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项义、项维婚宴,请了项詅与徐三爷去做上宾,因为没有正经的长辈,接新人进家之后,拜了天地高堂供奉,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新郎再出来应酬宴席,项家的亲戚都是商户或白身,女眷里面除了项家几位辈分高的婶娘,身边的都是随项詅而坐,相互敬酒,热热闹闹的吃了一场,项义在前一天,项维在后一天,俩人都是有功名的,项义还是举人身,宴席吃到后来,里长府衙的人也来,将军们出西大营回家也过来,只记得流水似的酒坛子往外院搬,闹到半夜新郎被家人搀进新房,客人们才陆续告辞,亲事都办在俩人自己的宅子里,在此之前,兄弟俩还是与七姨娘一同住在项家别院里面,现在项家别院空置下来,留了家人看守,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有人去住。
第二日新人认亲戚,女家的人都是从新河、荆州赶来,管夫人与管大人,蒋大人与蒋夫人,都是熟识的,项詅留她们在京都几日,婚宴过去了,两位夫人并着新人一块去给老太君、侯爷侯夫人磕头,老太君瞧着新媳妇,心里喜欢,直叫她们常来侯府走动,又赏了新婚礼,近年关,也是要赶着回去的,项詅也不敢多留,路上不好走,还是早一点回去的好,又让两位夫人帮着给新河的几位祖母婶婶问安,一同又带去些新年礼,这才送走了来参加婚宴的人。
腊月二十八,圣上封了玉玺,算是百官过年了,除夕夜,徐家有封诰命的夫人们都进宫参加宫宴,此时,眼前的情景再一次证明了徐三爷的话,常家,就是一块人人想撕碎的肥肉,宫宴上,官从官,将从将,常家也是武将,项詅坐在徐二少夫人的下首,隔着几位将军之后,常夫人端正正的在其中。
近开席,璟王与璟王妃进来,前边走着璟王府的老璟王妃,老太君等人起身问礼,项詅也随之,自然一旁原先端坐的人也不能再那么安稳,均起身问安,璟王妃瞧见项詅,对她笑笑,“开春了带孩子们来府里玩。”,徐家女眷忙俯身道谢,一旁站了一人,项詅转头,又是常夫人,璟王妃一直站着听常夫人说恭维的话,璟王爷扶着老璟王妃去入座,也瞧不出璟王妃是个什么心情,一旁有宫女过来请,璟王妃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不要说,却对面前喋喋不休的常夫人说话,“常夫人,怎不见前儿的玟姑娘?”
常夫人先是定住随之脸上堆满了笑,“多谢王妃娘娘记得,玟丫头今儿早进宫中,去陪伴贵妃娘娘,所以,此时不在席上,王妃娘娘若是要见,稍后臣妾定让她去拜见您。”
璟王妃嗯一声,转而对项詅说,“你见着那位蓉姑娘了?”,徐家婆媳都竖着耳朵听,见璟王妃提起之前进过徐府的常家蓉姑娘,眼角都去看项詅,璟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常贵妃暗示在先还不够,璟王妃也来?
