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淡然笑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柳叔道:“这姑娘的名字也很特别,叫无欢。”
“无欢……”年轻公子垂眸轻笑,觉得这名字如此消极厌世,委实不像柳叔口中所说的那个能歌善舞,能言善辩,酒量惊人的姑娘,不过名姓不过是个符号而已,叫什么,并不重要。
“就快到春节了。”年轻公子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散去,渐渐变得有些凝重,琉璃般近乎透明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烛光,一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他只有二十五个一年,今年过去,只剩五年。
柳叔自然不知道他的少主人在想什么,笑着接口道:“是啊,春节,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春节了。”只是这笑不久之后便又僵住,被叹息代替,“老爷和夫人若在天有灵,看到少爷这般年轻有为,定会十分欣慰。”
正说话间,外面远远传来“咚!——咚!咚!”的铜锣声以及打更人粗噶响亮的声音:“关好门窗,防贼防寒!”
声音落下的同时,孟府内除了孟浮生的书房,所有用以照明的灯尽数熄灭,柳叔也以最快的速度从书房中退了出去,回房关好门窗,燃上驱魔香。
三更一到,熄灯,关门,闭户,燃香,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踏出房门半步,直到五更天亮。
这是孟府多年来的规矩,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没有一个人敢违背。
孟浮生静静坐在桌案前,随手取了本书翻看起来,停在红纱灯罩上的飞蛾悄悄地飞到他的肩膀上。
整个孟府异常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沙漏流淌的声音。
流沙一点点透过沙漏的缝隙,时间一点点流逝。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这寂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孟浮生抬眼看了一眼沙漏,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子夜。
窗户一直没有关上,风忽然变大,室内银色的纱幔四处飘荡,灯罩罩住的白烛焰火也跟着轻轻晃了晃,停在孟浮生肩头的飞蛾往他衣领后挪了挪,而孟浮生却起身走向窗前。
冬夜,本是白雪覆盖的孟府,忽然变成火一般热烈的红色,层层叠叠的红色绸带挂满每一株冬青树,月光自绸带间细小的缝隙间洒落地面,落到一名女子的身上。
仿似来自地狱的红莲绽放,女子曼妙的舞姿,聚集了冷月清辉,伴着袅袅高歌,绽放在这凄冷而热烈的冬夜里,迷人眼眶。
女子的面容被肆意飘舞的红色绸带半遮半掩着,勾魂的青色双眸有意无意地瞟向窗前静立着的孟浮生,笑得狂肆而张扬。
“枯骨裹红衣,画皮绝色兮,月下笙歌起,美人依稀……”
婉转悠扬的歌声,在这寂夜中却如阿鼻的鬼泣,令人毛骨悚然。
地上,没有影子,如此惊艳的一支舞,却越舞越凄凉。
孟浮生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月下美人的独舞,淡然无波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为他跳过一支舞,比眼前的这支舞惊艳百倍,教他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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