來往往不時有仙居殿宮人從她身邊出入,她卻都視而不見,只是咬著牙堅持著。
端紫匆匆從仙居殿里出來,看到阿顧,迎了過來,福了福身,「顧娘子。」
「娘子,您今天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她回頭看了一下仙居殿,猶豫著道,「……太皇太後如今怕是不得空,您不如回去先等等?」
阿顧收回目光,問道,「端紫姐姐,阿婆如今可是在接見人?是哪個在仙居殿里頭?」
端紫猶豫了一下,輕輕道,「是魏國夫人。」
魏國夫人蔣氏,是魏國公的妻子,正是姚良女的母親。丹園之事剛剛過去不久,魏國夫人這次進宮,想來是為了姚良女之事。只是不知道怎麼著,姚良女也一道來了,被罰在仙居殿外跪著。
「我知道了,」阿顧點了點頭,面上不動聲色,只盈盈笑道,「那我晚些兒過來給阿婆請安。」正要轉身離去,卻不知怎的,心下有點遲疑,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向跪在殿階下的姚良女。
在高大富麗的仙居殿下,姚良女的身影顯得分外渺小。
她堅持著跪在那兒,身子搖搖晃晃的,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突然的倒下去。周圍地磚上染上了一圈淡淡的水漬。
「顧娘子,」一名仙居殿的婆子面上漾著笑容湊到了她的身邊,涎著臉笑道,「娘子,太陽這麼大,你怎麼在這個地方待著?不如到廊上去歇一歇,要清涼些不少。」
阿顧問道,「姚娘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跪在仙居殿外頭?」
婆子身份低微,一心討好太皇太後最寵愛的顧娘子,面上笑的臉像一團花似的,「顧娘子,您不知道……魏國夫人今日進宮求太皇太後給姚娘子賜婚,魏國公已經定下了姚娘子的婚事,若能得太皇太後的賜婚懿旨,也能夠體面一些。姚娘子卻拼死不願,在太皇太後殿下面前跪求,說是自己寧死也不肯嫁給那個李三郎,求太皇太後不要下這樣的旨意,太皇太後大發雷霆,命她在仙居殿外跪著,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進去。姚娘子已經在這跪了大半個時辰了……」
婆子的話還在阿顧耳邊繼續嘮嘮叨叨,阿顧卻已經微微怔住。
眼中,姚良女的身子似乎單薄的像是一片紙人,只要風吹一吹,就會倒下。她卻依舊堅持著,仿佛是堅持著自己不會放棄的信仰。
姚良女,對姬澤,是真的很深情吧!才會在一朝受挫之後,做出這樣激烈的反抗。
可可悲的是,哪怕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微薄的聲音在身邊父母和親人的眼中不過像一粒沙子一樣,不堪一提。——甚至,她拼盡全力也要走到身邊去的那個人,對于她的堅持,也沒有發過一聲話語。
「我瞧姚娘子跪的久了,」阿顧忽然突兀道,「你去取一碗熱湯,送到她手上,給她緩緩氣吧!」
婆子詫異了片刻,麻利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阿顧遠遠的望著,那婆子果然端了一碗熱湯走到姚良女身邊,將熱湯遞給姚良女。
姚良女面上顯出詫然神色,那婆子便朝著自己這邊指了指,似乎說了些什麼,姚良女回過頭來,見到阿顧,淒然的笑了笑,依舊是當日眉目,但那一天,東洲桃花林中快活飛揚的驕矜已經從她的身上徹底消亡,留下的是眉宇之間郁郁慘淡的神色。
「姚姐姐,」阿顧心中憐惜,勸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經听說了,不管怎麼樣,姚姐姐還是應當照顧自己才是!」
「你不明白。」姚良女搖了搖頭,頹然道,「我心中只愛阿兄,阿爺阿娘卻逼我嫁給那李三郎。若是我不能求阿爺改變主意的話,我就不想活了。既然連命都沒了,這時候照顧不照顧身子,又怎麼樣呢?」
