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不好受,并不是因为我被辱骂,而是狗剩那样子简直比他被骂还要难受。于是轻声安慰:“云鹤,不用去听。一过百年,有谁还能记得我刘百花?一切都看淡点,活着已属万幸。”
狗剩点了点头,还是低着头继续跟着。
“你们男人难道喜欢这种烂/货?”“一有钱就上百花山庄跑,好象不去一回会死的。”
“够了死老娘们,你知道个屁”人群中一个男人终于耐不住性子,暴怒道:“想当初老子一时贪图风流,花光了所有的钱,饿得快劫道的时候。百花山庄不但管饭,还跟着商队顺路回来。要不是刘百花,老子说不定早被流放了。”
这男人嗓子够亮,一声喝出,让冷言冷语一下销声匿迹。
“确实好人,听说百花庄主到处做善事,很不容易。”“抄家时一文钱都没有,全做善事去了。”
于是人们又议论纷纷。
狗剩一听,头抬了起来,黑亮的脸有了红光,激动地对着我道:“百花,听到了没有,他们都说你是好人。”
我微微一笑,慢慢闭上眼睛养神。还真是为赵凤可惜,如果我被骂得狗血喷头,再扔一头的烂叶,也许更符合她期望看到的结果。但她要失望了,谁没事去找烂叶子和鸡蛋,专等我过来扔。鸡蛋也算是紧俏货,买回去一定会吃掉,拿来扔人简直就是浪费。
“百花庄主呢,百花庄主在哪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我,我睁开了眼睛。
白发苍苍老妇人拄着拐杖,由四十多岁的儿子模样的搀扶着,抖抖索索地走了出来,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喊着我的名字,一只手还往前模着,显然眼睛不方便。
“娘,百花庄主就在前面。”她儿子对着她耳朵喊了一声。
“好人,好人”老妇人居然当街跪了下来,老泪纵横:“百花庄主,要不是你施粥救灾,老身早就饿死了儿啊,快把我做的面饼给百花庄主送去。”
“娘,你先起来吧。”儿子想将她搀扶起来。
“蠢货”老妇人依旧跪着责怪道:“老身能走得快吗,你快点送去,别错过了。”
“接下来吧,去谢谢”我轻声对狗剩道。
那儿子身穿着破棉袄,显然也是正受穷困。他犹豫一下后,还是给了狗剩,并且道:“请百花庄主一定要尝尝,不要辜负了我娘的一片心。”
狗剩接过篮子,掏出一张半两银子的银票,送给了此人。此人拿着银票,立即千恩万谢着。
于是囚车在转为赞赏我的一片话语中,离开了镇子。
出了镇子,我感慨颇多。正呆呆地想着,狗剩将手臂弯着的篮子里掏出块饼,伸进囚车:“吃一块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接过饼,见篮子里还有四五张,于是看了看囚车旁一步步往前走的囚犯:“把剩余的给他们吧。”
狗剩点了点头,要过去给。官差赔笑道:“还是不要给了,按规矩是不能吃外面来的食。”
一个女犯因为戴镣铐方便,动作极快的抢了一块,拿起就往嘴里塞。她不象那些男犯双手铐在门板一般的木枷上,要吃东西还要靠人递到嘴边。
“吐出来,快”官差横眉竖目的拿起鞭子就抽,让女犯只弯腰吃了一口,就被掉在背脊上的鞭子抽得手一松,饼掉在了地上。
“还敢捡,不准捡,继续走,走”官差的鞭子不留情地抽了上去,女犯也只得放弃了饼,继续往前走。
“云鹤,我也不吃了。”为了防止女犯怨恨,我将饼还给了狗剩,笑着道:“反正我也不饿,等到了客栈再说吧。”
狗剩将饼放回了篮子,扔到车上后,继续赶路。
女犯心中依旧有点不满,但算在了官差头上,嘴里小声嘟囔着:“每顿就两馒头,再吃下去哪有力气走路。”
官差充耳不闻,反正他们没被惹毛前宁可少一事。象电视里那样,动不动就象吃饱人参一般打和骂,不出三天就会累垮。
“多好的饼,宁可掉地上,也不愿意进我肚子……”女犯又唠叨了两句。
最旁边的官差猛地扭转过了身,正准备发火喝叱,突然惊叫手指着女犯大声喝道:“停下,你给我停下,别走了”说完就向女犯扑了过去。
“怎……怎么……”女犯惊愕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都转过了头去看,这才惊恐地发现女犯的脸已呈紫黑色。
“有毒快给我吐,吐出来”官差头速度也快,冲了过去,手指直往女犯喉咙扣,并且嚷着:“拿水过来,把所有的水全部拿过来”
“呕~”女犯喉咙受刺激,立即吐了起来,连同早上还未消化完的一起往外吐着。但是吐出的东西均是一片漆黑。
“水,快点喝下去。想要命的快点喝”官差头将女犯一把扭坐到雪地上,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葫芦,一手抓着女犯的头发,一手抓着葫芦直竖着,象填鸭一般往女犯嘴里灌。
一壶灌完,又帮她催吐。
狗剩赶紧的将车里温着的水也拿了出来,叫我伸出拿饼的手,先用水冲了一下后,剩余的拿去给官差。
