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势如破竹的前锋与大队的重装甲步兵撞在一起,立即陷入了胶着之中,任是这些精悍的骑兵也无法轻易穿透密集的防守阵形,虽然形势上仍然保持着上风,但已难再往前推进。(八度吧).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一支支整装待发的骑兵队伍接二连三地投入了前线,但却并未达到阿达尔特原本预想的效果,充其量只是继续与敌军的增援缠斗在一起罢了。随着身边兵力的逐渐减少,阿达尔特的脸上也渐渐褪去了初时的微笑与沉着,隐约流露出了少许焦躁。
此时即使是拉米亚这样没有什么军事头脑的人,也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仗并不像阿达尔特预想的那样顺利。然而接下来,在威尔海德城门外发生的变化则让拉米亚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远远看去,一大片隶属于梅迪乌斯的旗帜迅速接近了那里,很快与围城的宾利和希卡洛交上了手。而威尔海德的城门也在此时轰然打开,大批代表着诺萨拉家族的旗帜蜂拥而出,与城外的援军立即形成了夹击之势。
宾利和希卡洛的统率才能很快展示出了黔驴技穷的本色,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容只捱下了几轮冲击便逐渐变得越发松散混乱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拉米亚只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感到担忧,阿达尔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他能够看得出来,如果不马上支援那两个活宝,左翼将会很快崩溃。
在接连把两支骑兵队派去支援左翼之后,阿达尔特又将另一支继续派上了前方的主战场。如此一来,此时仍然留守在本阵之中的,除了他的直属分队以及拉米亚的骑兵营之外,便都是清一色的步兵。虽然手下步兵的数量数倍于骑兵,但阿达尔特原本就没有计划将他们投入进攻。除非敌方占据着骑兵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否则在这种无险可守的平原战场上投入步兵去与骑兵作战,简直就是白白浪费士兵的生命。这一点从目前主战场上的局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执旗者阵亡而四处散落的军旗绝大多数都是梅迪乌斯那一方的。尽管眼下难以立即突破敌方重装步兵依靠身躯和尸体结成的防线,但只需要让屠杀一样的攻击再持续足够的时间,令那些步兵明白过来这种一面倒的战斗形势,他们的士气便会很快与防线一起分崩离析。不得不说,令他感到相当意外的是,在如此惨重的伤亡之下敌军竟然还可以一直坚持到现在。除非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否则很难想象有什么可以使他们拼上性命牢牢固守住这片用血肉堆砌的阵地。但是既然可以训练出如此坚韧的军队,梅迪乌斯为什么还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过阿达尔特并没有时间去多想,东北方向一点也不见好转的战况令他不得不迅速做出下一步的决定。粗略估算了一下前方获胜还要消耗的时间、以及本阵目前的兵力,阿达尔特果断地带走了直属的骑兵队前去支援左翼,而将指挥的职责委托给了特意留下的一名副官。对于这名副官,拉米亚除了一眼看出他名叫“古朗特·图岑卡”之外,便完全一无所知,但她目前可没有心思去进一步了解临时指挥官的能力,反正这里随便哪个人都能比她强;她唯一关心的,便是接下来究竟能否避免战败的结局。
尽管身边除了大量的步兵之外,还有一整营由拉米亚斯操练出来的彪悍骑兵,拉米亚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感到心中发虚,她至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像拉米亚斯那样如臂使指地运用这队生力军,要不然阿达尔特早就让她上前搏杀去了。另外,现在本阵之中显然也已经没有了其他战斗力杰出的骑兵,否则阿达尔特也用不着亲自领队上阵。想明白了这两点,拉米亚立即联想到了“空城计”的典故。但就目前的情况下来,阿达尔特显然没有诸葛亮运筹帷幄的能力,敌方主将也不像《三国演义》里的司马懿那么谨小慎微。
所幸前方主战场上的敌军阵线渐渐现出了一些松动,左翼的混乱也因为阿达尔特的参战而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拉米亚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从太阳位置的移动来看,这一场谈不上轻松的战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持续了大约三、四个小时。
然而还不等局势接着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一阵嘹亮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犹如一道在平静海面上激起的浪潮一般,瞬间从前方的敌军阵线背后传出,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拉米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她并没有立即分辨出这阵号角的意义,直到一队黑色闪电般的旗帜突然从敌军的本阵方向扑向战场,紧接着从那漫长而持久的战线中部排众而出,几乎毫不停滞地直奔这里而来,她才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好。
前线的骑兵部队虽然一直伤亡很少,但经过了长时间的体力消耗,此时显然已经无法再阻拦这支新锐敌军的锋芒,与之稍一交锋便一反常态地在冲击之中一败涂地。
“大盾手上前!前后排结阵防守。”毕竟是专业的军官,古朗特的反应便比拉米亚快了许多,“长枪队上前,举枪,支枪!弓箭队,准备抛射!”
