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退去,她绍泛起蒙蒙淡青色的光芒,徐徐落到了地面上。玄夷的身体晃了一晃,他勉强稳住身形,才往同女子一起落回地面,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想要离那女子更近一些。
师父?
那样年轻的女子,竟然会是玄夷的师父?
正值聂新月疑惑之时,玄夷摇了下头,“不,”他倒退了两步,摇头道:“不对,你不是师父。”他之前红润的面容似乎在看见女子的瞬间已变得苍白,此时这个剑仙般的大宗师只如同一个垂垂老者,完全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幕。他脸色一变,怒吼道:“你是辛漠!师父她渡劫失败已故百年,断不可能、断不可能还活在世上!”
女子笑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与她气质并不和谐的讥诮,淡淡的回问道:“昔日我辞世而去,当真是因渡劫失败么?”
玄夷脸色更白,双唇嗫嚅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他才向着女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双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嘴中反反复复,只低声不停地唤着“师父”二字。
女子神色突然一冷,“渡劫之前,我早已推算出自己大限将至,因而选定玄希继任掌门。可玄希如今去了何方?我渡劫之处,乃是门内密所,进入之法仅我与你师姐弟四人知晓,为何当日会有其他人进入?”
玄夷脸色惨白,沉默不语。
听至此处,聂新月心中更为疑惑。她曾在藏经阁内见过历代掌门的丹青,她印象深刻。那五幅丹青里绝无女子。而依这女子所说,她当是灵墟的上一代掌门。为何藏经阁内未曾挂上她的丹青?难道是因她在位时间过短么?
女子冷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今日,我便是要来除去你这个叛门叛师的逆徒!”说罢。她双手间灵气猛增,脚下绽开朵朵白莲。
“不!”玄夷猛然抬起头,用决绝而坚不可摧的语气反驳道:“我没有错!没有背叛灵墟!更没有背叛师父!”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直至最后一声落下,他站了起来。“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灵墟。我所叛一切,皆是为了师门!我,没有错!”
女子稍稍一个愣神,突然笑了。聚集起的灵气也跟着散开:“好,这便是你的道心,果然无可动摇,不愧是我的弟子。”
女子笑起来的样子温婉端庄,如月光下婷婷玉立盛绽的白莲,又如遥远天际淡淡舒卷的云彩。既融于这俗世之间,又出尘如仙。
玄夷呆了一呆,恍然回过神了,面露欣喜地上前一步。唤了一声:“师父”。
而下一刻,她猛然化作一道光影击穿过他的身体。玄夷上前的动作也停留在了那一刻,他惊骇地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不见任何伤口,他却表情极其痛苦的抬手狠狠的抓在胸口。他的嘴角艰难的翕张。虚弱的声音颤抖的组合成两个字:“师父……”
他的身后,从他的后心蹿出无数道白光,白光慢慢汇集。颜色也跟着越来越深。直到光芒汇集为一个人形后,那些汇集到一起的光已完全变为墨紫色。它们汇集成的脸也越来越清晰。那赫然是辛漠的脸。
辛漠背对玄夷,站在玄夷的身后。右手抓着一颗兀自跳动心脏。心脏一边跳动,一边涌出大股大股鲜红的血液,顺着辛漠的指缝,滑过他的手背,或滴落,或沿着他的小臂流入袖内,令他紫色的衣袂变得湿濡深沉。
然后十分不可思议的,那颗心脏徐徐融化入他的手心。
他阴测测的笑了。
看着手心那已经消失了的心脏,辛漠挑挑眉,恶毒而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道:“果然,纵然你的道心坚如磐石,也仍有她这道裂缝。玄夷,你可知,听说她死了,我本是不信的。”
本是不信,所以从他的身上得到验证。
原来辛漠要出来找的人,失诺于辛漠的人,就是玄夷的师父。
辛漠的笑突然消失了,他颓然垂下手,黯然道:“她竟真的死了……那我出来又为了什么?”喃喃的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精光乍现,猛地张开手臂,疯狂的道:“不如,就搅个天翻地覆吧!”
