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初一,费家几乎每天都待客,素言跟着忙乱,又要照应各位夫人、小姐,又要负责礼单和宴饮诸事,忙的脚不沾地。
等送走客人,老夫人又拉着她细细讨论,究竟白天来的都是哪家的小姐,性子如何,谈吐如何,气质如何。
素言明白这是要替费耀宗选媳妇呢。
平时没怎么来往过,只见过一面,又是寒暄之词,素言不好评判孰优孰劣,多是听的多,附和夸赞几句“样貌秀丽,端庄知礼”等等而已。
费耀宗的亲事终是有了着落,是镇国公候府的嫡三女,今年十六,闺名姝静。
素言远远的看过,是高门大户典型的小姐作派。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费耀宗的婚事,连他自己都说了不算,更何况是她?莫三姑娘出身名门,虽说费家也不错,但终究有点下嫁的意思,比素言身份不知高了多少。
吴夫人亲自去说的,倒也顺利,过了十五费家就找了官媒上门提亲。两家互换了两人的生辰八字,万事好商量,就将费耀宗的婚事定在了九月。
素言自嘲的想:可见费耀宗的婚事一直不成,原因不在于没有合适的官家小姐,而在于费耀宗自己不肯选。
如果不是从前的素言死乞白赖,只怕费耀谦娶谁也不会娶到她头上。
且不说单他这个人,放到外面,什么都不论,光凭这面相就已经能吸引的一众女子倾倒的了,再加上他的才学、本事以及家世,光排队就能排到城门去。
只可惜,米素言能争能抢,却不能惜不能守,到最后命归黄泉,惆怅而逝,真是可怜可叹。
素言一直没能抽回身回趟娘家,不过米夫人派人送了礼物给盈儿,也给素言带了话。听说梅映雪被诊出了喜脉,已经怀孕一个月了,素言着实替米兰卿高兴。
又打点了回礼,表示了关切,给送信的小丫头打了赏,素言嘱咐她:“等过几日不忙了我回去一趟,告诉你家少夫人好生保养,前三个月注意饮食……”
小丫头一一应了,告辞回去。
素言呆呆的坐着喝茶,心里却在想,小丫头一一都念叨到了。米老爷,米夫人身体康健,米兰卿最近特别忙,几乎每天都二更多了才回来,不然梅映雪也不会因为等他而病倒,这一病才诊出来是喜脉,自此米夫人再不敢叫她累着。
就是没人提素心。
蕙儿进来,悄声回:“夫人,北边庄子上的管事送了东西过来,说要跟你报报帐。”
素言回神,道:“在偏厅见吧,你去叫人把屏风布上。”她知道这是她嫁妆里的庄子,不在费家之列,否则也不会来单独见她。
蕙儿应了出去布置,素言起身换了衣服,去了偏厅。
素言不是第一次见这个管事。年前他就来过一次,向素言禀报庄子上的收成如何,同时还送了许多年货。
素言当时太忙,便叫他年后再说。
于管事今年三十多岁,是米家的老管家了。一家四口,两个儿子,都在庄子上做事。他为人忠厚又勤恳,很得米老爷的赏识,也因此素言出嫁时,米兰卿特意的把他抽出来送给了素言。
于管事行了礼,这才说:“今年收成不错,这是帐册……”
蕙儿接过帐册送上来,于管事自己在那背:“小麦两百担,玉米五百担,黄豆七百担,芝麻五十担……”
素言一边听一边翻着帐册,等于管事背完了,这才说:“除了这几样,庄子上就没别的了?”
“没了,一共一百亩良田,一百亩果树地,都是按照各地的土质种的,小姐要是想种别的,现在就准备种子还来得及。”
素言道:“不是,我只是问问,除了这些粮食、水果之外,就没种些蔬菜什么的?”
于管事在心里掂量了下。平素的大小姐是凡事不管的,嫁进费府一年多,也就是过年前才照过一回面,又没说什么。
如今大小姐问的这么仔细,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终是年轻,不懂稼穑。
于管事轻声道:“老奴不太懂大小姐的意思……蔬菜需要温度、温度,别说是冬天了,就是秋天种下的,霜一打就都蔫了,根本没什么收成。”
素言笑笑,闲话家长:“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说起来,从前只知道饭来张口,如今也替老夫人备过几回宴席,才发现入冬后新鲜蔬菜特别少,样式又不多,做来做去就妹子么几道菜,看也看腻了,所以就突发异想,如果冬天能自己种出来新鲜蔬菜,岂不比窖藏的要好吃的多?”