项詅给她福一礼,“回王妃,臣妾见着了,才貌一等一的好”。
璟王妃回她,“嗯,很是,本王妃瞧着与你同想,即是这般,徐三少夫人有合适俊才,与常夫人介绍介绍,这才子配佳人,是人间没事。”
世子妃愣住,徐二少夫人咽了口水,侯夫人与老太君假装没瞧见,常夫人也听呆了,自己没听错吧,璟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怂恿徐三少夫人给常氏女子做媒?那自己前段跑断腿的忙活,其实不是在惹人笑话?常夫人忙着要解释,项詅往璟王妃面前又福一礼,遮在常夫人面前,“王妃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帮着常夫人寻一寻。”
面前灯光暗下来,徐三爷无意将项詅拉开,璟王妃被璟王爷半搂半挽着回座位去,璟王妃走前朝项詅做了手势,那意思只有项詅看得懂,‘都是欠收拾的’,因为她竖起中指。远远瞧着璟王妃朝璟王嘟嘴,转身与身边的几位王妃说话,璟王爷一脸无奈。
徐三爷亦是无奈,破天荒的朝常夫人客气几句,常夫人回座,再看项詅,示意她,调皮的话是要挨训的,项詅端了茶朝他笑笑,不关她的事呢。
皇家人进来,宫宴这才开始,席间徐二少夫人与项詅说起了在座的朝臣及家眷,常夫人一共拜访了七家,七位常氏女子都是常夫人以常贵妃的名义带去拜访,璟王妃所说的应是去往闵相家的常氏玟姑娘,闵相与禹家是世交,闵家的女眷应是在璟王妃面前说过什么,所有人都不了解璟王妃,只有项詅是知道的,妻妾妻妾,先有妻才有妾,同为项詅与璟王妃,都是不能容忍的,只不过,璟王妃有挑衅的资格,而自己即便是不能忍受,也只是敢在徐三爷所说的三件事里面说不许、不许、、
七家亲贵大臣,项詅一一想过,看看现在,阵营拉开了,与常夫人谈笑风生的即便不是有着明确的表示,至少态度是让人模糊,项詅将脑中某种不安的想法抛开,今儿是宫宴,莫要让这些让人费心的事扰乱了好兴致,琼浆玉液,极品佳肴才是她这样的人该操心的事。
时至亥时,夜宴散去,数行车驾从宫门口离开去向京都各家各府,也是在这样的夜晚,皇帝的御书房里,用朱笔划去,掩上扉页,再看了无痕,事事才刚开始而已。
新春伊始,项詅收上来柳管事一封从西北送回的信,项詅的第一家商铺,在西北开张,同时也送回一份西北的详图,这日,项詅正拿了西北详图在考究路线,先前在新河开的钱庄,项詅全数划归项绍云所有,她只拿了后来开张的铺子,只有几家是有房契地契的,其他也就是凭租的铺面而已,属于项詅的也只是铺子里面的存货,既然这些铺子与项家的生意抛开,那自己不论做什么也不会有之前的顾及,撑死不过赔钱罢了,那为何不好好做一会,况且,有柳管事在外面承担,自己也不需要见客会商,大头重要的事情拿个主意就好,只每个月将账目处理清楚,倒也不是很难应付,其实留在侯府里也是一件享福的事,侯府日后都是世子的,徐二爷早就在与侯府同一条街上置办了房产,徐三爷自不必说,早先去看过的都统府便是他们一家子未来的家,有老太君和侯爷侯夫人在,自然不会那么快分家,但亲兄弟之间他们三个是理得很清楚,虽然现在每人的份例还是从公中出来,日常花销也不用他们操心,但大事上需要花银子的,还是各理各的,即便这样,项詅已是家中最空闲的一个,没有内务的烦扰,两个孩子嫃儿常日都是老太君或是侯夫人叫去,一呆就是大半天,小的那个自那次家中哥哥带去练武堂,现在渐渐能跑能跳了,日日都闹去,就算还不能亲自去体验,但在一旁看着他也觉着喜欢,闲下来的项詅,自然又把心思放在开铺子上,常来常往的夫人里面,倒真没有向她这般轻省。
对上晋的地方版图,项詅是没有概念的,铺开详图,自己临摹了一份整个西北的道路,渭洲、沛洲、徐州、邝洲、邺洲、段洲,西北六州,先从邝洲府开了第一家,并不是在州府,只在在小一些的县亭,半响,直起腰来看,不经想起某位伟人说的名言,‘农村包围城市’,勾勾勒勒又标注了最近的途径,身边俯下徐三爷的身影,拿起项詅放置一旁的西北详图,项詅说,“三爷回来了?”
徐三爷点头,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张宣纸,项詅手下的管事,即便是最精通这方面的也不会好过徐三爷常日用的工笔吏官,见他看得仔细,心里也不明。
待徐三爷眉头紧蹙,许久才问她,“詅儿,这副西北的详图自哪里来的?”
