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生娇女挑赴边陲
千杯醉,了无痕,风光虽好无知音,无知音。一曲风月情,秋风远离分。何时能相聚?泪水淹山棱。一笑寒流作古词,再叹情深深。
——《思念》
话说国霞一行三人重返京城,也许是旅途劳顿,还是惦念任一民,不知他到底人在何处,让国霞心情越发沉重,她变得沉默不语起来,对任何事似乎也不再关心,上进了。她把人生真的看透了吗?她的两位朋友还是对她关怀备至,不敢离开她一步。国妈妈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对她格外关照起来。
8月28日,晨起,国霞感到身体极为不适,肚子里的小家伙越来越不安份起来,肚子开始有些微微疼痛,她想着坚持起床,不料,肚子却越发紧张,疼痛……
“莫非是孩子要出世了?”
这一闪的念头让她越发不安,离预产期还有一星期左右啊?她觉得汗珠在从额头上滴下,肚子越来越疼痛,于是她大叫了一声:
“妈妈——”
母亲当时正在厨房做早餐,听到国霞的呼喊声,放下手中的一切,直接奔了过来,发现国霞早已满头大汗,睡衣全湿透了,她明白,国霞就要生产了……
恰巧的是国霞的两位好友一直还睡在客房,闻声也急忙赶过来,见状真是又惊又喜,忙让小弟韩一平,打电话,叫急救站的车,把国霞送入妇产医院。
在妇产医院医生、护士的护理下,全家人才放下心来。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要尽快把任一民找到,把国霞生孩子的事告诉他。
9:58,一个女孩儿来到了这个世界。体重5斤8两。母女平安。当护士从产房出来,把消息告诉在候产室等待的人们时,她们高兴极了。
不一会儿,护士把国霞和婴儿推出产房,看到大汗淋漓的国霞在微笑着,身旁放着那个一脸皱巴巴,闭着眼睛的婴孩,她们全幸福地笑了。
她们跟随护士把国霞推入普通病房,把早已准备好的物品摆在国霞面前,向她表示祝福,国妈妈笑着说:
“孩子,你终于做母亲了,这是你的骄傲,是咱家的骄傲,也是一民的福气。”
国霞笑着对妈妈和好朋友说:
“谢谢你们,妈妈,放心,我会做个和您一样的好妈妈。”
“国霞,你真棒,这么快就做妈妈了,真佩服你哟!”
“我们全要做这孩子的干妈,对不?”
“当然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
……
国霞笑着,似乎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只是任一民没在身边,让她心中总感不安。她想起曾和任一民讨论要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时,任一民说过的话:
“如果是男孩子,就叫平安,如果是女孩子就叫萌萌。”
她曾问:
“为什么?”
任一民说:
“我盼望我们的孩子一生要平平安安,不要再发生我们这一代人的磨难;女孩子也要盼望她长大,对幸福生活的追求,想往。她的出生,不正是如萌芽一样吗?”
这一番话,一直让国霞铭记于心。现在女儿出生了,她是否还要按照任一民过去所说的做呢?
国霞把这件事对大家说了后,本以为大家会提出来一些自己的看法,想不到妈妈说:
“就依一民的意思,叫她萌萌吧。一民是她的爸爸,他的心思,我们要支持他。”
大家也都点头称是,自此,任萌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每天,国霞都要到婴儿房去看望胖乎乎的任萌,闭着眼睛,在小床上呼呼大睡……
此时的国霞感到幸福极了,她终于做妈妈了,而且还是她和一民的孩子,这是多年的盼望啊!自从踏进一民家的那时候起,她就幻想着,早晚有这么一天……
一星期后,国霞抱着任萌出院了,回到家中,她铺纸给任一民的妈妈写了封信,告诉她老人家,任萌出世的消息,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信让李雨荷帮助寄出,同时汇出了三百元钱,嘱咐任妈妈一定要上医院治疗眼睛,以免于继续恶化下去。
因为刘丫要回学校取些东西,也想顺便看看学校近期内发生了些什么样的情况,她回了学校一趟。在学校里,她发现了任一民托王倩寄给国霞的信,她兴高采烈在如获至宝,虽说信件地址显示来自C城的军区医院,但她肯定,这封信一定和任一民有关。
她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东西,直奔国霞家,把信件交给国霞,好让她也尽快地分享快乐!可当国霞兴奋地把信件打开,国霞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快乐,相反却沉默不语了,眼泪不知不觉在落了下来。
国妈妈见状,感到情况有变,从国霞手中拿过信来,读着读着,眼睛也渐模糊,泪流满面了,任一民是造了什么孽啊?他的伤如此之重,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雨荷和刘丫也楞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把任一民的信拿过来……
事情的发展就是如此地残酷无情,女儿出生的快乐顿时变成了伤心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国霞抹干了眼泪说:
“妈,一民的伤这么严重,我们是不是先不要说给他萌萌出生的事,让他安心治疗他的伤残,不要惦念我们?”