于管事笑道:“大小姐的想法不错,不过老奴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冬天能种出新鲜蔬菜来的呢。”
素言一本正经的道:“可以尝试一下啊,冬天快过去了,可毕竟春天还早,若是这会就下了种子,说不定才开春蔬菜就上市了,要比别人家的菜早上好几个月……”
于管事的心一动,却仍旧迟疑着道:“说的容易,现在这温度……种子根本出不来。”
素言笑道:“你也说了,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温度,所以说,要是把温度的问题解决了,没准真能种出蔬菜来……”
于管事沉默的低头思索起来,素言不好说的太多,便道:“你下回帮我带点菜种子来,我在屋里的花盆里试试……”
大小姐想要菜种子,哪里寻不到,何必要他巴巴的这么远跑一趟就为了送几颗菜种子?而且,还是种在花盆里,一共能用到了几颗?
于管事心里转开了磨,细细思量着素言的话。在屋里的花盆里种……屋子里温度自然比外面的高……
这是在婉转的提醒他也试试吗?
于管事想到这便道:“是,老奴回去就准备。”
素言也不强求,便点了点头,又问了问庄子里的有多少人,过年都是在哪过的,添没添新衣服,每家的钱够不够花之类。
于管事一一作答,十分感激素言:“大小姐想的周到,刚入冬就打发嫣儿姑娘来给庄子上的人添置了新棉衣,又翻修了下房子,还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没多久又送来了好些煤。所以这个年过的很是舒服……”
素言怔了怔。嫣儿被打发到北边庄子上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可不记得让嫣儿又带银子又带着任务。
于管事又唠叨着:“正巧这次老奴进城,嫣儿姑娘跟着来了,说是想看看大小姐,现在外面等着呢。依老奴想,嫣儿姑娘毕竟年轻,不懂事大小姐可以多管教着,可是若把她放在庄子里,倒是白搭了呢……她一个娇怯怯的姑娘,又下不得地,又挑不得水,要说服侍大小姐,还是她顺手的多……”
打发嫣儿走是费耀谦的意思,那还是她拼死才留下的一条后路。在庄子上待了才两个多月,就想回来了么?
素言一时倒觉得满心酸涩。原本她若犯了小错,惩罚一下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她难道能够容忍嫣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她?
如果她真的知错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想着回来,毕竟认错的态度总要更真诚些才是。
素言抚了下太阳穴,道:“难为她还记着我,就让她进来吧。”
于管事重新行了礼,道:“如果大小姐没什么吩咐,老奴这就退下了,回了庄子,翻翻地就该准备来年的春耕,大小姐若是再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来通知老奴。”
素言应承了,这才叫蕙儿送于管事出去。等蕙儿再进来时,她身后跟着嫣儿。屏风缓缓的并拢,嫣儿就出现在素言身前。
她黑了,也瘦了,形容不十分憔悴,却也远没有在府中时那么精神。身上的衣服是粗布棉衣,头发挽的仍是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一个精致的乡下丫头。
嫣儿给素言行礼,道:“小姐,奴婢未经召唤,自行进府,还请小姐宽恕。”
素言轻声道:“起来吧,你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情份,坐下说话。”
说虚的,既是知道不经召唤就自行进府,为什么还要明知顾犯?若是她不念旧情,就此一棒打死,嫣儿难道敢有怨言。
说实的,素言自认她对于嫣儿、蕙儿等等虽然稍嫌冷淡了些,却从没有把她们当成低人一等的奴才过。嫣儿在这会做出这样谦卑、畏缩的小家子之态,未免让人觉得她有些虚伪。
蕙儿悄悄的搬了小杌子,又悄悄的出去。嫣儿轻轻的坐下,低头不敢说话。
素言也不急着问。嫣儿既然主动来了,自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说不定还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也因此,素言不想跟她攀谈,虚情假意的问她在庄子里过的怎么样,心情好不好之类的废话。
果然,嫣儿等了一会不见素言开口,便说道:“小姐,奴婢请您开恩,容许奴婢回米府……”
素言并不惊讶嫣儿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她觉得嫣儿未免太天真了些,便直言不讳的问道:“嫣儿,你觉得你回了米家,就能比在这,比在庄子上过的更顺心吗?”不跳字。
就算她肯放,米家能容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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