“后面!后面!”
西南方向传来的一阵呼喊声忽然扰乱了古朗特的发号施令。当他一扭过头去,便立即发现了右翼的异状。
因为南面是农田、梅迪乌斯的部队又远离这一带的缘故,阿达尔特将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了中军,右翼则非常薄弱。原本他的作战计划便是迅速地用精锐的骑兵部队拿下敌军本阵,左翼只需要防止城内的守军杀出呼应,而没有任务计划的右翼则成了支援中军的预备队。不过在刚才将所有的骑兵都投入到战斗中去之后,右翼则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步兵,成了不折不扣的空虚地带。
“该死!这些家伙是哪里来的?”看到那已经完全谈不上队形的右翼阵容,古朗特不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虽然敌军没有使用旗帜,不易估计人数,但一眼看去却已经明显占尽优势,而且正不顾一切地向中军这里逼近。
“蒿草!敌人躲在蒿草里!”
不知道是谁高声地喊了一这么一句,不少弓箭立即陆陆续续地向着远处的蒿草丛射去。
“混帐!是谁下令放箭!”古朗特气急败坏地向那些因为擅自放箭而同样在纪律上开始呈现出混乱态势的弓箭队吼道,“蒿草丛就只有那种面积,敌军还不足一百人!”他的目光四下扫了一下,然而当他发现目前唯一还有骑兵的便只有在职务和血统上都不该受自己节制的拉米亚之后,不由犹豫了一下,最终做出了一个被后人评论为鲁莽的决定。
不足一百人的步兵兵力在古朗特看来丝毫不足以构成威胁,甚至是在瞬息之间便可以完全歼灭,便是在这种认识之下,他立即亲身带着一队大盾手扑向了右翼。
古朗特并没有像阿达尔特那样移交临时指挥权,这在他看来并不需要,歼灭不足百人的敌军再回来坐镇本阵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然而古朗特没有再回到拉米亚的身旁。
古朗特和他的大盾手还没有离开中军的大旗多远便遇上了那不足百人的敌军。如果他能够知道,这是一队本着以牺牲为代价迅速冲击敌军指挥中枢的敢死队的话,恐怕便不会这么急于与他们打交道了。这些敢死队成员并没有使用正规军最常见的刀剑,用的全都是铁锤、狼牙棒这种能够有效突破装甲步兵防守的沉重武器;为了不被武器的重量影响突击效率,他们只穿着轻便的皮甲,在要害部位才嵌着金属的护板。
即便是那队敢死队的头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带队迎击他们的军官便是此时兰蒂斯军队的指挥官,在将他的马腿敲断,使之摔落地下之后,这支敢死队仍在毫不停顿地向着中军大旗的方向冲去,甚至顾不上身后接连倒下的同袍是死是活。
当这队敢死队成功出现在拉米亚的视线范围内时,那个紧握着血淋淋的狼牙棒的头领不禁愣了一愣。他确实从未想过,敌军的指挥官会是一个女人。然而目前仍留在帅旗之畔的人中,任谁都会从铠甲的外形上认定拉米亚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军官。
拉米亚也愣了一愣,她看到了这个浑身浴血的高大陌生人的名字——塞万汀,然而更重要的是,那紧随在名字之后,高达981的武勇数值。
紧迫的形势容不得塞万汀多想,他现在才没有时间去管敌方的统帅是男还是女,此时他身边的部下只剩下不足十人,而敌将身后的那一批骑兵则已经开始向着这里包围过来。塞万汀发出了一声喜悦中伴着悲壮的咆哮,挺身冲向了面前的女军官。塞万汀身畔最后剩余的几名部下,则同样吼叫着向前方扑去,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女军官,而是她附近正赶过来支援的卫兵。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这种状态下与骑兵正面对抗的结果不言可知。但这并不是他们最在意的,作为敢死队的成员,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战场上的价值——箭只需要锋利,锋利得足以致命,至于它是否能够从猎物身上再拔出来,这并不重要。他们便是这支利箭,一支一往无前的致命武器。
