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臣自小生长在老城区这片地方,回到这里,她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中。她看到胡同口有几位上年纪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晒太阳,便走上前跟他们打听“徐金茹”家的确切住址。
老人们热情地指引给她们方向,又好奇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看她们沿着狭窄的胡同,一直走到胡同里最后一家。这家的围墙用红砖砌成,因为时候长了,红砖有很多地方已经剥落了。不过一扇绿漆的铁门却是崭新的,似乎刚刚被主人粉刷过。
素臣上前敲敲门,不久便听到里面有人应门。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而近,随后是铁质门栓被拉开的声音。门开了,一位五六十的妇女出现在门口,她中等身材,偏瘦,眉目端正,眼角有许多道皱纹,头发却染得漆黑。
明珠在老照片上看到过徐金茹,她可以判定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女乃母。“徐妈妈——”明珠开言叫了一声。
“天啊,是明珠,是大小姐啊!”徐金茹激动地说。随后她把明珠和素臣让到院里,又请她们去屋里坐。
客厅虽小,却布置很整洁,两排长沙发,当中一张长条茶几,迎着门的矮橱上,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徐金茹请她们坐在沙发上,又给她们倒上茶水。她说:“刚才我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还惦记着,不知道大小姐的伤好了没有……”说着,她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些伤感,不由撩起围裙来,偷着擦了擦眼睛。随后她坐到对面另一张沙发上,跟明珠素臣相对而坐。
“徐妈妈,我很想你啊。”明珠诚恳地对徐金茹说。
徐金茹听明珠说她想自己,顿时心里一热,感动得热泪一下流了出来。这次她不再避讳,索性解下围裙擦起泪来。她边擦泪边说:“大小姐,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的事告诉了骆先生,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发生那种事情啊!”
徐金茹的言辞有些隐晦,因为她还认识素臣,不知道在素臣面前,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明珠便对素臣说:“素臣,你回家看一看家人吧,我在徐妈妈这里歇一会儿。”
素臣明白明珠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走了。等素臣走后,明珠示意徐金茹坐到她旁边来,她要跟徐金茹详细地打听一下过去的事情。
原来,徐金茹本是纺织厂的一名女工,厂子倒闭后她下了岗。她的丈夫腿有残疾,做不了重活,上有双方的老人,下有年幼的孩子,都需要她挣钱养活。为了生计,她应聘到骆鸿峰家里,给刚出生的骆明珠做保姆。
骆鸿峰非常娇宠明珠,对于给明珠当保姆的徐金茹很是重视,他给徐金茹开了高薪,让她完全没有养家的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意在骆府照看明珠。
徐金茹是个本份的妇人,既然领了东家的高薪,自然要尽职尽责地做好东家交待的事情。骆明珠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明珠时常淘气,令人头痛,但她始终忠心耿耿地照顾着她。甚至当明珠要出国的时候,她也暂时告别了亲人,跟明珠远赴去欧洲,陪她到处游学。
后来明珠回国,她又跟随明珠回到骆府。她知道骆府这种大宅门里关系复杂,是非也多,可一是贪图骆鸿峰给的高薪,二是舍不得从小带大的明珠,便小心周旋着各方关系,仍旧留在了明珠的身边。
直到明珠和徐凡的事情暴露,明珠想和徐凡私奔,徐金茹苦劝没有结果。她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第一次做了回小人,把明珠的秘密告诉了骆鸿峰。徐金茹说:“大小姐,自从我把你的事告诉了骆先生,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可是我没想到,后来你又出了事……”提起往事,徐金茹倍感歉疚,她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明珠。
明珠拍拍徐金茹的手背,说:“徐妈妈,你当时做得对。后来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不要觉得难过了。”安慰完徐金茹,明珠又问,“徐妈妈,你刚才说,我和徐凡一直都在秘密地恋爱,没有公开关系让别人知道,你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那最初是谁把我和徐凡的事情,告诉了我父亲呢?”
徐金茹摇头,说:“这我不清楚,也许是你们出去约会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私奔呢?”
徐金茹说:“你在收拾东西,随后又问我的家乡在哪儿,是不是我老家村里的人都姓徐,还想让我帮徐凡弄个假身份,冒充我的侄子……我猜到了你的意思,劝你不能做傻事,你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吃不了那份苦的。”
“那么,后来父亲把我锁在了房里,是谁给我开的房门呢?”
徐金茹叹口气,说:“太太咬定说是我,但骆先生相信不是我,因为本来就是我跟他告的密,怎么可能又放你出去?可是要命的是,只有我和严管家有你房间的钥匙,而严管家那把钥匙当时就交给骆先生了,我那把钥匙却一直都在我房间里……这让我怎么都说不清楚。后来太太要开除我,我想到因为告密的事情你已经恼了我,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了,便没有分辩,结清工资就走了。”
明珠听了点点头。忽然她说道:“其实,钥匙本身不是关键,透过钥匙这件事,却反应出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徐金茹不解。
“有人算计好了,如果我有机会逃出房间的话,必定会去找徐凡。于是他开了房门,让我有机会逃出去,随后又在半路上埋伏,袭击了我。后来他还想伪造现场,让人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什么?!”徐金茹不可思议地叫道。她当时听到的说辞是,“大小姐半夜出去,被车撞伤了,送进了医院……”她当时猜到了,明珠晚上出去肯定是去找徐凡的,因为明珠十六岁起就在欧洲游学,在本市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更不可能去找骆家的亲戚。可她没想象,后来会发生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