有毒,居然饼中有毒我苦笑了出来,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其实还是有破绽的,如老妇人说这饼是刚做的。他们如此穷困,怎么可能拿着做好的饼到处溜达,应该立即就吃了。但也说得通,也许是去探亲戚,也只有饼能送了。反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心预谋好的,目地是对我下毒。
“呕~呕~”女犯吐了半天,几乎把肠胃里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脸色依旧发青,就象满脸长了青色胎记,并且手都是同样颜色,都快成青人了。
官差头气喘吁吁的跌坐到旁边,对着还在努力让女犯吐的手下道:“别折腾了,要毒死已经死了……让她起来走动几下看看。”
女犯被左右架着胳膊抬起,脚虽然虚软,但还是能走。
“真邪门了”官差头看后,直摇头:“这毒还真是蹊跷,看来不会要命,只会毁容。”
“什么,毁容?”女犯声音虽然虚弱,但还是叫得挺响亮,她一只手捂着脸喊着:“镜子,谁有镜子。”
见狗剩,立即往马车那里跑。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手腕上的铁链子差点将三个男犯给拖倒。
“我没带镜子”狗剩赶紧的拦。
其中一个男犯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现在反而有了味道。象是女版张飞哈哈哈……”
女犯举起手,见自己手居然是青黑色的,立即尖叫起来。撩起棉衣袖子一看,手臂居然也成青黑色。看来这毒药,是让全身黑如墨,如同鬼怪妖魔。
“这可怎么办才好?”女犯立即瘫坐地面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别哭了”官差头站了起来,反正他的任务是将犯人活着送到,黑不黑,他才不管。于是没个好气道:“谁叫你贪嘴,黑了活该。”
而另一个犯人则戏谑地调侃道:“黑得连刺青都混在一起了,这样不是更好。以后到街口热闹的地方拉上个布帘,要看你需给一文钱,保证每天坐着就有饱饭吃,也别去累死累活地玩仙人跳了。”
饼让狗剩,连篮子一起给埋了。此事还需上告官府,否则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变黑了。
于是官差头千叮嘱万嘱咐,说是路上得了怪病,并且让女犯跟我一起,算是作为封口费。否则犯人路上乱吃东西,被知道了也是要罚的。
不用想就知道,此事一定是上面派人干的,也许是想除我后快的赵凤,也许是对于我迷惑赵晟而对我深恶痛绝的淑妃,也可能是赵晟那十七个妾的哪一个,谁都有可能。否则比鹤顶红都要稀罕的毒药,平常人不要说见,就连听说都听说不到的。
看着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不断撩着袖子和裤脚查看是否褪色的女犯,乌漆抹黑的,一切美丑都掩盖住了。我还真想吃那饼,也许变得象这副模样,就能远离一起是非。
以后吃饭时就小心了,出了驿站外,所有食物狗剩都不会买。也一改东西来了我先吃,他都是先用银子放进去试试,随后他先尝过,等过一会儿再喂给我吃。官差头也用此法,用银子试毒后再吃。
过了长江继续往北方继续前行,见到黄河就基本快到了。已过了十一日,再赶三四天的路程,应该可以按时达到。
我身体虽然经受路途颠簸,但在狗剩细心照顾下,一点点在好转,现在能每日下囚车走动一会儿。每次下车,官差将我的铁链单独拿在手中。
倒是那个女囚,自从上了囚车后,死活不肯再下车了。她皮肤上的青黑,那么多天,只是稍微褪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吃了一口,大约连复原的可能都没有了。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现在已经积雪有一寸厚,真不知道到了三九四九,会有多冷。四周的人烟也越来越少,有时走上半天,都不见一个村落。
我坐在囚车上,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望着官道两边叶子尽落、全是一根根树杆、分叉上有着积雪的树木。
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随后一群拿着刀的大汉从前面道路两旁的树后跳了出来,大声吼道:“别动”
而我们队伍后面,也跳出几个大汉,同样是面目狰狞,手握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