“柳管事送来的,西北第一家店铺已开业,所以送来下一步的计划和管事们考察的路径,以便能找出最近的运输路线,节省人力物力。”
徐三爷点头又摇头,朝门外候着的文尚,“去书房拿来里格那份西北撵图来。”
文尚在门口应是,没一会儿文尚进来,手里撑开一张泛黄的撵图,撵图,也就是军用地图,项詅不上前去看,文尚一边帮徐三爷扯开,一边去看徐三爷的脸色,三爷这是怎么了,先前让少夫人进书房,现在差不多日日都能见着少夫人帮三爷研墨,今天又拿来撵图,这是绝密的地图,只有朝中几位能做军机重大决定的大人将军们才有,莫不是三爷要与少夫人去游山玩水去,这用得着军用撵图,虽心思万转,但脸上不显,静静帮徐三爷放置,一边等候他吩咐。
徐三爷看一会儿撵图,又看一会儿项詅的详图,实在少见到他这样反复不同的表情出来,项詅与一旁的文尚只安静等他。
“这不能啊,怎么会这样”,转身问项詅,“是哪一位管事描绘的详图,在不在京都,让他来见我。”
项詅摇头,“派去西北的管事都是拖家带口过去将家安置下的人,这是一贯商行的规矩,也是为着管事们安心办差做好善后工作安排下的,如今十三位管事都过去了,又新提了几位,这幅详图经过他们所有的人手,每一位管事进西北之后都是走不同的路径,最后才汇总了画出这份详图的,所以三爷要见,便是要见现在在西北的所有管事了。”
徐三爷又蹙眉,怎么会这样,这不能啊,明显,再不会有比军用地图更详细更精准的地图了,管事们这份交回的详图又作何解释,这是一份完全与撵图相背的路径,徐州竟然是在最北边,当年十五万大军进西北,璟王爷是主帅,自己是先锋,怎么能会不记得西北的各个州府的位置呢,撵图上明明徐州是在邝洲与邺洲的中下方,这完全是不同的地域一般,徐三爷再次摇头。
项詅再次与他确定,“三爷,管事们或许没有工笔吏官这般能耐,但,这地图不会有假,管事们从来不走官道,都是通过当地原住民问清最近的地方名才出往下一个目的地,所以即便是一位管事错了,也不能是所有管事都错了。”
“他们不靠地图进西北?”徐三爷似抓住一样让自己能想通的东西。
项詅点头又摇头,“也不是全然不靠,只不过管事们从来不走官道,他们只走捷径,以便找出最快捷的路线来。”
徐三爷啪一声双掌拍在书案上的两张地图上,不走官道,也就是说项詅手下的管事都是走绕开官道而进入西北,抛开历来人们对整个西北的大概念,走了小路或是山路,那详图上的标注徐州是在最近北境的地方真实性便有了考证,许多事一下子被推翻,对文尚说,“备马,进宫。”
文尚领命出去,徐三爷看一旁安静站着的项詅,眼中有笑又有项詅看不懂的东西,示意她过来,抱在怀里轻拍。
项詅好笑,“三爷,我不是嫃儿和睿哥儿,不需要哄的。”
“若我不哄着,哪天你不要我了,怎么办?”,听不出是玩笑还是打趣,更或者是认真。项詅忍下心里的好笑,得夫君宠爱的女人最是容易养成小性子,自己要不要也变成这样的人,允许自己有些小性子?
“哦、、那夫君日后得多哄哄,免得我不高兴了,真有那么一天呢。”只觉双臂抱得更紧,耳边传来热气,“你敢,若是有这么一天,天涯海角,你项詅能去哪儿,我都能找出来。”
项詅被他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弄得一头雾水,不过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呢,多听多有益呢。
徐三爷就这样在项詅的回事小书房里莫名一会,急着便进宫了。
再回来后,更是忙得不见人影,也在此时,宫中传来要赐婚的意思传得就更甚了,就连哪位常氏女子陪哪一位亲贵大臣都传得有鼻子有眼,日日不见徐三爷,项詅都是自己带着孩子去给长辈请安,因着外面的传言,也不见他们小夫妻有什么好的相处,哪知就这样好好的被误解了。
老太君叫去项詅到晖立院,项詅便去了,谁知老太君说了一堆莫名安慰的话,又是要项詅想开,又是让项詅大度的话,随后,侯夫人也叫了项詅去,侯夫人自然不比老太君婉转,项詅去时,侯爷也在,公婆同时要单独见项詅,这还是项詅进徐府以来第一次,果然,侯夫人说的与老太君大同小异,只不过语气严厉许多,侯爷在一旁不出声,直至后来才说,“你是老三的妻子,是我们徐家明媒正娶上了族谱的媳妇,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越不过你去,你自要理解。”
项詅给两老磕头领了话,是自始至终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回到西苑,周妈妈瞧见她,主仆两人进闲阁,里面只她们两人,周妈妈这才说,“少夫人,外面都传开了,圣上要赐婚了,连进咱们府的女子是谁都定下了,说是就在今年秋天。”
项詅猛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妈妈,“哪里传来的话?”
