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临终的时候有话要我转达给你。他说,生活是甜的,棉花糖要尝试着加糖。”医生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他还要我把这串钥匙转交给你。”
望着面前医生轻握着那串似曾相识的钥匙,笛安安颤抖地伸出手指,翼翼地,心情沉重地将它接住了,医生松手,她手指弯曲,冰凉的金属在掌中握成灼热的温度……
望着医生离去的洁白身影,笛安安黯然地抿紧了嘴唇。她的心里空荡荡的。
而不远处,她的身后,欧洛霆的目光凝视着她因抽泣而颤抖的背影。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想起小时候,欧阳爷爷常常做很多棉花糖送给福利院里的小伙伴们做圣诞礼物,那温馨的一幕幕,犹如沥沥在目,爷爷慈祥的笑容,布满老茧的双手……笛安安的心忽然彻底地裂开了,剧烈地疼痛翻滚着。
为什么善良的人都要离她而去,先是柏老师,后是欧阳爷爷……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缓缓地,无助地,蹲了下来……双手环膝,难过地抽泣起来。她最见不得生离死别了,要从这种悲痛中走出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这样的一幕看在眼里,让欧洛霆莫名觉得难受,他俊眼微微眯起,朝那女孩迈开了步伐……
在她身旁站定,然后屈身蹲下,伸手握过她肩膀,“别难过了。”磁性低沉的声音安慰她。
熟悉的声音撞击着她的耳膜,她诧异地转眸,青纯漂亮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看到他隐痛的眼神,她心头更加酸涩难当,“你怎么来了?”她边擦着眼泪边站起身。不想让自己在他的眼里太狼狈。
欧洛霆也随之站起来,望向欧阳爷爷担架抬去的方向,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这样的场景,让他联想到了柏老师的逝世,又陡地增了几分悲伤。生老病死,总是那么令人悲伤。
他眉尖紧拧着,面对面前哭成小花猫的新助理,他恼于自己没有带纸巾。
“航班我改到中午11点了,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想想你现在需要做些什么。”他脸色虽然阴郁着,语气却温和下来。他的考虑还算周全。
面对他鲜为人知的体贴,笛安安微怔,抬起泪眼凝视他,“恭喜你。”?
欧洛霆眸子里分明有眸色一惊,她补充道:“也恭喜我自己,总算没把洽谈搞砸。”她轻松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茫然了。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喜是悲。
欧洛霆凝视着她,他眼底浅浅地浮着一丝难以看懂的忧愁,“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态,你也不要太悲伤了。”工作的事情,可以暂时不谈。因为他知道她也没有心情谈。
“是啊……”笛安安用手指抹了抹泪水,有种如释重负的语气:“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结局,那就是死亡,这是没有人可以逃过的劫难,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那……你还上去看看他吗?”。欧洛霆理解她的心情。他提醒道。
笛安安早已想好般摇摇头,“不了,那样我会更难过。”没有意义,只不过是徒增伤悲。
“那……我们走吧。”他声音清冽,却透着几分间的友好。
笛安安低垂眉目,平复了一下心情,“嗯。”然后跟着他往外边走去……
黑色沃尔沃里。
笛安安心情复杂地望了眼门诊部气势磅礴的楼宇,有些木讷地系好安全带。
欧阳爷爷,走好……
她的神情让欧洛霆眉心一拧,深邃地眯起,“走了。”说着,他启动了车子,缓缓将车开出了医院……
笛安安紧紧地握着掌心里的钥匙,那凉凉的金属片已经被她握得滚烫,她想起了棉花糖苦涩的味道,那是欧阳爷爷带给她唯一的记忆……
想起了医生带给她的话——
“生活是甜的,棉花糖要尝试着加糖……”
“欧阳爷爷,一路走好。”一个声音在心里深深祝福。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车里萦绕着悲伤的气氛,直到车子开了很久,也开出了很远,最终停在月亮湾小区外。