塞万汀并没有奢望自己真的能够杀掉敌方主帅,他的任务并没有指定这一点。但在那一瞬之间,当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血迹斑斑的狼牙棒抡向眼前似乎已被吓呆的女军官时,他真的认为自己做到了。只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塞万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壮实的身躯竟然腾空而起,眼前闪过的一样是期待中四散飞溅的血花,但接下来在一阵阵剧痛中迅速麻木的胸口、伴着晕眩感完全陷入一片漆黑的视界,令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终于醒悟那很有可能是自己正在大量流失的血液。
拉米亚愣愣地看着被自己一剑砍飞十几米之远的那具尸体,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周围解决了塞万汀的其他同伙,原本要赶过来护卫的士兵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被狼牙棒深深嵌入胸膛的尸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又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失神状态的拉米亚,几乎都忘了此时仍然身处战场之上。
直到那队黑色闪电般的骑兵杀到近前,迅速地瓦解掉外围防守的步兵,他们才在慌乱之中发现了四周一片混战的迹象。毫无疑问,在兰蒂斯军队的指挥完全失效的时候,战局已经彻底地扭转了。
拉米亚手下的骑兵第一时间迎头杀了出去,甚至将逼近的敌军击退了少许,但他们的行动毕竟缺少了指挥官的协调,很快又便被敌军冲断分割开来。
拉米亚似乎对身边的惨烈战况毫无察觉,只是旁若无人地任由战马在帅旗旁缓缓踱步,左手紧紧攥着马缰,右手则拖着长剑,让剑尖在地面上轻轻划拉着,似乎只是在春暖花开的乡郊野外游玩一般,全然没有意识到这里是战场上最凶险的帅旗所在之地。
她一直维持着这毫无生气的模样,直到身旁真的布满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这种茫不知事的感觉非常不好。当身上那种疲惫不堪的状态稍有缓解的时候,强烈的饥饿感便立马杀到。除了耳旁似乎朦朦胧胧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拉米亚便只感到了眼皮开始显得越发沉重……
“拉米亚!”
“哎呀!”感觉到脸颊一疼,拉米亚猛地一缩身体,将脆弱的脸蛋从拉米亚斯的魔掌中挣月兑出来,同时从那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殿下在问你话。”
“啊?啊!这不怪我!是他们先要杀我的!”拉米亚连连摆着手。
“什么?”面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艾斯塔克不由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拉米亚这才又清醒了一点,四下扫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营帐,此时只有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仍然留在这里。
“我再问你一遍,”看出拉米亚其实是又一次明目张胆地开小差之后,艾斯塔克又好气又好笑地重新一字一句说出了刚才的问题,“你是愿意成为我的直属,还是继续从属于拉米亚斯?”(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