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连军队都不带,只带云家军,必有阴谋在其中。
想到此,她暗暗皱起了眉头。
赤城哥哥,你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吗?
爹爹常年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用兵如神,却也落下了个狂傲自负的性子。面对千万敌军他尚且不放在眼中,更何况区区数百反贼。你料定了他此番出征,绝对不会动用军队,劳民伤财,而只会带上府中的云家将,是么?
可是赤城哥哥,云家三十六将对你的威胁就如此之大吗?
他们不过是能征善战的三十六个将军,或为敌国的伤将,被爹爹所救,誓死效忠;或为重伤被弃的云国老将,在沙场上被爹爹拼死救下。他们改名换姓,抛弃自己的国家,甘心为神武侯府驱使,只是为了报答我爹的恩情,却并未存半分逆反之心。赤城哥哥,你太高估我爹的野心,也太高估皇权的魅力了。
赤城哥哥,你的目的,到底是一举铲除云家将,抑或,我爹。
风青羊回来,神武侯府自是一番欢腾,当夜大设家宴,置办各种精美佳肴,让老头子大快朵颐。
席上,风雪澜却是深思不属,食不甘味。
云赤城对风靖的不信任,此番的阴谋设计,让她又是伤心又是担心。而爹亲的安危,更让她坐立难安。她不愿放弃帮助云赤城,更不愿让自己爹爹受到半分伤害,可眼下,皇帝云昭明、四皇子云赤城,他们显然已经把风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立刻拔除。面对即将燃起的激烈冲突,她即将面对两难,又该如何权衡?
家宴结束后,风雪澜精神不济,早早地便回了自己房间睡觉。可是心烦意乱之下,实在无法入眠,直到天色大白,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菊儿。”
风雪澜揉着朦胧的睡眼,唔,小孩子失眠过后,果然手脚无力,连头也有点昏沉沉的疼。
“主子,您醒了。肚子饿不饿,榴红刚刚提着食盒来看过了。”风之菊骤然现身房中,扶着风雪澜起床,替她穿好衣服,梳理头发。
风雪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皱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午时刚过。”
午时刚过……睡了这么久?不知怎么地,她心里非常不安。
“爷爷和娘都没来叫我?”
“老太爷一大早就被朝中的老友叫去下棋了,午饭不回来吃了,夫人前面来看过主子,但看您睡得很沉,就没有叫醒你……”
“那我爹呢?”
“侯爷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带着风宇他们云家三十六将,浩浩荡荡往西城门去了,看样子,是要出一趟远门。”
风雪澜一下子变了脸色,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我爹带着云家将出门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风之菊有些不解,听到这个主子怎么这么大反应,连忙道:“天刚放亮就走了,到现在,大概走了两个半时辰了。”
风雪澜的小脸顿时有些苍白,口中喃喃道:“这么快,这么快……”
昨晚,她刚研究过伏牛山的地形。
那地方表面看上去地形平缓,简单无碍,其实却是暗藏险要,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个这样险峻却又隐秘的地方作为据点,这些反贼看来也并不简单。风靖狂傲自负,并未把这群反贼放在心上,不带军队,只带三十六名家将前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恐怕是凶多吉少。
为何这么性急,就不能多等一天,等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再动身?
“杏空杏明。”
风雪澜一声清脆的低喝,房中凭空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十五左右年纪,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表情。
“见过主子。”两人恭声齐道。
“杏空杏明以‘毒圣医仙’的名号跟我出去。风之菊,我大概要离开四五天的时间,这几天,你和风之竹一起,把那个身形相貌跟我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带进府中,假扮我。注意别让我娘和爷爷接近身前,他们不好骗过。”
“是。”
风之菊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主子的神色,必定是大事。
“另外,如果四皇子来了,就说我去城外的寺庙里养病去了,千万不能让替子与他相见。”
“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交待完,一番简单的准备,杏空杏明便带着风雪澜消失在了窗外。
伏牛山,延绵起伏,看上去山势平缓,毫无险峻。
夕阳垂暮,千鸟归巢,薄辉从羽翼中掠过,洒落下来,把山外的官道染成一片凄迷的红。
官道上,三匹骏马扬尘狂奔着,卷起一片飞扬的黄尘。狂腾而起的黄沙尘土,溅到路旁行人的衣上、眼中、口里,便引来骂声一片。
三匹高大的青骢骏马,特别是中间那匹,格外神骏威武。
但马上伏着的三个骑士,看上去却异常瘦弱矮小,两旁的少年自不必说了,十四五岁年纪,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地护着当中那人。可中间的骑马者实在太小,小小的身子伏在骏马之上,双手非常艰难地握着马缰,颠颠簸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把那稚童从马上摔下来。
“主子,前方便是伏牛山了。咱们是走官道,还是走山间小道?”