周妈妈没想到她这般举动,被她吓一跳,起身回她,“柳管事才将来回,见少夫人不在,商行又有急事,所以没有留等少夫人,只让奴婢给您带话,说外面都传开了,进咱们府许给三爷的就是之前来过咱们府里的常氏蓉姑娘。”
项詅晃神,觉得有些眼晕,徐三爷今日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即便是事情有了变化或者进展,也没有与她说过说过什么,或是有什么暗示,徐三爷说过,常家不能急,他后面还有人没有露头,所以只能哄着,常氏女子上门挑衅,她忍下,再来便是装病,还与他装作为着新人闹了情绪,这些原都是做戏,现在怎么说,圣上真要赐婚了,之前所做的还是做戏吗?
周妈妈看她也是才知道的样子,近来姑爷也不能时常见着,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没办法问,“少夫人,若不然,让广儿去候着三爷,待三爷回来问问?”
项詅摇头,若是徐三爷不愿说,即便是老太君去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个关头,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对她和徐三爷都好的,那日徐三爷急急进宫之后,今日便传出更甚的传言来,不,或许不是传言,或许是圣上真的赐婚了,常贵妃不是那么还糊弄的人,常家也不是无风起浪,定是得了什么确信,徐三爷明明说过,对常家,那是因为捧杀,所以才生出那么多纵容来,会不会假戏真做了,即便是圣上要对付常家,现在赐婚赏下女子来,也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成了,这些女子不过是个摆设,任由主家处置,不成,自然是各凭本事,内宅里面不是每一家都想徐家这样的,也有妻妾厮杀,有许多到死也不知谁赢了谁输了,常氏女子不过是常家的手段,顺便再被圣上随后拿来利用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关系,对于被赐婚的人家,也能这样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项詅闭了眼,难道真要她亲手收拾出新房来,给自己夫君做新房,随即又摇头,不至于,还不至于,徐三爷答应她的,她不能不信,他是自己的夫君,是孩子们的父亲,他说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妻,答应自己的事定然会做到,“妈妈,不要派人去打听,交代下去,西苑的人,旁人来问这件事,都闭紧嘴,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多话的,我自会找她晦气。”
周妈妈松一口气,只要少夫人还是这般态度,那此事就不至于到了绝境。
步履有些虚,难怪今天老太君叫自己到面前说了好些自己不懂的话,侯爷与侯夫人也是,原意,他们都是好心,心想,再等等吧,要相信他,这些年,事事他都能处理好,所以自己只需要相信他,便好。
还是这般,消息自然每日由柳管事带进西苑回禀给项詅,只是听着,不问,也不做,听说,常氏七位女子已是到常府备嫁,内务府出来的嫁衣,常家母家来了许多人,看着外面日照光亮,突然不想再听这些事,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她害怕圣上的赐婚,更不是害怕也许会进府来的常氏女子,她只怕,她与徐三爷之间有一丝的缝隙,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从而导致未来与自己预想的不一样,项詅,从来就是个喜欢把握和预计好所有的人,她不喜欢失控,哪怕是感情。
唤来心兰,备上进来新河送来新鲜海味,“去璟王府”。
心兰应下,出门去寻外院的管事备车驾。
在去璟王府的路上,问起蔷儿,心兰也似不确定,“好似好了些,问她大夫怎么说,她也说不清楚,应是还没有痊愈,要不待回去,奴婢再去细问她?”
