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砺剑无心再到柴香菱家里去,因为柴香菱家离柴红菱家很近,他不想看到柴红菱,也不想柴红菱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现实的情况只能让周砺剑回到家疗伤。
周砺剑母亲见儿子的眼睛这样,连忙问:“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啊?”问得周砺剑都没法搪塞。
周维强将周砺剑拉到身边坐下,若有所思地说:“砺剑啊,你心里想什么瞒不过我,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候碰得头破血流也未必是坏事。龙门县这么些年来,安静了许多,但有很多事情大家只要不侵犯彼此的利益,都是采取互不干涉的处世态度。吃一堑长一智,切不可自以为是,一定要好自为之呀。”周砺剑略微地点点头。
柴香菱又来到周砺剑家里,责怪周砺剑为何不去她家。周砺剑欲言又止。柴香菱见周砺剑闷闷不乐,就摆了个pose说:“时代的列车呼啸而过,当男财女貌成为择偶的标准时,当恋爱培训、性格体检成为时尚时,我听见了你心中的那声叹息,发现人们越来越不会爱了,过于看重爱情的表面,而忽略了爱情的实质。”
周砺剑说:“你又在给我背天书了,懂得不少嘛。”
柴香菱一听来劲了,继续装腔作势地抒发感情:“有什么办法呢?年轻人早已习惯了用玫瑰花、钻石之类的东西来炫耀爱情,只习惯于拿手机发短信、敲键盘聊QQ来诉说缠绵,却不肯花时间和心思亲笔为所爱的人写一封情书。在爱情里,太多的人宁愿付出金钱,也不愿耗费时间和气力,总以为有钱万事足,足以买到一切,包括爱情的甜美。”
周砺剑听了,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班门弄斧,在我这里炫耀啊。”
柴香菱说:“爱要肯定执着,爱要越挫越勇。刚才是逗你玩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周砺剑说:“你比李金斗还‘你真逗’,不过你还真提醒了我,什么叫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你可以当我的军师了。”
柴香菱看了看周砺剑父母在外面,便神秘地附在周砺剑耳朵说:“砺剑哥,上次我们到龙头沟煤矿去,那些矿工生怕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影响似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今天我看以前在龙头沟煤矿下井的柴九富兄弟五个又去上班了,看来,龙头沟煤矿又重新开工了。”
周砺剑半信半疑地问:“是吗?龙头沟煤矿不是已经封井了吗?”
“煤矿是我们龙门乡的经济命脉,多少人靠着这些煤矿发家致富。看来,我伯父还是很神通广大的。”
“这也未必,钟铁铸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我就感觉奇怪,你说我伯父为什么非要给钟铁铸打工呢?仅仅是因为赚钱吗?我又觉得不像。难道还是别有用心?总之,我发觉伯父和钟铁铸之间的老板关系不是那么纯洁。”
周砺剑此时不想再提起钟铁铸,一提起来就心里不是滋味。周砺剑有时候真怀疑这几年在海岛与世隔绝,还真有点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当初在军校时候的那股灵敏劲,那精神简直是无与伦比。连当时军校的队长、教导员都觉得全队181人,就数周砺剑最精神。每逢重大集会或演出,周砺剑的笛子、吉他堪称一绝,几乎令军校的女学员神往。到地方大学去军训时,那些女大学生看到周砺剑,恨不得来个紧紧的拥抱。尤其是周砺剑那双锐利的眼神,杀伤力之大,足可以横扫一片。
周砺剑记得当初在军校时写过一篇题为《军人》的散文诗,还在军校获过奖呢。
军人,是一股气,一张弓,一把剑。堂堂五尺身躯,铮铮柔肠铁骨,巍巍军魂铸就。军人,是不可仰视的自信,昂首挺立的脊梁,所向披麾的雄风,一颗滚烫炽热的心,一个运畴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头脑,一股云中射雕、江中斩蛟的英雄气概,一副锄强扶弱、泽被苍生的侠义心肠,一种天生独具、叱咤风云的人格魅力。
军人的骨子里没有泪,只有燃烧的血液、坚强的意志、果敢的刚毅。当国家受辱、民族危亡之时,军人复仇的泪和血一样多。军人的泪为国家流,为民族流,为父母流,为人类崇高而最真切的感情流。
军人,可能有被打破的头,却不会有被折弯的腰;可能有深深的恐惧,却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可能有流血和牺牲,却不会有从军的后悔;站着就是一面旗,即使倒下,也是一垛墙,一道岭,一片风景!
想起这首散文诗,周砺剑当初的豪迈油然而生,立马感到精神振奋,想想如今怎么能就被这么一点小挫折给击退呢?周砺剑模模左眼,似乎消肿了不少,总觉得这样去见柴红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但也总不能不去见。
柴香菱母亲打电话焦急地问柴香菱:“你现在哪里做什么?刚收到一封恐吓信,叫你不要再去调查煤矿的事情,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柴香菱立马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去龙头沟煤矿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恐慌了,于是就出此下策来恐吓,想必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柴香菱回答:“我就是去看了一下伯父的那个煤矿,总不可能是伯父来威胁吧?这怎么可能,伯父可是很喜欢我的。”
柴香菱母亲说:“反正你回来就要好好在家呆着,别到处惹麻烦,这么大的人了,还让我们整天替你*心吗?”
