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西北方向七百里处,几名牧人模样,身穿德库亚人服装的骑士正策马悠闲的转悠。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却又会发现不同之处。因为这些牧人,眼神警惕而凌厉地扫视着四周,对羊群,也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显得心不在焉。
这些人正是新编成的斥候营的人,虽然也许整体素质远远不如老斥候营,但是刺探敌情,却是绰绰有余了。
过了许久,一个面相普通的骑士向旁边的同伴说道:“时辰不早了,二小队的弟兄马上就来,我看我们可以走了。”众人都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道:“你们快听,那是什么声音?”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一方面,如果因为玩忽职守忽视了重大敌情,那么开元城就要直接面对巨大的威胁而毫无准备。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孤立无援,人少力薄,稍有不慎就再也回不去了。
听了一阵,众人互相看看,一片沉寂,然后最先开口提醒的人沉声说道:“是大队的马群,至少过万,绝对不可能是牧民,只会是大队的骑兵!”
“在这里出现骑兵,会是朝我们来的么?“一人似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鞑子出现在这里,目标很可能是宁远府城而不是我们。”又有一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管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上报。”最先开口的人似乎在这里面地位最高,沉着的说道:“但是,我们却没有真的看见鞑子,所以必须再做近距离侦查。这样,王德、董鑫,你二人随我去抵近看看;刘宇,你跟在后面,隐藏好身形,随时准备飞驰开元。”
安排妥当,三人都无异议,于是这一小队斥候便佯装成牧人的样子,缓缓向听到声音的方向而去。
不到片刻,四人爬上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四人确证了自己的想法,一支庞大的铁骑,川流不息,正在向东南方向滚滚而去。
“不要乱动,装成牧人的样,不然我们谁都逃不出去。特别是你,刘宇,千万藏好了。”小头目提醒着自己那三个蠢蠢欲动的部下。
不出他所料,德库亚人确实看见了三人,但是却不以为意,草原上这样零零星星放牧的牧民实在太多了,谁会去注意?
眼看着队伍走过一支又一支,后面仿佛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四人都目瞪口呆了起来,这怕是得有至少两万人了吧,打一个开元,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肯定不是冲我们来的。”王德判断道,毕竟,敌人实在太多了。就是打下了开元,乃至宁远,收获也远远抵不上这么兴师动众的消耗。而且,也许在其它地方,还有鞑子的大部队,莫非是要直取略阳不成?
“也许不是,但是如此大事件,必须上报。”小头目严肃的说道。而此时,德库亚人似乎发现了这三人有问题,有几个人朝他们策马走来。
“不好,被发现了!”三人都清楚,一旦引起了敌人的怀疑,那么暴露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样,一会我们直接杀下去,王德、董鑫,看见中间那个马车吗?肯定是主帅,就朝那杀,鞑子必然大乱。然后刘宇,你就找机会逃出去。”小头目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下达了指令。
阿尔斯兰此时看着山坡上窃窃私语的三人,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当他看到这三个所谓的“牧民”时,就觉得不对。
“杀!”小头目大喊一声,与董鑫、王德二人如同三头下山的猛虎,向着阿尔斯兰的马车就杀了过去。上山想要盘问的几名德库亚骑手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砍下马来。顿时,德库亚军一阵骚动。
但是,满都拉图部不是胡勒根部,阿尔斯兰更不是那钦,回过神来的草原骑士迅速排好了阵型,严阵以待。三人虽然也算勇猛,但是与老斥候营的一班精锐相比却相差甚远,不到一会,身上就大大小小的全是伤口。小头目一声惨笑,大喝道:“二位兄弟,是我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步,可恨我却不能亲自赔罪了!”王德、董鑫二人比他还要惨,此时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意志力在拼杀,见小头目这么说,纷纷大笑道:“鸟!头掉了,碗大个疤!李超老哥,十八年后,我们再做兄弟!”
“好,正该如此!”被称作李超的小头目大笑道。不注意间,肩膀又挨了一刀,深可见骨。李超“嘶”地猛吸一口气,疼的直咬牙,反手一刀把砍伤他的敌人直接砍死。
但是,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注定不会长久,不一会,三人都坠落马下,德库亚众人围住三人,准备活捉这三个探子,好探听宁远开元这边的虚实。李超环视了一下周边,大笑着举起手边仅剩的一把匕首,道:“王兄,董兄,上路了,哥哥我先走一步。”说完,匕首倒转,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王德董鑫二人见状,大哭又大笑着,如法炮制,也都纷纷自杀身亡。
德库亚的士兵此时感觉无比的震撼,他们本就崇拜不畏生死的勇士,而三人的行为,虽然份数敌对,却得到了他们由衷的敬佩。阿尔斯兰冷眼看着这一幕,轻蔑的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了,勇气可嘉,为他们三人下葬了吧。”闻言,德库亚的骑士纷纷下马,为三人简单地制作了一个坟地,草草地一番祭奠后,继续扬鞭南下。
刺骨地秋风刮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为三名勇士唱着挽歌。但是,千百年之后,当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模样,谁又会知道,在这里,有三个勇士,为了自己的职责,为了自己的同伴能顺利的把一个关键的情报送到,不惜赔上性命,只为了自己同伴可以不辱使命。恐怕到死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刘宇能不能安全的送达军情了。
刘宇让他们失望了吗?当然没有。
一天后,开元西门,卯时一刻。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宁静的清晨,上面的骑士在距离城门还远远地时候,从怀中取出一枚鲜红色的巴掌大小的令牌,大声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速开城门!”值更的军官看见,急忙下令打开城门。骑士只是急促的说了声谢谢,狠狠地一鞭落下,朝城主府方向疾驰而去。
整座城池顿时变得骚动起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一股浓浓地不详的预感,开始笼罩在小城居民们的心头。
他们并不是惧怕战争,但是却从未见过探马如此焦急的样子,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只从探马骑士焦虑的声音中就多少可以听出一些端倪来:肯定不是好事!