项詅点头,“今儿你早些回家,找她好好问问,若真是没效果,就停了,寻旁的大夫,又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自己吓自己,若是她想不通,你让她来找我。”
心兰点头。
到璟王府门口,王府里的家人出来迎,见是徐三少夫人,使人去内院去回璟王妃。
璟王府她来过几次,但都是没有仔细瞧过,此时再看,没有一处不精致,看得出璟王妃是个讲究的人,项詅心笑,她们都同是讲究人,心里的郁闷也好了很多。
璟王妃迎出来,老远就打趣,“你这想去请来的人,自己上门,我以幸运得很。”
项詅也笑,两人进院子,拿出给她送来的海味,这是新河一绝,金钱鱼,也唤作黄唇鱼,市面上想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得的。
璟王妃凑上去看,起先是兴奋的,项詅也看她笑,“知道你喜欢,口味只有咱们合适,给你送来,今儿就让厨房帮你做出来,这个时段是最味美的时候。”
突然瞧见璟王用帕子捂了嘴,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项詅惊一下,不是那么赶巧吧,自己已经够背的了,还没想太多,璟王妃已朝后面的洗浴室而去,项詅忙起什么去看,果然吐了个一塌糊涂。
项詅皱眉,这金钱鱼是璟王妃指名要要的,不应该是东西出了问题,好一会儿,才见璟王妃出来,没多会儿又进去,项詅忙叫人将金钱鱼重新装好了不让她瞧见,闻声而来的老王妃进来,项詅忙去请安,“怎么回事?怎么不舒服?”
“先着人去叫太医来瞧,看是怎么了?”项詅扶着老王妃回座,老王妃点头,才将还好好的,也不怎么突然不舒服,璟王爷不在,只她们婆媳在王府,除了几个亲信的,都不知道这事。
太医进来,璟王妃也实在没力了忍者不适,就在屋里隔了屏风,拉下帘子来太医把脉,项詅一旁陪着老王妃,她也紧张,自己一来璟王妃便这样,日后怎么再敢进璟王府。
好在项詅算是白担心一场,原来,璟王妃有孕了,只是时日尚浅,身边那么多嬷嬷婢女时刻盯着,也只是不敢确定罢了,如今太医证实了,自然璟王府里欢喜一片,又是给宫里报喜,又是忙着给淮洲,东平等几家亲戚报信的,老王妃拍项詅的手,“皇太后说得没错,你这孩子果然是能带来福气的。”
项詅起身给老王妃道喜,屏风后面传来璟王妃的声音,“好生生的鲜味一品绝尝不到了,送去给嫆表姐她们两个吧。”
老王妃满脸高兴又心疼,这孩子,这会子还惦记她的海味。
又陪坐了一会儿,项詅告辞回府。
待下了马车,项詅便让心兰去瞧蔷儿,心兰扶她进西苑,这才回身回家去看,项詅也没多想,从去年找了大夫给蔷儿看,徐三爷又是把文清留在府里,也有大半年过去,若是有起色也该有了,再说蔷儿自小也没有什么病灾,只待心兰问清楚了再看怎么个情况。
两个孩子又不在西苑,项詅往闲阁里坐,离府时去与老太君侯夫人说明,她们都以为她心中难受,想出去散散心,所以才要去璟王府,自然是准许的,这会子回来,让芍药去回话,自己领着丫头出西苑下回廊在湖边的凉亭下闲坐,看着湖光景色,心里好过许多。
有脚步声传来,项詅抬头看,心兰身后跟着蔷儿,想来芍药去回话回来,几个正巧碰见,所以一并过来,项詅笑问她们,“来了,偷得半日闲,都来坐吧。”
几个丫头不敢坐,项詅也不面勉强,眼神问心兰,心兰又去看蔷儿,项詅回头对芍药和其他几个丫头说,“去瞧瞧大姑娘与六少爷都在谁的院子,守着,几时她们想回了再接回来。”
芍药几个点头去了,项詅再看心兰与蔷儿,问蔷儿,“好久不曾问你,现在大夫怎么说?”