阿顧面對著這樣淒然的姚良女默然。姚良女對姬澤的深情,這個年齡的阿顧並不懂,也無法理解她此刻的絕望,進而感同身受,只能干巴巴的勸道,「可是你這時候在仙居殿跪著,又有什麼用呢?你若真的想扭轉現狀,倒不如想法子去求求聖人。」
姚良女美眸陡然一亮,閃爍起希望的光芒,緊緊一把握住阿顧的手,求道,「阿顧妹子,我求你一件事,求你轉告阿兄一聲,就說我已經進宮來了,求他來見我一面,你幫幫我可好?」
阿顧嚇了一跳,猛的將姚良女的手拂開,怫然道,「姚娘子,我剛剛進宮,不過是個公主之女,人微言輕,你的要求我實在是做不到。」
姚良女意識到自己唐突,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神情也頹喪起來,「說的也是。你我不過一面之緣,我如何能指望你為我犯難做這樣的事情呢?」她慘然而笑,當日美艷的容顏褪了大半風姿,如今看起來,竟有幾分清冷淒涼起來。轉念片刻又陡然振作起精神,從腕上擼下一個玉鐲子,遞到阿顧手邊道,急急道,「顧家妹妹,姐姐不敢為難你,這個鐲子請你收下,只請你幫我帶一個口信到聖人身邊的內侍王孝恩,讓他給聖人傳一句話︰便說我在老地方等,請聖人務必過來一聚。」
這枚玉鐲水頭汪汪,清澈的像是一潭湖水。倒也算的上是玉鐲中的上品,難得一見了。但姚良女顯然是用錯了法子,她雖是求人辦事,但阿顧也是丹陽大長公主的愛女,妝奩匣中珍珠異寶無數,難道還會缺這麼一個玉鐲不成?姚良女病急亂投醫,失了分寸,但阿顧看著面前的鐲子,心中一軟,也惟其如此,才顯示出姚良女心懷已亂,出語情真意切,只听憑本心。
她將鐲子推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姚姐姐,您的鐲子我是不會收的,不過這口信,你既然托了我,我倒是可以幫你傳一傳。」
姚良女一怔,大悲之下歡喜,眸子竟有些泛紅,對阿顧感念至極,望著阿顧認真道,「妹妹高義,我銘記于心。」
天邊流雲如奔馬奔騰,片刻都不肯停息,春風將阿顧的發絲吹的直往前飄,阿顧在風中嘆了口氣,吩咐道,「繡春,你親自去弘陽殿跑一趟,尋了那位王內侍,將姚娘子傳的消息告訴他。」
「小娘子,」繡春喚道,面上帶著不贊成的神色。
阿顧沉下臉,「听我的話去做。」
繡春知道這位小娘子平日里雖然還算和氣,但骨子里帶著一份烈性,她下定了決心的事,自己是沒有能耐勸的動的。只得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一弘斜日照射在阿顧面頰上,映出暖煦光澤。阿顧坐在原地,良久過後,方開口問身邊的碧桐,「碧桐,你覺得我該不該這麼做呢?」
她在這個宮中雖然說不上如履薄冰,卻也確實初來乍到,很多東西都不知深淺。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像姚良女這樣熱烈明媚的人,這才一個沖動才答應了她的求助。
碧桐微笑道,「娘子好心想要幫一把姚娘子,就像碧桐從前想要幫著三娘子一樣。奴婢想,好人總是有好報的。如今碧桐不就得了好報被帶出湖州進了宮麼?」
阿顧聞言轉頭看著碧桐,深宮歲月磨洗,碧桐卻依舊是那個傻傻好心的湖州小丫頭綠兒。她撲哧一笑,「如果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就好了!」太初宮的春風吹啊吹,吹的阿顧的留仙裙揚的高高的。她的心情微微好轉,拍了拍輪輿的扶手,吩咐道,「咱們在宮中走走吧!」
碧桐笑著道,「好 。」
碧桐見她面色惘惘,便也不問方向,推著阿顧的輪輿在宮中隨意前行。無意識中,主僕二人都避開了姚良女提到的老地方——桃花洲。也不知晃蕩了多久,見面前一座高台,檐角飛翹,一旁植著幾株杏樹,杏花盛開織成一片緋雲,卻原來是到了麗春台。
碧桐抬起頭來,望見遠方一行人沿著宮道向著麗春台這邊走了過來,吃了一驚,反射性的推著阿顧躲在一旁山石之後。阿顧驚回神來,問道,「怎麼了?」抬頭去看,見過來的一行儀駕盛大非常,中間金碧輝煌的御輦上坐著的年輕男子,胸前盤織龍氣勢非凡,像是要飛出去似的,不是皇帝姬澤又是哪個?