柴香菱说:“哪里也不去,就好好地陪陪砺剑哥。”柴香菱母亲知道周砺剑稳重踏实,比较的放心,但还是千叮嘱万叮嘱,才挂了电话。
周维强在窗外听到柴香菱母亲打来的电话,缓缓走了进来,对柴香菱说:“香菱你就不要去管这些闲事了,既然别人已经发出恐吓信了,只要你稍微一有动静,某些人就会采取报复行动,所以还是不要找麻烦。龙门乡我也住了几十年了,钟家、柴家和我们周家,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牵扯了多少恩恩怨怨哪。很多事情,大家都还要相互体谅,否则撕破了脸皮,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柴香菱说罢,就直奔柴红菱家。
柴红菱正好给孩子们补习功课回来,见柴香菱过来,心里倒也挺开心。柴香菱问:“伯父到哪里去了?”
“我爸早上就开车到龙头沟煤矿去了,有什么事情吗?”
柴香菱板着脸说:“没事。”
“周砺剑眼睛的伤势怎样?”
“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去看他,为什么非要通过我来了解他呢?喜欢他就应该直接关心他,大胆地吐露心声。”
柴红菱含沙射影地说:“有的人与他形影不离,喜欢他就应该大胆地追他,我跟他如今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也没必要顾及我们姐妹的情感,或者彼此之间尴尬的感受。”
柴香菱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说:“现在的人哪,怎么都变得这么高深莫测。既然当初选择了,就应该勇敢地走下去,半途而废可是既伤神又伤人。我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看待,从来没有想过什么那种深度的喜欢,倒是你呀,真的要好好反省反省喏。你想想,砺剑哥专程从海岛赶回来,目的就是你们之间的恋情问题。现在,他整天为你茶饭不思,坐立不安,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如今可是难找了。姐姐,你要再无动于衷,我可真把他抢过来啦。”柴香菱注视着柴红菱的表情,故意卖弄玄虚,让柴红菱紧张起来。
柴红菱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做人怎么都这么难!我爸已经给我摊牌了,铁铸也始终对我穷追不舍,你说我该怎么办?砺剑有砺剑的优点,铁铸有铁铸的长处,他们两个人都很优秀,选择一方,舍弃一方,只能伤舍弃一方的心。”
“姐姐,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你总不能两个都要吧?脚踏两只船,这可是很危险的。依我看,你就把砺剑哥让给我吧。哈哈哈哈。”
柴红菱一听,嘻嘻嘻嘻地跑过来挠柴香菱的痒,说:“我就是不给你,急死你,羡慕死你,让你难过一辈子!”
柴向南找到柴向东,问:“收到恐吓信是怎么一回事?”
柴向东说:“如今都是法制社会,怎么连这种恐吓信也相信哪?不过,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隐瞒的,大哥我就对你们说句心里话,香菱插手调查煤矿瓦斯爆炸事故的事情,管得有点宽了。一个女孩子,不好好读书做学问,整天来掺和什么。这段时间都有乡里乡亲的在背后指指点点。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龙门乡人都是靠的就是这龙门山,我们不能让乡亲们在背后戳脊梁骨啊。”
“大哥啊,您是看着我们家香菱长大的,香菱是什么样的孩子,您也十分清楚。香菱从小都很诚实,历来不撒谎。就算是她报道龙头沟瓦斯爆炸事件,她也是实事求是,不可能有什么出入的地方。这一点,乡亲们总应该相信的吧。”
“兄弟你这些年一直在学校教书,不知道乡亲们心里的真实感受。龙头沟煤矿给乡亲们解决了多少岗位,创造了多少财富,你知道吗?煤矿是他们生活质量的来源,是他们欢乐的盘中餐。如果香菱歪曲扩大报道,那乡亲们还靠什么来发家致富,还靠什么来吃喝拉撒?依我看,香菱这孩子就是翅膀硬了,自以为在复旦大学学了个什么新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柴向南脸色变了,说:“老大,你现在怎么对我们家香菱这么大成见,怎么说你都是他伯父。我奉劝您,不要把金钱名利看得那么重,自古以来,亲情才是最重要的,文化大革命您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结果呢?还不是把嫂子的命都搭进去了。”
柴向东刷地一下站起来,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大骂:“放屁,你们这些教书匠、下九流只会满口仁义道德,装起来比谁都正直,其实个个都是道貌岸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柴向南也刷地站起来反驳:“您说得好,红菱不也是教书匠吗?”
“你们都给我滚,别在这里烦我,都他妈不是兄弟。”
柴向南也在气头上,柴香菱母亲一看场面下不了台,在中间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才把柴向南拉走。兄弟俩闹了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