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安风雷伸手拦她,看梅西眼眶微红,他有些心虚,或许刚才自己的话太重了,她本是个没有什么机心的女子,说错话是难免的,“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你说话行事这么不过心,现在在这里,在我面前无所谓,以后出去可怎么办?”
梅西怔在那里,如果离开了桃花村,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自己要靠什么生活?别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前青楼名妓”?自己能否坦然的站与人前?
梅西心慌意乱。
过了一会儿,看梅西站着没动,脸上的神情悲喜莫定,安风雷道,“我问了下保住,我们到镇上寻辆马车,先到谷城县,然后再转道云梦去洛邑,估计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噢,”梅西迟疑了一下,决定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这样她也好早做打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我和佩卿赎身到底所为何事?”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安风雷了解梅西很聪明还有着其他女子没有的见识,所以也就不再隐瞒,“十三年前我的一个表妹失散了,后来我们查访到她在艳春楼。”
“因为不能确定是我和佩卿中的那一个,所以都赎回去再找人来认?”梅西了然。
“是啊,”安风雷觉得和她好好说话时很容易沟通,“你也知道我的家世,怎能让人知道表妹被人卖到了那种地方,所以就让司徒代为行事。”
忠勇侯的表妹不是养在深闺,而是在妓院接客,这估计会成为魏国最具震撼力的花边新闻吧?梅西有些恶质的想。
“估计你们已经确定佩卿是贵表妹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并没有十分确定,”安风雷有些诧异,也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赧然。
“这不明摆着吗?。”梅西有些不屑,这人还真虚伪,“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了,而且在遇刺那晚你大喊着让司徒远山保护佩卿,这不说明我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说破心事,安风雷有些发窘,不知该怎么辩解。
看安风雷吃瘪的样子,梅西淡淡一笑道,谁不把自己的亲人往好的地方想,她沉吟了一下,“至少佩卿的处境比凤仙要好一些,而且佩卿与其说是个青楼女子,更像个大家闺秀。”
安风雷没有说话,面对这个一脸云淡风清,好像在跟他讨论别人的事情一样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找到她们。
梅西不打算和他这样沉默下去,既然说到这儿,就不能半途而废,“那你准备怎么安排我?卖了?送人?”
“当然不会,再说你也有可能就是栖梧,我想把你带回去让母亲见见,如果不是,那去留就随梅小姐了。”
梅西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自由自在活了二十五年,穿越了才发现自由有多宝贵!
“我想我应该不是令妹,而且凤仙到了靖北王府,恐怕面对是青灯古佛抑或三尺白绫?”梅西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古代对失贞的女子有多严苛,梅西是知道的,何况还是个被卖入青楼女子的世家女子,她要面对的是什么,梅西想想就不寒而栗。
就算凤仙是凤栖梧,现在风仙已去,自己也会抵死不认!而且从佩卿的表现看,她好像知道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佩卿是个只卖笑不卖身的清倌人,如果将来让人知道,还可以塑造成宁死不屈,出污泥面不染的高洁形像呢!
看安风雷在认真听自己说话,梅西甜蜜蜜的笑道,“即是这样,我就没必要跟你回京城了,反正那儿我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我就留在桃花村吧,我很喜欢陶家人。”
安风雷有些吃惊,这才是她的目的吧。他轻轻笑了笑,再次想起了雪原上那状如小猫的银色小狐狸。
“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你怎么知道栖梧就要青灯古佛、三尺白绫?我堂堂靖北王府护不了自家女儿?”
“护的了又怎样?就算你们自己不在意,难道护在家里一辈子不见人?”梅西扁着嘴反驳道。
看梅西面带愠色,安风雷不想让气氛再次变得紧张,再说她大概不是栖梧,也就没必要把家里对栖梧将来的安排跟她讲那么仔细。
“你很喜欢这里?想在这里长住?”安风雷换了话题。
“嗯,”梅西望着蓝天白云、山上碧草如茵,山边溪流潺潺,桃林掩映下的缕缕炊烟,心情明媚如这初夏的阳光,就连身上的薄汗也不再觉得那么烦腻,我听过这样一首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吟完回头看着安风雷,她不知道这个久在官场的男人能不能领会诗中的意境。
“诗以明志,这写诗的倒是个潇洒超月兑之人,倒可让司徒见见。”安风雷赞道,其实如果可以,这也是他梦想的生活。
见见?那可见不着,梅西赶紧解释,“以前听来的,不知道谁写的,我只不过向往这样的生活罢了,来到这里,就想起这首诗来了,所以想留下不走了。”说完看着安风雷。
安风雷看着梅西美目流盼,樱唇含笑,期待的看着自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同意。但却觉得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先不说陶家是否收留她,添个人一年的花费对寒门小户来说都是个负担,单她这样貌,即使荆钗布裙也难掩其丽色,将来恐怕就是个麻烦,搞不好陶家还会被她所累。但他现在不想跟她辩驳这些,毕竟自己一时还走不了。
两人回去后,梅西就把安风雷要教喜儿读书的事说了,保住夫妇很是感激,说将来一定要让喜儿去镇上学堂。只要有些能力,谁想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第二天保住就到镇上给喜儿买来了《三字经》和笔墨,还让喜儿来给安风雷磕头,安风雷腿脚不便,实在没法拦,看眼睛看梅西,梅西偷偷对安风雷道,“将来喜儿要是真的中举出仕,你可不能不管,这可是忠勇侯的弟子!”说完掩嘴直乐。
等喜儿磕完头,陶大娘双手把一双鞋和一小块银子轻轻放在安风雷面前,赧颜说道,“青儿娘连夜给您做了一双鞋,这是拜师礼,望先生不要嫌弃。”
陶家这样郑重,安风雷知道这是对喜儿寄与厚望了。他拿起鞋对陶大娘施了一礼,“陶家于我兄妹有救命之恩,能为喜儿学业略尽绵力在下义不容辞,大娘不要再这么客气。”
他把鞋递给梅西又道,“鞋我就收下了,银子留着喜儿去镇上学堂读书时做先生的束修。”
安风雷这样言语诚恳的向陶家道谢,梅西心里很高兴,怕陶大娘推辞,上前拉着陶大娘娇声道,“大娘,我哥哥现在可是先生,你要是不依,我可以为您是想跟我们算在这儿的医药、伙食费了。”
说完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逗的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