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是被江瑶儿和周枝儿合力扶进门的。
手软脚软的她让沐氏吓了一大跳,又不是第一次去骑马,怎么这幅样子回来。
“这是怎么说的?可是哪里受伤了?”沐氏慌张着接过女儿,喊着夏花去把大夫找来。
“娘,我没事。”小双想拦没拦住,一句话没说夏花就匆匆跑出去了,她只有哭笑不得地向沐氏解释自己只是吓到了,暂时浑身没有力气。
“吓到了也不是小事,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沐氏听得小双差点坠马,虽然明知现在小双好好的在她面前,也忍不住要滴下泪来。
江瑶儿和周枝儿陪着沐氏将小双安顿到房间里,怕她心里还想着今日那一场惊吓,故一左一右地坐着,拉扯着闲话,务必要把她的心思扯开。
沐氏虽然吃了惊吓,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端出了果脯茶点招待小双的朋友,顺着她们的话头说了些有的没的,见小双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也放了一半的心。
“小妹?小妹?”
正说着话,阿丘焦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他也不管小双的房间有没有人,直接推开门进来,“小妹你怎么了?”
见到小双躺在床上,脸色如常,沐氏也很镇定地坐着,知道没有大碍,才侧身将身后的人让了进来,原来是夏花请来的大夫。路上夏花遇见下学回来的阿丘,还没说几句,阿丘听到小双摔下马,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麻烦大夫给看看。”沐氏向大夫行了一礼,周枝儿和江瑶儿早站起来,站在一边,把小双床前的地方空了出来。
大夫是恒德堂的黄大夫,本事挺好,诊金也不少。夏花也没听清楚小双是否真的受了伤,总之请个好大夫准没错。
“唔,看上去挺好的啊。”黄大夫也没急着诊脉,拿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小双,“哪里不舒服?”
“其实没事,就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没受伤,吓月兑力了。”小双休息了很久,感觉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黄大夫也不多话,诊脉之后知道确实没有受伤,开了几副安心凝神的药就告辞了。
夏花跟着去抓药,阿丘则站到小双面前,问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沐氏也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静静在旁边听。
一直陪着的江瑶儿和周枝儿一看没有事了,到底还是小姑娘,叽叽喳喳讲起了今天骑马的时候小枣红突然发狂的样子。
“真可怕,小枣红就像疯了一样,拉都拉不住!”
“就是就是,最后还自己撞死了呢!”
“你们看见小枣红是突然发狂的?之前还好好的?”阿丘若有所思。
“嗯,小枣红可温顺了,平时从不发脾气。”小双家没有马厩,小枣红一直呆在范府,它的脾性江瑶儿再清楚不过。
小双也想不通,小枣红还是一匹小马,怎么会有力量跑得那么快,李放林的大马拼力也只堪堪超过小枣红半个马身。
阿丘突然大力嗅了嗅鼻子,皱起眉头问小双:“你是上过山还是去看过别人豢养的野兽?”
这个“别人”指的就是李放林。
“没有,我没事上什么山啊?李放林家也没养野兽。几只狗算不算?”
“不对,不是狗的味道。”阿丘再嗅了嗅,就在房间里转开了。
“刘大哥你找什么?”江瑶儿好奇地看着一秒钟猎犬上身的阿丘,她身边的周枝儿不动神色地往后蹭了几步。
“还有些味道,就在这里!”突然阿丘抓起小双的靴子,翻来覆去闻起来,“味道已经很淡了,幸好我养过狼,不然还真不会在意!”
“什么?狼?我靴子上有狼的味道?”小双讶异地喊出声,旁边站着的沐氏只是格外看了阿丘一眼,眼神暗了暗。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自己的马会突然发狂?它闻到了狼的味道,恐惧之下才会狂奔,想要摆月兑狼的攻击。”
“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狼!”小双惊叫了出来,不对,周枝儿拍过她的靴子,难道是她?
小双瞪大了眼睛望向站在一边的周枝儿,真的是她吗?莫名其妙救过她一次的周枝儿,一直黏着她的周枝儿?
江瑶儿顺着小双的目光看向周枝儿,她也想起了为了鼓励小双,周枝儿曾拍着她的靴子安慰她,突然她眼睛一亮:“你还故意把水洒在了小双的身上,是想毁尸灭迹吧!”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狼?什么毁尸灭迹?我不小心把水弄撒了,是为了扶小双啊!”周枝儿两眼泪蒙蒙,“小双妹妹,我可是为了扶你啊!”