她心思電轉,明白過來,碧桐自上次琉璃亭中一見後,心中對皇帝生出畏懼後遺之癥,遠遠的見著聖駕,還來不及思考,就條件反射的帶著自己躲了開來。不由撲哧一笑,回過頭來睇了碧桐一眼。碧桐心虛,低下頭去。阿顧啼笑皆非,「至于把你嚇成這個樣子麼?」
「娘子,」碧桐「呵呵」笑了兩聲,不敢抬起頭來,「奴婢就是有些怕麼。」
但話雖是如此說,阿顧這個時候也有些不想見姬澤,且既然已經躲了起來,這時候再出去,反而更加奇怪。阿顧猶豫了一下,終究是順水推舟避在了山石之後,沒有出去和姬澤見禮。
聖人出行,分為大駕、法駕、小駕三種儀仗,每一種儀仗都興師動眾,排場盛大,壯觀非常。就此時在宮中行走,算是便駕,遠不如三種儀駕動用的人手眾多,但排場也頗為盛大,迤邐的聖駕在麗春台前彎彎的宮道上折過來,前頭執著雉尾扇的引道太監過去了,朱袍內侍執著拂塵陪在一旁的御輦行過來,從阿顧藏身的山石前緩緩經過,後頭的儀駕還在彎道另一頭,緩緩的擺了過來。
阿顧藏在山石後,眼見的最後一名持著豹尾的宦者也從山石前走過,整個聖駕很快就要走遠,忽听得遠處傳來一聲呼喊聲,「阿兄。」
聖駕受驚,微緩停在原處,回過頭來,向著來路方向望過去。一團迷離淒艷的火焰向著這邊飄浮過來,卻是姚良女追逐著聖駕,蓬勃青絲垂在右側腦後,仿佛一坨烏雲逶迤,大紅的斗篷在風中揚起,鮮艷到了極處,也淒艷到了極處,遠遠的揚聲喚道,「阿兄,阿兄。」
姚良女沖到了聖駕前,羽林軍上前斥喝出聲,架出雪亮的刀戟,將她攔截下來。姚良女雙手撐在刀戟上,一雙美目痴痴望著姬澤的方向,揚聲喊道,「阿兄,我知道你在里面,阿槿來了。」推攘著羽林軍的刀鋒,「讓我進去!我要進去。」
御輦之上,姬澤目光清冷。高無祿躬身上前詢問聖人的意思,姬澤點了點頭,高無祿執著拂子來到這邊,矜持吩咐道,「大家發話,讓姚娘子跟著奴婢過來!」
攔著姚良女的侍衛們恭聲應「是。」
侍衛的刀戟一收起,姚良女推開了攔著的侍衛,踉踉蹌蹌奔到姬澤面前,看著面前姬澤清俊的眉眼,喚了一聲,「阿兄,」眼圈一紅,悲切不語。
「姚娘子,」姬澤淡淡問道,「你尋到朕跟前來,要做什麼麼?」
姚良女望著少年清冷的鳳眸,怔怔片刻,唇邊勉強揚起微笑,「阿兄,你怎麼在這邊。我不是讓人帶消息給你,說是在桃花洲等你麼?我在桃花洲上等了好一會兒,你都沒有過來。我只好自己過來找你,還好在這兒追到你了。阿兄……你怎麼沒去桃花洲?」
姬澤垂眸,道,「你讓人傳了消息麼?朕怎麼沒有收到。」
「怎麼會?」姚良女愕然,「我明明……」忽的住了嘴。
無論如何,自己如今已經見到了姬澤,之前的消息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並不重要了,她重新堆起了笑意,「阿兄,我們不說這個了。這些日子我好想你,我想要進宮來找你。可是阿爺將我禁足在府里,我沒法子出來。今天阿娘帶我進宮,我才能找機會見你。」
她想著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害怕,忽然激動起來,撲到姬澤面前,「阿兄,我也不想這樣的。我根本不認識那李三郎,不過是一夕之間,事情就忽然變成了這樣。阿爺要我嫁給那李三郎,可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從小到大,我只喜歡你一個。阿兄,你幫幫我和阿爺說一聲,讓他不要將我嫁給其他人,好不好?」
姬澤嘆了一聲,開口道,「阿槿,人生有很多事都不如意,你要學會面對。」
姬澤不過是輕輕一句話,仿佛是一個炸雷,炸的姚良女立足不住跌倒在地上,捂著耳朵哭道,「我不要听,不要听。阿兄,我們是嫡親表兄妹,從小你牽著我的手照顧我長大,我做夢都希望你娶我進宮,只要想到日後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在夢里我也會微笑,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什麼都沒做錯啊,為什麼,為什麼事情忽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伏倒在地上,哀哀痛哭,額發貼在鬢邊,面上一片水霧,楚楚可憐。姬澤看著痛哭的少女,目中閃過一絲痛惜之色,忽的開口問道,「阿槿,事到如今,當日丹園之事你可都明白過來了?」
姚良面上驀然一變,握住泥土里的雙手死命的攢了起來。「我如何不明白?」目光森然,露出刻骨恨意,「那李三存心害我,我實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
聞言,姬澤閉了閉目,過了一會兒,方重新張開鳳目,回過頭淡淡道,聲音如切金斷玉,「婚姻大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舅舅既然發話了,你便當听從,好好回去待嫁吧!」
姚良女的眸子一瞬間睜的很大,身子不自覺後傾,望著面前的少年,仿佛認不得一般,過了好一會兒,騙自己堆出笑容道,「阿兄,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听不明白了。」她急急道,「定是我听錯了,阿兄,你如今是聖人了,我阿爺總是要听你的。你去出面跟我阿爺說,說讓他不要將我嫁給其他人。只要你去說了,阿爺一定會听你的。」