“孩子,你决定就好了。”
“国霞,先不说给他吧,这样对他有好处,他的伤治愈了,再说给他,让他有个惊喜。”
妈妈和朋友们的话,让国霞放下心来,决定暂且不告诉一民女儿出世的消息,让雨荷代笔,给任一民回信,让他安心治疗,如有什么需要,来信告之,等等。
信发出去了,国霞的心,并没因有任一民的消息而快乐起来,相反,却越加沉重,因为,她不知,任一民的伤残是否真的会治愈?
任萌的出生给家庭带来了久违的欢乐和惊喜,她成了全家人呵护的小宝贝,她的一笑一闹,常常搞的全家人以她为中心,团团转。不管是国妈妈,弟弟韩一平,还是保姆,还有李雨荷、刘丫无一不是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了。
小小的脸蛋,忽闪闪的大眼睛,两个小笑涡,引得大家的心情再也没有了阴霾,是这小家伙如拨云见日,让大家快乐起来的。
李雨荷、刘丫两个好友更是把她捧抱在手中,逗她笑,教她喊“妈妈”,喊得国霞直脸红要生气了,认为她俩有夺爱之嫌。
国霞怀抱任萌,轻轻地亲小家伙的脸,激动地说:
“孩子,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家。”
孩子甜滋滋地笑着,她似乎听懂了妈妈的这些话了吗?引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期间,任一民来了两封信,比较详细地说他的伤势医治的情况,比如说,他什么时候拆除了药膏的包裹,什么时候能下地,散步;看到江心州头的风景,无名山的景致,他盼望早日恢复腿脚的心情,以及他是如何想念国霞和家人。
对自己当年,为老校长的仗义执言的反思。社会的残酷无情,让他渐趋明白,如今的社会就是强权政治,做为年轻的学生,一直就是当政者利用的工具,其实年轻人闹腾了半天,也不会知道阶级斗争的严酷性,等等。
这一切,让国霞越来越不安,她一直在想着在*开始前,那个当过大记者的语文老师的话:“走正路,他可成才,走歪路,必成枭雄。”
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评价任一民呢?他的话真是让他看透了任一民吗?……
家中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国伯伯经过上军委的学习班后,决定解甲归田,不再担任部队的领导职务,要进入干休所休养了。
航空学校的副校长,终于要月兑下戎装,离开他曾操持多年的地方了,他有着好多的无奈,但还是听从了组织的安排。
当他踏进家门的那一时刻起,看到任萌,就高兴地闭不上嘴,一天总要抱她几次,还用双手举的高高,然后如放飞一样,和任萌一起玩耍。
他和家人商量是要直接返回浙江的老家还是上干休所?经和国妈妈商议,决定上M城北郊的干休所,起码那里还有自己的不少老战友。休闲下来,可以和他们下下棋,玩玩扑克什么的,让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一些。
正在这时,首都医科大学的毕业分配方案下来了。学校革委会通知全体学生必须马上回学校学习有关文件精神,也就是“到祖国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文件。做为共产党员的国霞,她又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两天的学习一结束,就立即开始了志愿分配方向的填报。
国霞二话没说,就填报了新疆X地区医院。这一举动不仅让毕业班的人吃惊,更让李雨荷、刘丫迷惑不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神经出了问题?