蔷儿顿时红了眼,心兰也不拦她,直直跪在项詅面前,抬眼与项詅说,“请少夫人做主。”
项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蔷儿,是她自己从七姨娘身边要来服侍自己的,几个丫头里面她最相信最爱重的是心兰,但最喜欢的确实蔷儿,想不到人总是要有那么一关,就算再好的人生总是有不完美,伸手要扶她起来,蔷儿继续回她,“少夫人,您与文清说吧,奴婢不能生,奴婢不要许婆子的孙子”,转身又跪心兰,“心兰姐,若不然待你日后再有了孩子,就过继一个给妹妹,不论男女都行,妹妹定全力待她,只愿给文清的爹娘一个交代。”
心兰也跪在项詅面前,“少夫人,奴婢自小跟着少夫人,知道少夫人是个心软的,奴婢也求您做主,蔷儿所求,奴婢愿意答应,日后若是蔷儿再不能、、奴婢愿意将自己的孩子过继一个给蔷儿,旁的事还得少夫人帮着做主。”
项詅明了,除了过继那许婆子的孙子之外定然还有旁的事是她们为难的,在徐家,自己过得好,身边的人才会过得好,若自己过得好,身边的人还是受委屈,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让她们起来,“好好说,你们是我带进徐家的,你们的婚事又是我与三爷坐的主,但凡是没来由的委屈,咱们必定不能吃这样的亏的,凡事都讲究有理两个字。”
两个丫头不起来,项詅无法,就这样回吧。
心兰拐蔷儿,蔷儿抬头看了一眼项詅,又低下头,心兰恼她,“少夫人,文清的爹娘要给文清纳小,那女子便是许婆子的内侄女,她将自己的第三个孙子说要过继给文清与蔷儿,再说让自己的内侄女给文清做小,说什么有自小一同在一处的亲人在,孩子进了家门才不受委屈、、”
此时蔷儿早已脸上满是泪,项詅叹口气,“还有旁的事吧?”
心兰犹豫一番,项詅看她,心兰一狠心,“许婆子还说,蔷儿是少夫人的丫头,也是少夫人带进府的,不让纳妾,是不是也要学着少夫人与三爷,为着个进门的小妾,闹到老太君与侯爷、侯夫人面前,还需长辈们开导,若是这样,她愿意开导蔷儿。”
项詅顿时火气,猛然起身,好一个纳小也要与夫君闹情绪,好一个有仆有主,好一个利嘴的婆子,看在文清在徐三爷身边当差是个亲近人,徐三爷身边合适的四个小厮都被自己带来的四个婢女配了去,想不到这也有了怨言,敢编排起主子来,“哪一个许婆子,哪里当差的?”
心兰回她,“外院许管事家里的,因着许管事在外院是侯爷看重的管事,所以许婆子并未在内院有何差事,只在家中闲养带孙。”
许管事,专管侯爷书房的许管事,难怪许婆子得高嘴挑,眼睛一转,对心兰说,“你起来,将我屋里的那匹从柜上新取来的帛棉给文清的老子娘送去一匹,再附上一把戒尺,一定要当着许婆子的面送上。”
心兰一听,心中一喜,少夫人愿意为这事做主。起身给项詅行礼后,看一眼还跪着的蔷儿,转身便回西苑。
项詅再次让蔷儿起来,蔷儿低着头起身,项詅想着要好好问一问蔷儿,“蔷儿,你莫怕,心兰已经答应你,日后若你还是没有身子,她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文尚那边我去说,你与我好好讲一讲这大半年大夫是怎么医治,有无效果?”