虽说是缓缓减速尔后的刹车,也让思绪飘远的笛安安由于惯性身子微倾,当她回过神,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她诧异地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欧洛霆磁性的声音依然低沉,“去收拾行李,我在这儿等你。”他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耽误行程。只是为了工作。
笛安安双眼微微凌乱,睫毛低垂间泻出纠结的光,她看着他,小声问:“只有我和你去吗?”。
“是,机票已经订好了,中午11点。”他重复了一下时间,希望她别再磨蹭。
笛安安心头一缩,咬了咬唇:“我……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她实在没有心情出远门谈工作,况且,要谈的东西她也不懂。
欧洛霆蹙眉看了她一会儿:“我也想,不过这是Derrick的意思,他点名要我和你一起。”他声音清淡、疏离。除了悠悠,在他内心他抗拒与任何女人单独相处。
笛安安看了看他有些疏离的神色,她心情有些黯然。
“快去收拾行李,时间可不等人。”
“嗯。”她只好点头,看了他一眼,没再,打开车门走下去。
望着那女孩一步一步缓慢地,心情沉重地走入小区,欧洛霆紧锁的眉就一直没有松开过,她难道不想去吗?是因为欧阳爷爷突然离世?还是因为受邀的人只有他和她?
他没有多想,因为他对笛安安,始终只是上下级关系,不可能逾越。顶多,算个吧。能够成为,也全是因为柏老师的关系。
二十分钟后。
当笛安安拖着轻巧的行李箱走下楼时,楼梯间,她拨通了苏向晚的号:“向晚,我要陪总经理出差,中午11点的飞机,去趟加拿大,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别等我回来了。”
“去这么远啊?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准备行李吧?记得把医药箱带上,出点什么小事故也能紧急处理一下!”苏向晚既吃惊又焦急地嘱咐:“要不你等我,我回来帮你收拾东西吧。”
“行李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快的话过几天就回来了。”她拖着行李箱往小区外走去,“我马上就上车了,你不用回来送我。”
“和你们总经理一起吗?只有你们两个人?”苏向晚贼兮兮地问,心里早就替她打好了如意算盘:“安安,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柏老师喜欢的学生,一定像你一样优秀!”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那种背景的男人,怎么会跟我在一起?好了,别开玩笑了,你照顾好自己,还有,晚上不要一个人去鼓浪大桥了,要去就叫上易小天一起。一个人实在不安全。我不放心。”笛安安交待着,欧洛霆接过她的行李,塞入车后座,她说:“我先挂了,有什么事打联系。”
“好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你也不用担心我,有机会就好好玩几天。说不定等你回来,我都月兑单了!”苏向晚信心十足地说。
“嗯。”挂了,笛安安坐入车里。
欧洛霆动作娴熟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却是与机场方向背道而行,笛安安愣了:“不是去机场吗?”。
“我和你都走了,谁替我把车开回去啊?”欧洛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笛安安抿抿嘴唇:“所以现在你要去公司吗?”。
“是,先把车开回公司,然后再打车去机场。”他的声音有种难得的宁静,好久,他都没有出国了。这次出去,一定要散散心。
当黑色沃尔沃开回欧韩国际的时候,停车场,欧洛霆从车里拖出两只行李箱,笛安安有些意外,他难道也要带这么多行李?
“走吧。”他左右手各握一根拉杆,将自己的箱子以及她的箱子拖向门外。
笛安安一路小跑跟上去,“我们要去多久?”她很在乎这个时间,因为要提前做心理准备。
“要更好地了解MaisonBirks的设计理念,肯定少不了品牌展览,工作范畴的话,至少需要五天,如果……”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如果什么?”