姬澤拂開了衣袖,面色漠然如天邊雲朵,淡淡道,「你想多了!」
姚良女跌倒在地,膝行到姬澤面前,扯著姬澤的衣袖,仰頭望著少年,聲音中帶著慌亂和祈求,「阿兄,你別嚇阿槿。」她哀哀哭泣,「我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已經沒法子做你的皇後了。可我心中只有你一個,我真的不想嫁給其他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處,便是做妃嬪也可以,哪怕是做你身邊一個大宮人,我也是樂意的啊!」少女因著之前的激烈情緒,鬢發散亂,鮮艷的斗篷猶如紅雲逶迤墮于亂泥之上。這樣的少女,美麗當是驕傲張揚的,這個時候卻為了挽留住自己的愛情,對著面前尊貴的少年低聲下氣,將自己的心氣放的卑微到了泥土里,在泥土里依舊仰起頭,仰望著心上人。
姬澤清冷的眸光望著姚良女的一爍,似有一絲不忍之色,卻終究咬了咬牙,伸手拂開了她的衣袖。「阿槿,這些年,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你從前不過是想多了!」
姚娘子被他拂開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子,頓了一刻,才開口,聲音虛幻猶如夢境,「阿兄,你騙我,我知道,這些年,我們一處長大,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姬澤的聲音在空曠的宮道上顯得有些淡漠,「你想多了!」
「我不信,我不信。」姚良女歇斯底里的嚷道。
「你相不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舅父已經將你許配給了李朔。自古之理,君不可戲臣妻。且李朔此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紈褲,底子里倒還算是個有擔待的。你嫁給他,也並不是一件壞事。事已至此,你便還是乖乖回去待嫁吧。」
姚良女怔了怔,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秀目發直,怔怔的落下淚來。臣妻,臣妻,原來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個「臣妻」了。剛剛在仙居殿外,她雖然也有哭泣,但終究心中還抱有一線渺茫的希望;如今得到了心上人這樣心狠決絕的答復,一顆芳心片片化作灰塵。哭的絕望而又淒涼。
春風吹過,杏花飄浮如雪,仿佛歌詠,又仿佛在哀戚。姚良女哭泣的聲音在杏花林里回蕩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望著面前年輕的皇帝淒然問道,「姬澤,事到如今,我想問你一件事兒︰我們一處兒長大,你對我,就真的沒有曾經一絲些兒情意麼?」
春風吹拂在杏花枝上,嘩啦啦作響,少女凝視著少年帝王,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甚至,只要是帶有一絲遲疑,也可以讓她安慰自己,這麼多年的愛情終究沒有完全錯付。然而春風無情吹過,帶動輕薄杏花,卻只听得那個玄衣少年慢慢道,「沒有!」聲音冷淡,仿佛沒有一絲波動。
姚良女心痛到了極處,仰著頭咯咯的笑起來,惡毒斥道,「我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冷-血-無-情!」最後四個字咬落的極重,痛心而又絕望。話一說完,她就轉身想要飛奔離開這兒,撞到高無祿身上,惱羞成怒,「啪」的一聲,打了他清脆一個巴掌,斥道,「你個死奴才,給我讓開。」
高無祿面上顯出五個通紅的指印,望著姚良女飛奔的背影,目中露出怨憤之情,轉身問道,「聖人,這姚娘子實是……!」
「算了!」姬澤揮手攔道,「讓她去吧!」他望著少女拖著長長紅斗篷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
羽林郎將葛榮一聲令下,皇帝儀仗迤邐,重新向著前方而去。山石在夕陽之中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阿顧躲在山石之下,遠遠的觀看這一場離殤,只覺驚心動魄,低下頭不敢多想。
半個月前,那一個春風搖曳的春日,桃花盛開,在琉璃亭遇到的那個少女,披著烈焰一樣的大紅斗篷,明媚鮮艷,仿佛一團燃燒著的紅雲,眉宇之間盡是驕矜飛揚之意;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這片紅雲便迅速枯萎,留下了一個憂傷怨憤的女子。少女的明媚太容易摧折,而人世又太過殘酷,不過是一個轉彎的時間,已經是滄海桑田,而那個和著春風而來的玄衣少年,卻也委實太過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