“走小道。”马背上的风雪澜淡然应道。
“可是小道险峻,到半山之时,道路狭窄,颠簸不平,只容一匹马通过……”杏空有些迟疑。
“不必多说。你们一前一后,我走中间。”风雪澜抬头看了一眼逐渐黯淡的天色,得抓紧了。
这两天,她日夜赶路,就是为了早些追上风靖的步伐,现在伏牛山近在眼前,父亲是安是危,她必须立刻知道。
其实,她很怕。
她很怕自己还来不及布置一切,父亲便落入别人的诡计圈套……很怕迟那么一小会儿,她就会后悔终生。所以,她宁愿选择颠簸不平的近道。
“是。”杏空杏明见她主意已定,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主子要怎么做,既已决定,他们便必须追随到底。
三人控缰前行,在官道的分岔口调转马头,朝着旁边小道上奔去。
一开始,山道并不算崎岖,偶尔还有三五马车迎面驶来。
马车既能奔行,那骏马更加没有问题,杏空杏明一前一后护着风雪澜,三人趁着天还未黑,快马加鞭朝山上奔去。
越行到后来,山道越是狭窄,马车已经看不见了,偶尔能见着三五个结伴打柴的樵子,挑着一天的收获往山下走去。天色渐黑,道路也慢慢起伏不平。到后来,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风雪澜三人眼见太阳最后余晖从山的边缘消失,天空犹如腐烂的香菇,变成了一片片黢黑的颜色,他们只好握着马缰,在山道上“笃笃”慢行。
“站住!”
一声大喝陡然响起,把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风雪澜惊醒。她睁开眼一看,自己和杏空杏明已经被一群拿着明晃晃大刀的大汉围住了。
风雪澜挑眉,这么快就遇到反贼了?
“干……干……什么的。”
当先的一名络腮胡大汉,朝着风雪澜三人挥了挥手中大刀。
一丝颇带趣味的光从风雪澜眼中闪过:“你们是伏牛山上的反贼?”
“是……”络腮胡子一仰头,得意非常,但转眼又把一双牛眼瞪得溜圆,“不……不是,我们老大说……说了,我们是……是……义军,才不……不是……什么……反……反贼……”
风雪澜长长呼出一口气,泥煤,听他说话真累。
“你……你们……是……是干什……么的!”络腮胡狰狞着面目,甚是吓人。
风雪澜暗暗好笑,她正愁怎么混进这群反贼的巢穴呢,没想到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见她战战兢兢从马上下来,差点摔倒,等落到地上时,整个人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杏空杏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也跟着跳下了马。他们虽然不明白主子是什么打算,但他们知道,主子是从来不会吃亏的,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帮对方祈祷不要被整得太惨。
风雪澜跌跌撞撞跑到络腮胡跟前,“扑通”一下抱住对方大腿,哭得眼泪鼻涕横飞。
“呜呜……大叔,求你放过我吧大叔……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你千万不要打劫我……”
“呜呜,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拿我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改的,我脚上的靴子也是我大哥穿过的,还大着一个趾头呢,你再看看我头上,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我家真的没有绸缎庄,真的没有首饰铺,你看我爹让我出去念书,给我找的两个书僮都干巴巴的没几两肉,这三匹马,也是老掉牙得了口蹄疫的劣马,呜呜,大叔,我家真的没钱,你就大慈大悲放过我们吧……”
杏空杏明在一旁听得眉毛一跳一跳的,啧啧,他们这主子,耍无赖的本事真不是一般般的。
那络腮胡子本来仅仅是出来巡山值夜的,见到三个路人例行公事盘问一番,听风雪澜这么一闹,不由得留上神了。
上上下下打量这小子一番,只见他全身上下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头上一根宝钗闪闪发亮,说不是富贵人家都没人信。说自己家里没绸缎庄,没首饰铺,嘿嘿,小孩子连撒个谎都不会,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有!再瞧这两个书僮,漂亮水灵中还透出一股贵气,连书僮都比一般富贵人家子弟穿得好,还能没钱?再看看这三匹青骢马,喝,高大威武,矫健精神,看样子都是上百两银子一匹的好马,没钱,没钱能一下买三匹?
听大哥说,最近正缺起义的饷银,没想到今天老天爷就送了一笔功劳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