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玉一眼瞟见内间床上的锦袍,心里一喜,按捺住进去一试的心情,接过杜鹃的茶,慢条斯理的道“娘子这里熏得好香,怎么也不赏春喜一些用用,我这几日宿在那里,炭气太重,都没歇好”
钱琳儿面色一窒,见李婉只是浅笑不说话,冷笑道,“表哥这叫什么话?这木樨香是梅小姐送来的,听说是进上的,春喜算那牌名上的人?也配用这好香?”
看方子玉一脸讪笑,钱琳儿得意的觑了一眼李婉,“刚才妹妹来姐姐这儿时居然遇到柳色姑娘,不知梅姑娘有什么事?”
“那柳姑娘我和娘子去为岳母送行时也见过,一个姑娘家凶巴巴的,”方子玉摇摇头,颇觉可惜,“倒是她那主子,端底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怪不得永乐侯念念不忘呢”
“相公也是饱学之士,当知非礼勿言”李婉面色一沉,“杜鹃帮少爷试一下新制的锦袍,那儿不合适就细细改了”
见贤妻美妾都变了脸,方子玉也觉得坐不住,忙跟杜鹃进了里间。
“姐姐和梅小姐的感情还真是好,”钱琳儿小心翼翼的试探柳色的来意。
李婉抿嘴一笑,将桌上的点心匣子往钱琳儿那推了推,“妹妹尝尝,这是梅小姐送来的燕窝酥,最是养颜,是阮姑姑做的。”
“味道还真是好呢”钱琳儿捻了一块放入口中,犹不死心,“梅姑娘为人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姐姐,天越来越冷了,不知道顾小姐家的梅花开了没有,”钱琳儿一脸向往之色。
“这次梅姑娘让我带你们去她府里赏菊,”梅西的主意其实并不高明,李婉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不想拂了梅西的一番心意,而自己也想博那个万一。
钱琳儿心里一动,“既然梅姑娘让柳色来请,姐姐如果不去不是伤了梅姑娘的心,她那里不像咱们府里姐姐妹妹多,平日闷在家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李婉只是含笑不语,起身走到里间,“怎么样,相公觉得可全身否?”
“合身,合身”方子玉一脸灿烂,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到得意楼与人会文,“多谢娘子。”
李婉取了一支沉香木发簪要与方子玉插于髻上,赧顔道,“服侍相公是为妻的本份,不值得相公称谢。”
又见方子玉看着那木簪一脸不喜,笑道,“这是沉香木的,相公戴这个既雅致不俗,还自带香气。”
方子玉恍然笑道,“还是娘子深知我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钱琳儿在外面只听二人窃窃私语,久不见人出来,心里一酸道,“姐姐给表哥做了什么好衣裳,也让妹妹长长见识。”
什么好衣裳?你成天在我这儿坐着还不知道?一丝不悦在李婉脸上快速闪过,“相公咱们一同去母亲那里吧,我有事跟母亲和慧心妹妹说。”
此时方子玉那会不同意李婉的要求,春乔所带来的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拉了李婉的手道,“好,咱们一起去,我明天再去会友。”携了李婉、钱琳儿并一众丫环浩浩荡荡的往正院而去。
方太太乍见一身簇新的儿子颇为欢喜,拉着看了又看,给了李婉一个和煦的笑脸,“真不错,只有这衣服才配得上我儿子,以后可要好好读书,若是明年高中,这样东西要多少没有?”