看到周枝儿又委屈又愤怒的神色,小双也不确定了,确实没听说周府豢养猛兽的,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把沾有狼味道的东西抹到自己的靴子上呢?
阿丘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周枝儿的手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你干什么!放开我!”周枝儿拼命把手抽开,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阿丘也不管她死命抽回去的手,反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指上还残留着狼的味道。洗过了吧?指甲缝里可没洗干净!”
“放开我!咳咳!”周枝儿被掐的喘不上气,双手死掰着阿丘的手指,刮下一道道血痕。
“你太恶毒了,要不是我小妹命大···”阿丘的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他恨周枝儿的狠毒,也恨自己的大意,为什么明知道周家的人和小双有仇,还不阻止她们来往呢?小双再聪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放开她,大哥你别把她掐死了!”小双也恨不得掐死周枝儿才好,可是那样赔上阿丘一条命不值得。她这一生只想活得好好的,过简单富足的生活,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来害她,让她不如愿?
阿丘血红的眼睛在小双的喊声里渐渐恢复清明,他厌恶地看了周枝儿一眼,手一松,周枝儿顿时委顿在地。
江瑶儿没有上去把她扶起来,屋里没有任何人动弹,他们都需要周枝儿给一个说法。
“是我把晒干的狼粪碾成的粉抹在你鞋底又怎么样?”周枝儿知道抵赖不掉,索性承认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小双,像看待宿命的仇敌。
“可是你毕竟救过我。”这是小双最想不通的一点,周枝儿要害她的话,那一次让热汤泼上她就好了,为什么要救她。
“要不是为了他,谁会救你?烫死你才好!”周枝儿平时的温柔和善荡然无存,每一个字都是恶狠狠地从牙齿里挤出来。那么巨大的恨意,叫小双心惊。
“我以前和你家的恩怨已经都过去了,周二公子···”
“谁有空理他?”周枝儿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是为了他···”
周枝儿的眼神开始迷蒙,仿佛在诉说一个梦境:“我从小就生得美,娘说我是姐妹三个中最美的,比大姐还美。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所有人都喜欢我。渐渐长大了,所有人都为我迷醉。除了他,他是我大哥生意场上的劲敌,他甚至比大哥还聪明,可是他眼里没有我,他看不到我有多美。他见了谁都笑嘻嘻的,却没有谁能进到他眼里,除了你!”周枝儿狠狠盯着小双:“除了你!”
小双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个“他”应该是李放林。可是她和李放林,什么都没有啊!白担了这个虚名!
“你有什么我比不过的?我长得比你好,家世比你好,才学比你好。我从小苦练琴棋书画,女红厨艺,你呢?除了会几首歪词,烧几个小菜以外,你会什么?”
江瑶儿真的很想提醒周枝儿,小双的词不歪,厨艺也不止会几个小菜,但是看到几近陷入癫狂的周枝儿,她不敢说。
“就为了这些,你要杀了我?”小双不可置信,如果她为了自己捅过周顺睿一刀而要报复她,她还觉得可以理解,可是为了一个暗恋对象,她要杀一个人,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我讨厌你!明明是一个又丑又穷的丫头,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你?他喜欢你,范老夫人喜欢你,连江瑶儿、严小七也喜欢你!”
“我喜欢小双是因为她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比我们好,也不会嫉妒我们有什么比她好!”江瑶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周枝儿这样子嫉恨别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恐怕你救小双也是假的吧?”阿丘冷冷看着发丝凌乱的周枝儿,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救他们家小妹的。
“救她?怎么可能?”周枝儿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下子把长久以来的心思倾诉了出来,心里面舒服了很多,竟然把一些原本可以不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我只是为了接近他罢了。她和他那么好,如果我可以和她做朋友,那就会有很多机会和他相处,他一定可以发现我的好,一定会明白我要比她好很多很多,所以我趁那个仆妇端汤之际,丢了一小块肉丁在她脚下,她脚一滑,我就可以救她了···”周枝儿的神情仿佛已经魇着了。
江瑶儿一抖,当时那个仆妇被打了一顿板子,看来回去要好好补偿人家。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害我妹妹,我妹妹差点死在你手里,我一定会去周府讨个说法!”阿丘一想到小双摔得血肉模糊的场景,就恨不得打死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他一把拎起周枝儿,“走,我要让整个楚州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对,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如花美貌下是怎样的蛇蝎心肠!”刘三娘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她站在门外听完了整出闹剧。此刻她拄着拐杖,阴沉地盯着滩在阿丘手里的周枝儿,那眼神,似乎已经将周枝儿拆骨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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