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两个孩子跟着衣衫褴褛的人潮到王府东门领取施粥，他们这才知道前一天见到的高墙内便是赤王府的宅院，只是不知那紫裳夫人究竟何许人。
用捡来的残碗领到温热的稀粥，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躲到路边分食。
“这有什么好吃的！”
突然一个削瘦男子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挥袖拂掉他们才喝了半碗的清粥，“你们俩想不想每天都能吃饱喝足，逢年过节还有肉吃有新衣穿？”
霍烜听得双眼闪亮连连点头，鸢尾毕竟年长他两岁又是一路独自处世，不禁比他多了分戒心，“你是什么人？要我们做什么？”
削瘦男子一听便笑了，反复打量着枯瘦小的丫头半晌才道：“你倒挺机灵的！听好了，只要帮爷好好干活，就有衣裳穿，有饱饭吃！”
话音刚落，他也不管他们如何回应，双臂各夹起一个孩子便迅速闪进暗巷。
鸢尾大惊想要张口喊叫呼救，却被他牢牢捂住了口鼻连呼吸都困难了，再加之眼前光影流转得她眩晕欲呕。
那男子跑得极快，眼见离人声鼎沸的地界越来越远，到了城郊废弃的一片鬼森森的荒宅，鸢尾直吓得背脊冷汗如流，拼命张嘴向捂住自己口鼻的粗厚手掌狠狠咬去。
但听“啊呀”一声，削瘦男子吃痛地将两个孩子扔了出去，抬手见两排牙印殷红渗血，恶狠狠瞪向被摔在荒宅门内的女童斥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霍烜被扔下来时就瞥见荒宅院子里好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还有几个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分不清是死是活。回头又见削瘦男子抬脚便向鸢尾踹来，更是心惊肉跳，奋力冲上前拉起她便夺门而逃。
鸢尾狼狈起身，跟着霍烜没命似的向来路狂奔，可没跑出多远又被那削瘦男子一手一个地给擒回荒宅。
凶狠的拳脚雨点般落到身上，伴着男子愤怒的叫骂声，直至两个孩子痛得晕死过去仍未止歇。
乌云蔽日，灰蓝阴霾的天色似被关内狼烟熏染过般，厚重而压抑。
繁华依旧的大街上，有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孩童三五一群，正在挨家挨户乞讨；有**半身在人群中表演杂耍的男童，正踩上烧得通红的炭火；有盲了双目的女娃儿站在街角，正唱着小曲儿求路人施舍财物；也有断了胳膊、缺了腿脚的残疾孩子，正匍匐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向围观者博取怜悯。
茫然混迹其间的鸢尾与霍烜面面相觑，慌恐的眸子里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惧怕，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前的削瘦男子，听他用犹如魔鬼的恐怖声音缓缓道：“你们今天若想不出好法子弄到银两，明天就学着踩火炭要么就胸口碎大石，再不然就一个挖了眼睛去唱曲儿，一个断手断脚去装可怜博同情……”
鸢尾不由自主地频频摇头，她不愿做向人乞讨的小叫花子，更不愿做那些吓人的事情，那样倒不如死了干脆些，也省得被这些恶人利用！她垂眸看了眼同样满脸惊恐的霍烜，两人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趁削瘦男子不注意，转身就拼命往人群深处跑。
“嘿，还敢逃跑？我看你们的打还没挨够！给我站住！”
削瘦男子横眉立目地怒骂一声，抬腿便追了上去。
“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鸢尾见那男子越追越近，声嘶力竭地向身边冷漠的人潮呼救着。
但见众人纷纷退开，躲闪不及，哪有人来管此不平之事？
忽然，两个穿着官府衙役衣服的人映入眼帘，鸢尾发足狂奔上前，急道：“两位官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们！”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倏地拔刀怒喝：“何方贼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赤水城里撒野！”
鸢尾急切转眸向削瘦男子追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一双鼠目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忿然转身隐入人群之中。
至此，她方才长吁口气，回头向两位官爷千恩万谢。
略胖的衙役跟矮个衙役交换个眼神，同情地向两个孩子道：“你们是刚入城的难民吧？哎，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人，也够可怜的。这样吧，你俩跟我们走，去找个好人家收养你们，好不好？”
鸢尾与霍烜欣喜若狂地拉手互望，只道这回终于否极泰来得遇贵人，不必再这样无依无靠地受人欺凌。
他们感激涕零地向两位官爷连声道谢，连眼角酸涩的泪意都带了丝欢喜。
胖衙役呵呵笑着左右拉起两个孩子的小手，向矮衙役又递换个眼神，两人挤眉弄眼地诡笑着走向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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