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們一路唱著歌回家,我抱著媛媛逗她,她握著一個從壽宴上帶的小兔子饅頭,笑的趴在我肩膀上。
我說︰「吃饅頭。」
她咬一口,暗紅色的豆沙餡流出來。
我立即驚惶說︰「啊啊啊,小兔子被你咬的流血啦!」
她皺皺小鼻子,鄙視我︰「幼稚鬼。」
白喬帶著笑意問︰「累不累?我來抱一會兒吧。」
「重死了,媛媛是小胖妞。」我說。
媛媛︰「哈,不分吃你小兔子饅頭。」果然,不管年齡幾何,體重永遠是女人在意的話題。
白喬朝我張開雙臂,「那我來抱她。」
媛媛死死勒住我脖子,「不要,我要重死他。」
她太激動,小手一捏,一坨豆沙就沾我脖子上了。
「哎,到家啦。」外公說,「我給你們開門去。」
我們嘻嘻哈哈地跟上。
我看到外公加快速度走了幾步,又停下。
眯起眼楮看一下,好像那里停著一輛面包車,朝著我們的方向,車燈閃了閃。
車上走下來兩個人。
他們走到外公的身邊,和外公說話。
等我再走近一些,終于看清楚了。
白喬問我︰「你親戚?」
我嗯了一下,「我舅舅舅媽。」
外公轉身喊我︰「笑笑過來,你舅舅來了!」
舅舅比寧馨大七歲,但看上老了不止十歲,和外公特別像,這回來還帶了我那只四歲的小佷子。
媛媛難得見到比自己還小只的小朋友,很有大姐姐的樣子,帶著小朋友一塊兒玩。
我听見他們的對話。
媛媛說︰「寶寶,那個不能動的,我們來看動畫片好不好?」
小佷子瞪大眼楮震驚了︰「你怎麼知道我叫寶寶?!」
媛媛︰「哈哈哈哈哈。」
大人則坐成一圈。
舅舅有點不好意人,倒是沒挑好時間。」
外公說︰「是親家公那邊的親戚。」
舅舅臉上就有點冷下來,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他又轉過頭,看到我,「很久沒見到笑笑了啊……嗯,更穩重了。」
他想和我親切地說幾句話,但我們中間隔了太多年時光。
幾乎要成陌生人。
我每次有慶賀事宜都會聯系舅舅。
他從未到場,只派遣表哥出席。
看來是鐵了心要和我媽撇清關系,不過禍不及下代,對我還留有親戚面子情。
寧馨的婚禮也給了邀請,也沒出現。
當年舅舅資助寧馨留學,燒錢一樣的送錢過去,燒的多了,把兄妹之情也燒完。
舅媽的發作越來越頻繁,直到舅舅一回投資失敗,之後就暫停了給妹妹的資助,他在妻子的哭聲中打電話給寧馨︰「把剩下的錢都還過來,我這邊也緊張……緩幾個月?我這邊有一家子要養……我看到你剛拿了一個比賽的第一名,有一萬獎金。……我們家本來就這樣你還非要出去念那麼貴的學校,念了八年有什麼起色,還不如當初我給你找的那個工作呢……你不甘心一輩子被毀了,就來毀我一輩子?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這輩子當你哥?……你知道我負擔有多重嗎?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這樣!」
「好,你自己說的,明天就給我還上!……你以後就算發達了我也不去佔你一分錢,你把這些年欠我的錢都還上,我們一干二淨!!!」
然後寧馨第二天就把一萬英鎊折合十幾萬人民幣打到舅舅賬號。
舅舅不再給寧馨寄錢。
我就站在一扇搖搖欲墜的門後面。
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還在讀初中。
我也偷听到外公和寧馨打電話︰「我女莫怕,你媽給你留過錢。我都攢著呢,好嗎?……怎麼不用?……爸爸給你寄錢,不用怕,爸爸就想看見你和媽媽那樣。你媽媽當年總是很可惜,你幫她實現夢想。」
外公說過,外婆以前就是會多種樂器的大小姐,想要成為一名音樂家,可是未能成功。
舅舅也說到做到,即便現在寧女士出人頭地,他也沒再和她再聯系過。
寧馨回過頭要接外公一起住,外公沒有答應,寧馨給他錢,他就拿去買了間新房,一個人住。
這仨的倔脾氣如出一轍,一看就知道是親生的。
舅舅對我還是挺好的,當年和寧馨鬧翻也一直沒把我趕出去,他看到我的臉,問我︰「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一點小傷。」我說,「都快好了。」
「哦,你自己好好休息,注意一下。」
接著又是無言以對。
唉。
我四五歲那會兒舅舅左右牽著我和表格一起去釣魚呢。
我沒父親,是以幼年,所有對父親的希翼期盼都投影在舅舅身上。
哪知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晚飯留在外公家吃。
舅舅搶著做飯,我也去幫忙,說︰「我來炒一個菜吧。」
他愣了一下,把圍裙給我︰「好,你來,看看你手藝現在怎麼樣了。」
「你別看我這樣,我一直都在練的。」我說。
舅舅嘗了一筷子我做的菜,「哎!還真不錯,比寧嵐那個臭小子好多了。」
舅舅一家吃過晚飯就回去了。
我在外公的強烈要求下留了下來,白喬本來抹不開臉,但實在太晚,外公也熱情,最後也睡了一晚。
一主一客兩間屋子,三個大人一個小孩還是睡得下的。
我把媛媛哄睡覺,陪了她一會兒。
白喬忽然說︰「你外公真好。」
「嗯?」
他用懷念的語氣說︰「我外公也很好,但是前幾年去世了。」
我憋了好半天,「抱歉……」
「是我突然說胡話。」白喬說,「今天我很高興。」
我笑了笑,「高興以後也來找我玩啊,只要我有空,就陪你們到處玩。」
白喬挑眉,「這可是你說的啊,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我回答,然後爬下床,「那我回房間了啊。」
白喬點點頭說︰「好,晚安。」
「晚安。」我走到門邊,把燈熄滅。
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家。
我把車停好,剛從地下車庫出來沒走多遠,經過小區門口,馬路邊上有個人好像在看我。
我沒大在意。
我現在好歹也算在銀幕上混個臉熟,出門不至于被圍堵,偶爾也要被人盯著看看。
回家休息了沒多久。
門鈴又響起來。
我從貓眼看了一下,開門,「有什麼事嗎?」
是一個年輕男人,月兌了西裝,手上還拿著一捧文件,似乎想說話,又結巴著說不出的樣子。
剛上崗的保險員?我想,趕緊說,「不好意思,我不買保險,家里也不需要什麼新東西。」說完就準備關門。
他有點急了,上前阻攔我關門的動作,說,「寧先生,是寧一笑先生嗎?我想和您談談。……是,是關于蕭朗,蕭朗。」
我︰「……」
更想關門了。
他看著我。
這人是下垂眼,一對眼珠生的特別干淨好看,看人的時候可憐兮兮的,像是一條害怕被主人遺棄的小動物。
有點受不了。
我皺眉想了想,還是松開手。
往邊上讓了讓,「好吧,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