蔷儿起身,在项詅身边站了,“回少夫人的话,柳管事给奴婢找的大夫,原先开始又是针灸又是一天三服药,一月之后,就是奴婢自己也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少,那时文清也高兴,公婆也高兴,大夫说奴婢是幼时亏了身子,即便要治疗,也是效果不显的,只能慢慢来,一开始一家子都很喜欢也觉着有盼头,直到今年年初,那许婆子时常去家中坐了,陪着婆婆做针线说说话,奴婢与文清都当着差,公公也在外院有差事,婆婆有人陪,奴婢与文清也是欢喜的,哪知道,婆婆与许婆子时日久了之后,又是看着奴婢还是没有大的起色,那许婆子又时常说奴婢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怀上了,又说她有个内侄女,人人见过都说是个还生养的,这便婆婆有了心动,原本公公是反对的,也经不住婆婆每日都说,早说,奴婢怀不上,也是理亏,公婆再是如何奴婢也是不敢还嘴的,十天前,许婆子便带了她那位内侄女来见婆婆,婆婆、、、很是满意,已让人去合了文清的与她的八字,恐怕不远,这事也是没有回转了,奴婢想着要别人的孩子,还不如要自家姐妹的,今儿心兰姐去看奴婢,奴婢便想着少夫人为奴婢说说话,把这事定下来,至于文清纳小的事、、、奴婢没法儿、、、这关头浪尖上、、”。
项詅听着她那句这关头浪尖上,是啊,自己与徐三爷也正是为着个小的被人嚼舌根的时候,此时自己的婢女也正受着这委屈,却不愿在这关头给自己再找来话柄。
“傻丫头,你们都是傻丫头,起来,恐是你久不见你主子威,便当我不是当年的项詅了吗,欺我者,你看如今有哪一个是还好生生的逍遥的?”
蔷儿泪眼看着项詅,笑而素,柔而不弱,她是自己的主子,是凭自己一手扶起项家门楣的项詅,就是当年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多一指,更何况是现在,心里呼声,“少夫人”。
此时一幕正巧落在来寻项詅的徐三爷眼里,自己一直给项詅的承诺,‘不让你受委屈’,是现在,她还是受了委屈,只为着自己的一句话,‘能,还是不能?’能不能为自己,为了朝堂的上的事忍一忍,她忍下了,是现在,徐三爷觉得自己不能忍了,何必呢,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不是她,是自己与高堂上端坐的那位,何必将连出二门都要回禀长辈的女子身上呢,是自己错了,原来自己没有想通,犯了糊涂,再看此时的项詅,恍然见到当年决然与自己说,‘婚事,不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因为她还有项绍云要管,还有项家放不下,也是为着旁的女子,拖家带口举家迁往新河,她不嫌繁琐麻烦,她只嫌当时的自己不够托付,还不放心,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懊恼由心底而起。
凉亭下的主仆看见他,蔷儿起身给项詅正衣襟,项詅朝她笑,放心,有我项詅呢,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徐三爷揽过她,蔷儿识趣的退下。
心里暗叹一口气,有好几日不曾这样好好抱抱她吧,今儿事完的早,早早回家,去老太君院子里请安,老太君与自己说,好生生回来安慰她,又去父母亲院子里,父母亲说,好生生回来安慰她,听说她今儿去了璟王府,自己在宫里正巧璟王府派去给宫里报喜的人,心里还是笑,她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还是在这个怀里,项詅也在心里叹一口气,徐三爷还是徐三爷,还是爱自己爱这个家的男人,抬头看他,几日未曾好好看看他,憔悴了,下巴上长了青色胡茬,看上去更显男人刚硬魄力,徐三爷也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
将头埋在他怀里,一晃两人已近十年,十年风雨,十年守望,十年牵扯,这便是你最亲近的人,在其中不晓得,回首时才知道,岁月留有你们青春年少,不曾忘,不会忘,也不敢忘。
当夜,徐三爷叫来文清老子娘,许管事与许婆子,连同许婆子要说给文清的女子一起,齐齐跪在西苑,文清与蔷儿一同跪着,徐三爷先是问了许婆子的倚仗,许管事就在西苑院子里的石阶旁不住的磕头请罪,额头渐渐冒出血花,徐三爷视而不见,许婆子看着许管事破了的额头,眼睛有惊恐,她忘了,徐三爷自来就不是个好惹的,自小就是,就在当年,侯爷与侯夫人即便是想与徐三爷多说一句话,也是费劲的,因为徐三爷的暴虐脾气,因为徐三爷曾在侯夫人屋里当着侯夫人的面亲手将一位仗着侯夫人喜欢并有意指给徐三爷做妾侍的女子当场一掌拍散肋骨,脚下皮靴辗花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女子多给徐三爷敬了一杯茶,一杯徐三爷不想要的花茶。