他疯狂的大笑。
笑罢,他猝然看向聂新月,狐狸眼危险的眯起来,嘴角还未收回的弧度笑得很是邪异:“就从你开始。”
聂新月大惊,这才发现容止水与沐楚都已不在身边,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她只能任由辛漠走近,任由他托起她的下巴,逼她仰头正对他的眼睛。辛漠有些惋惜的道:“能看到这些,土耀珠定是在你体内了。真是可惜,你如此之弱。否则,凭着土耀珠还能在我手下撑上片刻。”
说罢,他用拇指蹭去她下巴上已说不清是血还是土了的污渍,森然道:“交出土耀珠,我放过你。”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聂新月默然的盯着他。土耀珠早已沉入丹田,如水般沁进灵脉,即便方才大量消耗了体内灵气,土耀珠仍旧源源不息地灌溉着多日来几近枯竭的灵脉,再通过灵脉吞吐绍土灵气,仿佛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般难以分离。
辛漠好整以暇,托着她的下巴不动,就像是在给她时间好好考虑。
聂新月悄悄运转灵气,企图冲破禁锢她身体的力量。然而就在灵气运转一个周天后,她的心脏猛地一绞,身体内像是有什么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开了一道口子。遽然的疼痛过后,她的身体突然能动了。
她手掌裹满灵气,一个手刀斜上挥出,逼退辛漠。
心在这时又是一痛。
新月捂住心脏,警惕地看向退出老远的辛漠。
辛漠表情甚是凝重,凝重中还带着惊诧。聂新月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两人这样僵持着,聂新月不敢停止灵气运转,而心脏处疼得却更加厉害。仔细探查,疼的又好像不是心脏,而是一种抓不到模不着却又真实的融在她血肉里的东西。
“你的命魂……”辛漠突然开口,视线从聂新月捂着的胸口转到她的双眸,语带震惊:“竟有部分在自行分离。我活了千年,还从未见过这等怪事。莫非……”话未说完,他又摇头否掉之前的想法,“这不可能。”
见他这样欲言又止,聂新月忍着痛,虚弱的问:“莫非什么?”
辛漠邪邪一笑:“眼下情况,只有可能是那正在分离出来的命魂本就不属于你。而你,先天就魂魄缺失,那部分命魂才能融进你的魂魄。只是天下魂魄独一无二,即便是经由外力也难以融合,强行融合只会令魂飞魄散。我实在想不通,这缕不完全的命魂是如何融入你的身体,又为何无故分离出来。不过你放心,分离出这点命魂还不会要你性命。”
他顿了一顿,突然拍手道:“对了,若是这缕命魂与你魂魄本属同源,能融入你的魂魄也就不难解释了。从你的命魂中分离,再回到你的命魂中,这便没有什么不妥了。只是,这又无法解释它现在为何又要挣月兑出来。”
聂新月听罢一愣,脑海中突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她不禁颤抖的问道:“先天魂魄缺失,可有什么症状?”
辛漠微一挑眉,“命魂住胎而七魄生、生命始,命魂不全,重则夭折,轻则一生体弱多病,难以长寿。”
不错,一点也不错……没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便是体弱多病,常需家人照看,因此才随父习武强身。到这个世界后,她的身体突然强健起来。这缕命魂,九成九是来这世界后才进入她的身体,融入她的魂魄的。
聂新月身子晃了一晃,大脑中一片空白。
魂魄同源。
她和这个世界究竟有何牵连?她又为何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
这两个问题,又重新的摆在了她的眼前,比以往更强烈,比过去更迫切。
她,是谁?
她看向辛漠。
如果她连辛漠也无法打败,如果连这一关也无法闯过,那么,她又该如何有资格站到沧渊的面前,将一切的谜底揭开。
聂新月倏地握紧了拳头,忍着痛,夹带着浑身灵气,急冲到辛漠面前,一拳接一拳,一招接一招地击向辛漠。
辛漠面无表情,邪艳的眉眼深处含笑,讥讽冷静地淡然应对聂新月的每一次攻击,直到聂新月的攻击速度开始减慢,他才避开聂新月的一击,脚尖点地,往后退去很远。一只手平平抬起,做出停止的动作。
就在聂新月正准备继续冲上来的时候,辛漠突然手往下一拍。
明明隔着十数步的距离,聂新月却突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扑倒在地。她奋力挣扎,可身后就像有两个无形的人正在狠狠把她往地上按一样。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两个人都以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抓着她的胳膊的方式压制住她。
辛漠缓步走过来,墨紫色的衣摆垂在聂新月的眼前。
猫抓老鼠的游戏,辛漠终于玩够了。
“现在,我可以取出土曜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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