钱琳儿一看方慧心不在,与方太太见过礼后,附合着夸了几句嫂子最是贤惠,又是一手好针线之类的话,便悄悄退了出来,往方慧心住处而去。
才一进院子,就听见方慧心正在骂方慧兰没眼色,像她那个狐狸精娘一样蠢笨如牛,钱琳儿掩口而笑,方慧心真是连骂人都没有什么头脑,偏还有事没事就把方慧兰找来教训一顿,就马姨娘那样子还能算的上是狐狸精?顾氏遇到蠢笨如牛的狐狸精,也真算是烧高香了。
“妹妹快别骂了,骂了她也听不懂,慧兰就是那种性子,”钱琳儿满脸堆笑的挑帘进屋,递了个眼色示意方慧兰赶快出去,“刚才姐姐从二嫂那儿过来,刚好碰上梅姑娘那儿的柳色,你猜她来何事?”钱琳儿故作神秘道。
方慧心心里冷笑,也不顺她的意,“表姐是一心给我哥哥做妾了,现在就开始去二嫂那儿立规矩了”
钱琳儿俏脸由白转青,恨不得伸手撕了方慧心那张臭嘴,“姐姐没有妹妹那般好命,妹妹何苦要说这种话更何况女儿家的婚事自由父母作主,琳儿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在身边,嫁与哪个自然是舅舅舅母作主。”
钱琳儿这些年一惯在方慧心面前小心逢迎,比方慧兰要懂事的多,平日方太太交来的针线也多由她代做,倒帮方慧心赚了不少美名,想到好好的小姐一但跟了哥哥就比奴婢强不了多少,方慧心也不忍再刺她,冷着一张脸道,“到底那姓梅的有什么事?三天两头的往咱们家跑”
“梅姑娘请咱们过去赏菊,”钱琳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赏菊?”方慧心一脸不以为然,梅西那个花园里能有什么名贵菊花,“怎么忽然这么好心了?我看她家的园子里也种不出什么好花来,不去”
钱琳儿心里大喜,面上却做出失望的神情道,“听二嫂的意思,梅姑娘既然能得到皇后娘娘和莲妃娘娘的青眼,必有过人之处,我们与她交好,也可得到梅姑娘的提点。”她目光划过方慧心的脸,“我虽然与那梅姑娘只见过一面,可是梅姑娘的才情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呸”想起那日在张府受的委屈方慧心气就不打一处来,还要请她提携自己,她是个什么东西,顶了天也不过是给永乐侯做个妾室罢了,方慧心略长的瓜子脸涨得通红,“怪不得表姐愿意与人为妾呢,我堂堂方家的大小姐,是不会去仰人鼻息的你若那么仰慕她,让二嫂带你去好了”
钱琳儿见达到目的,心里暗乐,蹙眉道,“妹妹快别这样说,嫂子听了柳色的话,高兴的什么似的,已经和太太去说了,说不定一会儿太太就该叫人请妹妹过去呢”
“我不用她来请,”方慧心起身也不理会钱琳儿,径自带了枕书和听诗往正院而去。
方太太正与李婉讨论方慧心明天出门要做的准备,因李婉陪嫁田产的事而带来的不快已经被她暂时放在一边,现在她想的是李婉那儿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头面让自己女儿戴上见人。
自己娘家与顾氏正房隔的太远,就算自己再怎么巴结,有什么好事人家也是不会记得自己的,而丈夫那官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官媒也来过几次,但所提的人家在方太太眼中实在是委屈了自己的掌珠,愿意和她往来的官眷实在是达不到自己的要求。
如今宠冠后宫的莲妃娘娘顾飞琼未进宫时顾氏也见过一次的,按她的看法,论人物品格自己女儿不遑多让,如果不是自家不比顾家世居清要,又不像顾飞琼有个门生遍天下的父亲,自家慧心让礼聘入宫那也是够格的了,听说那个梅西入了永乐侯的眼,如果自家姑娘能让侯爷看见,恐怕就没有她的什么事了。
“我瞅你那支镏金点翠梅花钗就很好,做工细致,梅花也应合时令,”顾氏一脸遗憾,带着责怪的语气道,“那么好的东西你居然随手给了琳儿”
方子玉一听就不干了,怪不得表妹说母亲见自己日子过的好就会把原来偏向自己的心歪到别处,看来还真是如此,“给慧心的东西还少吗?也落不了一句好,娘子前些日子那支钗不是就让她戴后摔了吗?。”
方慧心进门正听到这句,勃然大怒道,“我摔一支钗算什么,值当你跑来找娘告状?”
她本想说“大不了赔你们一支”可转念想到那钗的价钱,又咽了下去,转头对李婉道,“你若是心疼了就跟我明说,居然还学会撺掇着我哥哥来告状了你母亲家不是很有钱吗?。”
方子玉见妹妹在李婉和钱琳儿面前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又听方慧心提李婉娘家有钱,更坚定了自己这些兄妹是想在他们二房身上揩油的想法,一甩李婉拉着他衣袖的手,气极而笑道,“一支钗子算什么?那钗要一百多两银子,就连婉儿也不过只有一支,敢情妹妹是发了财了,把一百两的发钗都不放在心里,那就先拿出来五十两给母亲买支钗来戴戴”
“你”方慧心被自己哥哥噎的一时无话可说,一头扑到顾氏怀里大哭,说哥哥有了媳妇就嫌弃自己,嚷着要顾氏帮她出气。
那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的事顾氏已听钱琳儿说过,现在才知道居然值那么多钱不由一阵心疼,如果不是方慧心不懂事摔了,将来给她做嫁妆是极有面子的,自家怎么置得起那么好的东西,想责怪又见女儿哭得可怜,转念又恨上了李婉,那样的东西不在家里放好,拿出来乱显摆,瞪了李婉一眼道,“一点儿事就到相公那儿告状,成什么样子,明天你再拿几样头面来给你妹妹挑挑,别让人说玉儿没有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