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绾仪说话的语气比她深夜打扰的行为要修养高明得多。不过她并没有向程络绎表达出任何有关的抱歉之意。
“络绎。有个好消息一定要马上透露给你。”
白绾仪说得极为轻松,她甚至毫不掩饰字里行间饱满的酸涩。
程络绎浑身上下的细胞瞬间打起了精神,她绕开对方要卖消息给自己的天大人情,调转话题的机锋说:“再好的消息都被美晴老师去世的不幸遮盖住了,对志高俱乐部的女公关提到好消息三个字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白绾仪早料到程络绎没有那么好臣服,她听到对方带刺的回答后根本没有着恼,只是微微一笑,“见仁见智吧。反正程络绎小姐现在已经成为了志高俱乐部第一名的女公关。”
程络绎大约猜到了白绾仪口中好消息的具体内容,“白绾仪半夜时分打来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听一听同行的讯息?”
“怎么?不好么?”白绾仪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上一次,我们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么。白绾仪总有一些特殊的情报来源,是你们这些女公关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比如说——上次的俱乐部股权名单。”
白绾仪故意把声线拉长,程络绎本来并无绮念的内心世界,因为她的屡屡暗示起了不小的波澜。
美晴老师去世后的上城社交界看似沉静,实则暗流汹涌。
不光刘陵卷老师、上城的几位一线实力派女公关,如此看来,就连以嫁人为目标的大小姐连同她们深闺寂寞的长辈贵妇人,也相中了美晴老师留下的无与伦比的社交权力。
程络绎在内心冷笑,白绾仪情场失意,难道要就此将目光投向更大的舞台么?她想了想,应答这位千金小姐说:“白小姐思虑得可真够长远,络绎万分佩服了。像我这种朝不保夕的俱乐部打工者,就永远装不下如此广阔的格局。”
一连两次诱惑均碰到了对方的软钉子,白绾仪仍旧笑得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不过,这一次她略有些口吻强硬地威胁道:“能够早早如愿转型,才算有见识的新女性,如果络绎这么优秀的人才都要错失掉改变命运的良机。那可真是不幸又遗憾啰。哦,对了,说了半天闲言碎语,倒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抛诸了脑后,姨母她今晚告诉我的,薛苗苗小姐已经搬进了高家居住,并且深得两位高先生的喜欢呢。对于你们女公关来说,可不算天大的好消息吗?”
程络绎知道白绾仪暗示的意义,也清楚她故意挑拨的小小算盘,于是一笑接口说:“是啊。真是个好消息。最近好久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新闻发生了呢。我得把这件事通过我的渠道分享出去。”
电话那头的白绾仪会心地大笑开来,“我就知道程络绎才是真心为薛苗苗的幸福感到高兴,也一定属于有能力送上像样姐妹祝福的那一类。”
结束通话,程络绎原本因甜蜜热恋而有恃无恐的好心情彻底被搅扰一空。她太讨厌白绾仪了,这种讨厌尤胜过她对薛苗苗的嫉妒。
这种接触之后空余下肮脏的厌恶感,让程络绎无暇去分析白绾仪对自己说出上述一番话的深层心理。
不过,也托了这位大小姐的福,程络绎总算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目前身处的情势,上城社交界两强并存的平衡被打破,各方势力已经在志高俱乐部休业的期间蠢蠢欲动了,估计美晴老师的治丧委员会便最能成为今后争权夺利事态演进的第一战场。
程络绎大脑高速运转,身体却一直处于毫无戒备的放空状态,她在书房的沙发上闲坐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发现站在书房门口微笑着打量自己的任允炆。
她也就笑起来,“电话把你也吵醒了?”
任允炆依然站在门外,“不是电话,是大暴雨。醒来后,发现你不在,就锲而不舍地追踪到书房来。”
程络绎站起来款款而慵懒地向着男人的方向迈步,就仿佛一切发生在志高俱乐部的大厅里,她双臂环上任允炆的颈子,“房间只这么一点地方,况且书房门还开着,我也没有必要玩捉迷藏啊。不过真可惜,我的生日已经结束了。”
从一个正常男性的角度来讲,任允炆十分受用一位有魅力的女性对他发嗲撒娇,但从一个有过往的男人角度来打量眼前的女人,他对她的目的既不单纯,也不涉及爱怜,如此缠绵不休便有些美中不足。
任允炆在欲情退却的这一刻其实是非常空虚而寂寞的,他不愿再与程络绎有过多的爱语纠缠,所以干脆把话题引向了很严肃的领域,“我其实偷听了你和白绾仪的对话。”
程络绎闻言似乎显得很是惊讶,“允炆你认识白绾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