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雾希连哄带骗地劝了出去,云倾凶神恶煞地把蒙面人从桶里揪了出来,不等她开口,对方先诧异地压低声音说道:“是你?”
“你认识我?”云倾挑眉,认识她还敢这样惹她,不想要命了吗?
她同样也刻意降低了音量,月灵耳朵好得很,就算不专门听,也保不准会被她听到动静,云倾可不想自己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更不想被雾希抓起来听她的叨唠。
“你……”云倾干脆放弃说话,传音入密,她两眼一眯,刚想反问,这时却突然注意到了蒙面人的眼睛。
“是你!”好熟悉的眼睛,这双眼睛,云倾只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八年前,不过,她至今都没把它们忘掉。上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云倾还是没少吃苦头,差点要了她好不容易捡来的命!
新仇旧恨加一块,云倾也顾不得清誉不清誉的问题,连她浴桶都钻了,再说这些矫不矫情。云倾突然往前倾了一尺,对方似没料到她敢这样做,愣了一瞬,就这一瞬的时间,云倾扯掉了他那张湿哒哒贴在脸上的面巾。
“你……你是谁?”表情凝固在脸上,意料之中的事却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令人失望的,面巾下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可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云倾忍不住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希望可以从中看出点什么。
突然想到了什么,云倾极快地伸出手,模向对方的脸,想确认他有没有易容。那人反应也不慢,出手挡下云倾的“攻击”,另一只手攻向对方咽喉。云倾一招不中,又见白衣人还击,只能收回手,抵挡对方攻势,一来二去,两人就在狭小的木桶里肉搏起来。
不过,云倾既然豁出去了,白衣人又貌似受了伤,结局本就是注定的,白衣人攻势渐弱,最终只能不甘地举手表示投降,云倾见他气力不支摇摇欲坠,随时准备晕倒的样子,便也罢了手,盯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敢闯老娘澡堂,胆子不小啊!
见躲不过,白衣人调整了呼吸,随后慢慢地开口:“咳……在下卿迹,江湖人……”
话没说完,云倾蓦地伸出右手,两指并拢,指尖蓄满了内力,直指他的咽喉。
前两日在街上见过云倾出手,知道她功夫不弱,再加上韩卫说过,云倾曾一招击败他,当时自己还估量过她的武功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想到这些,考虑到目前形势和自己的伤,白衣人没有再做无力的挣扎,任由云倾的手抵着他的喉咙。
“咳咳咳……小姐这是做什么……”
没错,这个白衣蒙面人卿迹正是大宣的永王李纪清!
此时他化名卿迹,因为计划出错,不小心遭了敌人的道,中了软筋散,被十几人追杀,后背被敌人击中,加上内脏受损,不得已才选择到最近的一户人家暂避,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云倾洗澡的内室。
怪不得总觉得这么奇怪,周围都出汗了,可那张脸上一点汗珠都没有,她就说嘛,原来果然是蒙了一张人皮面具!
“做什么?你说呢?”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给辰宇一个交代。
“哦?那你准备怎样给我交代呢?是拿你的命来抵,还是让我挖了你的双眼?”云倾戏谑地看着李纪清,你说你人都被我制住了,到底还在傲什么啊傲。
“小姐说笑了”,李纪清沉下脸,对云倾的不识好歹十分不悦,“我会给你一个名分,你也可以提要求,只要不过分。”
“真是笑话!”云倾怒极反笑,李纪清这个人果然是非常非常非常地惹人讨厌!“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名分?”
“我的身份远不止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到时候别哭着求我就成,那种人他真是见得太多了。
李纪清声音依旧冷酷,但云倾却从中听出了不屑。
丫丫的,我管你什么身份,不就是明面上的永王再加上暗地里的流沙教教主吗。云倾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不语,半响,语气突然变得阴森:“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比较解气。”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坏处,谁知道我杀了你?”
李纪清被反问得语塞,云倾说得也有道理,他沉默地想了想,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罢了,暂且低低头吧。“方才对不住了,我像你赔个不是,事急从权……”
“从你个头!卿迹,李纪清!流砂教的教主,咱们大宣的永王,你好得很啊,老娘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自己找上门来了!”再也忍不住,云倾看着眼前之人,只感觉怒火中烧,虽然是陌生的脸,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让人火大,压得再低的声音也掩饰不了这熊熊怒火。
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李纪清看着一脸愤怒的云倾,眼神变得幽深而晦暗。
江湖上知道卿迹的人不少,但知道卿迹与流砂组织有关的人几乎没有,更不可能有人知道卿迹与李纪清的关系。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她知道了什么,还知道些什么?
眼里蓦然闪过杀机,快得一现即逝,但云倾还是捕捉到了。
冷哼一声,云倾斜眼看向李纪清道:“怎么,又想杀人灭口?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谁灭谁的口了。”
“又?”李纪清抓住云倾话里一个很奇怪的用词。
“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有仇就行。”云倾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李纪清突然欺身上前,也不管云倾放在自己脖子旁边的手,危险地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地道:“女人,你实在太放肆了。你可知……上一个与本王如此说话的人如今身在何处?”
李纪清的脸距离云倾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云倾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微的毛孔,感觉到李纪清的呼吸拍打在脸上,微微发痒,云倾老脸一红,暗自月复诽。不是说永王李纪清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么,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是这样回禀的,可是她怎么觉得这人就像个轻浮的采花大盗呢?
“你是辰宇的妹妹,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你知道的太多,让本王如何能放心呢……”见云倾脸红不说话,李纪清勾唇一笑,把嘴凑到云倾耳边,声音沙哑轻柔地说出这句话。
明明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面孔,但由他做出来,再配上那双眼睛,云倾出现了勾魂邪魅的错觉。
原来,李纪清骨子里竟是这么个人么?究竟是他平时在装,还是现在在装,或者是调查的消息有误?
云倾考虑着她的情报来源,李纪清也没有继续说话,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静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李纪清的头还在云倾脸的左侧,而云倾的右手依然放在他脖子边上,内力依旧凝聚在指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久久没有用力。
云倾看不见李纪清的脸,却感觉到他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全身越来越僵硬,仔细想想,刚刚他虽然极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还是能感觉到吃力而加重的呼吸。
云倾突然收回手,转过半边身子猛地推了李纪清一下,果然,他没有一点反抗地重重摔在木桶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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