“如果这边没有突发事件需要我处理,我想我会到那边旅游几天,顺便给心情放个假。”欧洛霆将行李箱交给了走下车的司机,然后拉开车门,让笛安安先上车,自己尔后坐上去,关上门车。
“去机场!”欧洛霆告诉司机。
然后,他侧目看了看她,“听说MaisonBirks的最高执行官Derrick身体出了点小毛病,需要动手术,而术后恢复的时间可能需要半年,这也许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急着签合同。”
“Derrick病了?”笛安安愣住,一颗心莫名揪紧:“他……严重吗?”。
“关心他是应该的,合作伙伴嘛,可是你这么紧张……”欧洛霆质疑的眸光落在她脸庞,“你该不会认识他吧?”尽管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是从那天她顶替自己与对方洽谈时,那种淡定从容,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他是我的。”笛安安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望目光拉向窗外被车扰碎的风景。Derrick也病了?他……该不会也面临死亡了吧?
不!不会不会不会!笛安安深吸一口气,默默祷告。
“?”欧洛霆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会有加拿大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做为上司,他了解这点事,也不算逾越吧?
“他不是加拿大人,他是法国人。”笛安安睨着他,提着一颗心问:“他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我不知道,是韩凯听MaisonBirks外交部负责人说的。”现在看来,Derrick指明要带着这丫头,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了。带上她,肯定有利于工作的进行。
“你们……是什么层次的?”沉默中,欧洛霆侧目看她,皱着眉头询问。
“嗯?”笛安安明显没弄清他的意思,“什么什么层次?”
他清冷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他以为她是装的,俊脸上噙着一丝阴郁,没有回答。他只是想知道,Derrick到底是不是出于笛安安这层关系,所以才这么爽快地答应和欧韩国际合作。
因为据他所知,跟MaisonBirks方面洽谈都需要提前半年预约,更别谈签合同了。他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对笛安安,也多了一丝感激。只是,如果她和Derrick交情深的话,合同顺利签下应该不成问题。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以回答我吗?”。下了出租车,笛安安握过自己行李箱的拉杆,笑意淡淡地瞅着他。
“说。”他拉着行李箱往候机室走去。
笛安安赶紧跟在他身旁,“你那天早上干嘛去了?”
欧洛霆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真不健忘啊,光这个问题就问了三遍了,好在他今天心情还不错,索性就回答了她:“头天夜里心里不好去鼓浪大桥喝了点酒,结果醉了,在警局过了一夜,等我醒来就错过了洽谈时间,就这么简单,没有骗你,以后也不要再问。”
笛安安脚步莫名一滞,愕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
“你怎么了?”见她明显没反映过来,欧洛霆停下脚步,回头蹙眉。
“鼓浪大桥?喝醉了酒?遇着一个好心的女孩子?然后她怕你遭遇不测,就打报了警?再然后警察就将你带回了警局?故事的全部是这样吗?”。笛安安满心期待地望着他,也眼睛也徒的亮了几分。
女孩这段他刚才好像没有说吧?欧洛霆回想着刚才说过的话,他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说。
而笛安安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拽着拉杆跑到他面前,激动地问:“是不是啊?到底是不是遇见了一个女孩子?”
“你怎么知道?”欧洛霆似乎想了想,才笑道:“那女孩不会是你吧?”他明知道不是的。因为他之后见过苏向晚啊。
“是我!”见他质疑,她心情大好地补了句:“是我的!”
他嗤笑一声,不信地打量着她,笛安安以一种骗你是小狗的眼神笃定地说:“是我最好的!”
欧洛霆剑眉间猝然皱起,“攀什么关系?”说完,他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快步往候机室走去。
“喂,你该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就狠心拒绝她吧?”笛安安紧张地追上去,慌乱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在操心我的事?还是她的事?”他冷冷地看她一眼,加快了步伐。
这样的眼神让笛安安猛然回过神来,这个眉宇迷人,与生俱来就俊朗的男人,是她的上司,是个不苟言笑的很难接近的男人。
她咬咬唇,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句:“我只是……只是觉得她很喜欢你。”这,应该是她唯一能为苏向晚做的事吧?至少要让他明白她的心意,然后想办法让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