有很多人不明白,国霞为什么要填报新疆,是她学习成绩不好?当然不是;是她爸爸解除了职务,退出军界,没有了影响力?当然也不是。
其真正的原因就是她是一名共产党员,必须要带头响应国家政府的号召。这是她心底的声音,让她做出了选择。
学校也是大喜过望,对国霞的行动表示强大的支持。并当场宣布:国霞同志为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
国霞的举动,让李雨荷、刘丫也极为惊异。不明白她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后来,在她们三人的一次谈话中,国霞终于向她的好朋友们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们也绝对没有想到,原因是为了任一民。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国霞认为,她到了边疆,利用她的工作努力,足可以打开一片天地。而任一民虽说现在腿脚还在治疗中,一旦恢复,他的出路在哪里?不如让他也到新疆,那里地广人稀,懂知识的人肯定不多,让任一民在那里生活,工作会更方便些。
国霞的这番说词,让李雨荷、刘丫不得不表示深深的佩服。为了任一民,她几乎就是拼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啊!对于朋友,真的好朋友,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呢?
国霞要是上了新疆X地区工作,那小孩子任萌怎么办啊?
国霞说,已经和妈妈商量好了,先由爸爸、妈妈给她们养育着,等她安排好了,孩子再大一些,就接过去,自己抚育她。毕竟孩子才九个月大啊!
李雨荷的毕业分配是留在京城的一家现代化医院。刘丫则没有那么幸运,选择回S省老家去,因为她的家庭在当地医药卫生界,还是有相当办法的。她甚至想,让国霞辞了上新疆地区医院的工作,和她一起上S省,她保证,她不会受委曲的。
但是,国霞婉言谢绝了她。
她说,她要拼出条血路来,非如此,不能翻身。
姐妹三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久久不愿分开。最后一致决定,就以李雨荷为联系点,以后,有什么事,全和她联系,国霞尤其想说,一旦有了任一民的消息,要马上通知她。
李雨荷含着泪花,点着头,答应了姐妹的要求。正如在她的日记中所写的:
“与你无缘的人,与他说话再多也是废话。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她所有的感觉。有些人在认识数年之后都是陌生的,彼此之间总似有一种隔膜存在,仿佛在彼岸的花朵,遥遥相对,不可触及。而有些人在出场的一瞬间就是靠近的,仿佛散失之后再次辨认。那种近,有着温暖真实的质感。”
这段话,确确实实成了以后岁月的座右铭。在后来见到任一民的时候,她的愤懑,她的爱怜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表。
国霞的举动,同样让她的爸爸、妈妈惊悸,因为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爸爸又将离休,本想两位老人想相扶携老,但任萌的出世和国霞离去,如同一把利剑刺透了心。当国霞述说,这一切全是为了任一民将来有个去处后,他们老俩口,才不得不佩服女儿的决择,答应下来。
本来,世间的事由于某种原因,你要是平常百姓是无可奈何的,不管你思想的意志如何,你必须要跟随着局势走,否则你必粉身碎骨。任一民对工作组的一张大字报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就是例证。这样的事,发生在*者的时代是毫不足奇的事情。
也许,当时的年代,人们不再相信世界上还有公平存在,尤其是一些仁人志士,他们的思想深处还想过说真话,办实事的坚持原则中,力求公平,公正。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纯洁的正义往往陷于绝境,或者被当政者做为所利用的工具。
国霞正是这种幼稚的无知想法,让自己走上了近乎绝境之中,她的执着犹如春天的花朵,本想迎着春天的到来,灿烂地开放,不料却陷入一场骗局中,充当了某些钻营苟利人的无耻工具。她自以为是的聪明,来源于她在花房中长大的结果,她曾一路顺风地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系列的教育中,一直认为自己现在长大成人了,完全可以应对各种挑战,其实没有发现和看到自己有多么的软弱。她渴求幸福,渴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却不知道那一切全是梦境楼阁。这是多么悲惨的结局啊!