许婆子自己惊吓到自己,随着许管事不住磕头,她瘫软在地,倚仗,在徐家,哪一个敢说自己有倚仗对徐三爷不敬,她忘了,蔷儿是项詅最亲近的丫头,自己乘虚而入也罢,掰扯上主子的不是便是撵出府也是轻的,她还是忘了,项詅是徐三爷自己要来的妻子,即便是这样,侯爷与侯夫人也只有喜欢的心思,她还敢往刀口上撞去。
西苑里面有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主子,老太君念一句佛号,只愿老三不要顾着他老子怎么也给许管事一个全尸的好。
文清的老子娘还是第一次在项詅面前正正经经的面见,今儿项詅送去一匹帛棉,再附上一把戒尺,已是明显在告诫她们不要对自己的丫头得寸进尺,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徐三爷唤到面前来,看着平日里风光无限的许家两口子,两人心凉了,项詅不会对他们两人动手,是徐三爷却会,文清自小跟着徐三爷,这些年得了徐三爷的教导,出人头地是迟早的,徐三爷给他配了项詅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是让他们好好照看的意思在里面,也是昏了头了,为着子嗣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三爷问项詅,怎么处置,项詅起身给徐三爷道谢,“夫君疼妾身,自然是妾身的荣幸,妾身自己也要自立,若不然连身边人都不能护着,这徐家三少夫人,不当也罢”,说完,朝许管事说,“许管事,你莫再磕了,你是父亲身边用惯的老人,你若只顾着请罪,父亲不知,我们做晚辈的是失礼,还请你去与父亲说清楚罢。”
许管事停住磕头,起身给两人行礼,对地上跪着的许婆子,看也不看一眼,转身便出西苑去宁绘院去。
再对许婆子说,“自我第一日进徐家,母亲便与我说了徐家的家规,家规上有一条,仆妇多唇舌者,掌嘴两百,若无悔过者加一百棍棒,逐出府去,此时我要问一问,为着女子进门与自己夫君使性子,且身边人有样学样,这话是你的原话还是有旁人唆使你来说的,还有文清家的身子不适,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是过问的,你三番五次的去挑拨人家婆媳关系,只是想将你的内侄女给文清做小呢,还是你那女侄女是你什么不说的,为此想安插人在三爷身边?”
许婆子只觉着恍似晴天霹雳般,将自己劈得不剩肉骨,匍匐在地一边苦求,一边向项詅而去,项詅起身退后一步,“若还是不说真话,马上动刑。”
一句话落,两个粗婆子一抓住她,往嘴里塞了脏帕子,双手背剪在后,两个婆子左右换着呼呼的巴掌就挨上了许婆子的脸上。
五十个巴掌打完,扯下脏帕子,继续问,“是你自己的原话还是旁人唆使?”
许婆子一开口满嘴都是血,项詅看她眼睛都不带眨的,声音含糊,“少夫人饶命,是那日奴婢去常府走亲戚,碰着来寻奴婢亲戚的常家家人,她问清奴婢是在哪家当差,又与哪位主子熟识,奴婢想着终究是要做亲戚的,所以一并告诉了她、、”徐三爷身边的文尚飞起一脚就踢上去,只听一声骨头折响,文尚骂出口来,“老婆娘说什么浑话,谁与常家做亲戚?”
文尚这一举动惊呆了来观刑的人,文尚这是什么意思?不与常家做亲戚,那早就有了传言出来的的赐婚是怎么一回事?
徐三爷眼皮都不带动的,只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好了,这下明了了,长身一起,对跪着的文清一声,“文清”,朝书房而去。
文清干脆起身,蔷儿跪着不看他一眼,文清失落而去,他老子娘满脸担心,却也不敢出声,徐三爷进去,文清后进去,书房门一关,里面巴掌的声音,拳脚的声音听得外面的人心惊,徐三爷亲自动手打文清,他就是要告诉这个院子里面久不擦亮眼睛的人看,脸面那都是主子给的,主子给你你就有脸,主子不给你脸,你什么也不是,这就是现实,文清的娘已是昏倒在项詅面前,蔷儿回身看一眼,项詅也瞧她,蔷儿跪过去扶起自己的婆婆,他们夫妻的脸面就是文清,却在蔷儿这件事上被自己生生丢弃了,此时晚亦不晚。
因着西苑这一出,赐婚之事更显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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