骑士飞奔到城主府门口,火急火燎地翻身下马,急步向城主府冲进去。城主府门口的守卫早就远远地看见了骑士,连忙为他让路。
邹衍此时正在和燕俊、申天宁二人商议事情,此时早已得到消息,都在大厅里等着。
骑士摘下头盔,正是刘宇。此时他脸上的悲伤已经难以看出,满脸的风尘之色,单膝跪地,急声道:“禀报大人,二位将军,卑职与三位弟兄在开元西北七百里处名为界碑岭的地方发现鞑子大队骑兵,足有两万以上。那三位弟兄,为了掩护我出去,已经……”说道这里,堂堂一个七尺大汉,眼睛竟然都红了。
申天宁连忙安慰道:“快起来,快起来。那三位弟兄看到你成功月兑出,一定很高兴,兄弟不要太悲伤了。”
刘宇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恍然想起现在正事重要,连忙起身走到挂有地图的墙壁上,在上面重重一点,道:“就是这里。”
邹衍三人看着指着的地方,不由地沉默下来。
良久,燕俊问刘宇道:“鞑子是从什么方向来的,朝什么方向去的?”
刘宇答道:“回禀将军,从东北来,穿越界碑岭后朝东南而去。”
沉思了半晌,申天宁先道:“兄弟辛苦了,先去后边休息一下吧。”
“是。”刘宇领命退下。
看了许久,邹衍抬眼看向申天宁、燕俊二人,问道:“鞑子这么兴师动众,是朝着我们来的么?”
燕俊沉吟半晌,道:“从那里出现,距离宁远更近,而且,开元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攻啊。我们这里,不过万余人,而且城防破旧,城楼低矮,要不是鞑子一直不怎么重视这里,早就被攻陷无数次了。”
“燕将军认为,鞑子是直奔府城而去的?”邹衍问道。
燕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可见他也不是那么确定。
“但是,鞑子不蠢,宁远的情况比我们这里好得多,鞑子长于野战,短于攻城;再加上现在两万多人马抽调在宁远方向,后方肯定没多少人马威胁开元,他们就不怕被我们抄了后路,甚至直接杀进草原?“申天宁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
“那么,天宁认为,鞑子是朝我们来的?“邹衍皱眉问道。
“鞑子里面能人不少,不会看不出不管开元直取宁远的弊端。以前他们也这么试过,也都以失败告终。“申天宁缓缓说道,然后,话锋又是一转,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不管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都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且,要速速把这个消息通知宁远。还有,敌人的主将是谁,这个极为重要,之前斥候营可以奇袭得手,靠的就是情报确实。“
邹衍、燕俊二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三人分头,邹衍去处理一些城防,民政方面的事,要想办法安抚民心,还要派人去通知宁远府城;燕俊赶到大营,整肃武备;申天宁要去骑兵大队,安排进一步侦查监视的事宜。
申天宁大步走出府邸,邹月儿、简素心二女看见,急忙上前问道:“申哥哥,出什么事情了?“
申天宁此时心情抑郁,心烦意乱,因为如果敌人是直接冲着开元来的,那么开元将遭遇史无前例的大考验,能不能度过,实在是心里没底。
强压住烦躁的心情,勉强一笑,说道:“是啊,发现了大批鞑子人马,也许是朝着我们来的,也许不是,我得赶紧去骑兵大队那交代一些事情。“说着,又转向简素心,诚恳地说道:”简姑娘,现在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开元现在实在是太不太平了……“邹月儿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急声打断道:”开元不是哪年都要打一次的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申天宁苦笑一声,道:”这次有点不一样,简姑娘,你还是别在这里待了,实在太危险了,回中都吧,顺便让月儿一起走,我会和邹叔叔说的,照顾好她,我会派人护送你们。“
“不行!“二女就像是被踩了翅膀的母鸡,一蹦多高,难得的异口同声道。
“这次真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当我是开玩笑的么?“申天宁严厉的说道。
可惜,二女都是天不怕地不拍的主,又都个性极强,不肯听人劝。只见简素心平静的看着申天宁,轻轻地说道:“我是肯定不会现在回去的,月儿妹妹也不能走,不然的话,满城的人都知道城主的千金跑了,他们会怎么想?“
邹月儿这一次坚定地站在了简素心一边,使劲地点头,一脸的坚定之色说道:“素心姐姐说得对,你们都要去拼命,让我们两个去逃命?绝对不行!而且,我留在城中,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作用,真要是打起来了,我们至少可以给伤员包扎嘛。“
申天宁听见这话,怀疑地看了看邹月儿,上一次她在自己被老虎抓伤地方的包扎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啊。
“看我干嘛?我们不熟练,但是可以学嘛,反正,让你们拼命,我们逃命,对不起,我们都做不到。“邹月儿看见申天宁怀疑的眼神,先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马上又顶了回去,赌气般的说道。
“这……“申天宁一阵语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真的说不服这两个丫头。只好无奈地道:”你们不走,我又不能把你们打晕了送走,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哎……“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放心吧,你是有福相的人,这次肯定只是有惊无险。”邹月儿拍着小胸脯,就像大姐头一样踮起脚尖拍拍申天宁的肩膀,一副安慰自己罩着的小弟模样地说道:“再说了,我罩着你,更不会有事。”那副可爱的样子,即使申天宁现在是愁肠百结,也不禁被她逗笑了。
而此时,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发现鞑子大军的事情,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是所有人都隐约地感觉到了一点:大战,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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