她本可以在大城市留下来,却偏要选择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她的行动影响了相当多的人,这一切的发生固然可以让她又成为“模范”,但无情的事实让她不得沉思,反想,她所想要的,真的能达到吗?。
也许她会以为当时高喊“革命”的口号是现实的,可却没有发现这是一场天大的阴谋。后来,在群众中传出了的小道消息:当时最高的统治者*批示“把这批人全部送往边疆去劳改”时,她才恍然大悟,但一切全都晚了。
当时,她的爸爸有着相当多的无奈何!却也错误地认为,那正好煅炼自己的孩子,能在烈火中得到重生。由于他也对当时的局势看不清楚,所以,他对国霞的支持,是造成后来事情发展,越来越难的根本点。军人是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习惯的思维也错误地影响了孩子,这是他没想到的。
只有妈妈真正是心痛的,但也只能用泪水沉默不语。她理解女儿的无奈之举,多少年来的追求,如果梦想破灭,她不敢想象,女儿是否还能活下去?
爸爸在家话仍然是一言九鼎,他说:
“任萌先让我们来抚养,你尽早收拾好行李,放宽心,去迎接人生的挑战。”
国霞真的能忍心抛下女儿,独身奔赴新疆地区医院吗?她的心是铁的吗?
当然不是,她含着泪给任萌喂了最后的几次女乃,仍然每天暗自掉泪,暴露出她内心的苦痛。她不知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她必须要面对,毕业分配后的人生考验。
想当年,她是一个多么狂热追寻缪斯女神的青涩女生,回望都是温馨和感伤。如今,在岁月的尘埃中,在茫茫的人海里,她的敏感、多情,就像一阵风,被吹的无影踪。生活的不安定,如此的琐碎,重复着的简单,遥远的幻梦
任一民身上发生的事情,本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和曾经汹涌的激情。很多的事情发生,已经让她身不由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尽量按照自己的思路前行。
报到的日期越来越近,她用泪水给远在C城的任一民写信,告诉她要去新疆工作的情况,让他把伤养好后,去寻找她,她会等待着他的到来。还写信告诉任一民的妈妈,盼望她老人家尽快地看好眼睛,她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工作了,地址在新疆自治区的尚不知的医院。
可是,这两封信,任一民当时全没有看到。他已经离开了C城。
几天后,国霞出发了,离出家时,她抱着自己的女儿,亲了又亲,而幼小的女儿哪里知道,这一次要多久,她才能再见到妈妈,还在傻笑着,如往常挥动着小手,和妈妈再见。
国霞再次抱别了爸爸、妈妈。盼望老人能健康长寿。多注意饮食和休息,等他们去干休所后,要通知她一声。等等。说不完的话,离不了的情啊!
她走了,大踏步地背着行囊,头也没回地走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回头,她是否还真的能离开?
北京火车站,锣鼓喧天,红旗飘舞,欢送支疆的英雄儿女。
李雨荷和刘丫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国霞,三人相拥抱着大哭,几年来,她们一同做了多少事情,从未有过分开,然而,现在这个小团体面临着分崩离析了。
话不用多话,“保重!!!”成了最多的言语。在一片热腾腾的锣鼓声中,哭声成了最好的奏鸣曲,从北京开往乌鲁木齐市的第69次列车,如条长龙,带着年轻人的希望,轰轰隆隆启动了。
紧接着,韩一平在上山下乡运动中,报名到了青海军马场去做知青,三天后,也跟着学校的同学们,轰轰隆隆地踏上了开往西北的列车。
转瞬间,国伯伯的家,就变得空荡荡了,孩子们一走,老俩口再也呆不下去了,于是带着任萌,一起去了M城的干部休养所。
任萌成了老俩口的开心果,虽说儿女远去,免不了想起来伤心,感伤。但久经考验的国伯伯仍然泰然处之。
“天,总要亮的。”
正如孩子们早晚要长大一样,这种信念一直让他们坚持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