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起身应了,方子玉却再也听不下去,据表妹说方慧心隔三差五的从李婉那儿要衣料首饰,这样下去方家的东西迟早归了外姓旁人,“娘子的东西也是有限的,谁家背了金山嫁人?赶明儿又让妹妹不小心摔了,娘子出门可要怎么办?我方某人可不愿被人笑话说拿了妻子的嫁妆贴自家妹子”
“我不去赏什么烂菊花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嫂”方慧心一下子从顾氏怀里跳起来,指着方子玉和李婉道,“让我去见赏花还不是指望我去攀高枝好提携方家你们打的好主意”说完跺脚冲出屋去。
看着方太太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李婉直觉快意之极,面上却做出委屈至极的模样来,含泪跪下道,“母亲明查,媳妇从来没和相公提过发钗的事,慧心我从来都当自己妹妹一样,有什么不能给的?”
“母亲不要误会娘子,”方子玉看顾氏恨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婉,替她辩白道,“我是在回房的时候在屋外听到妹妹屋里的听诗给娘子送发钗,说是不小心摔碎了,后来又听屋里丫环们说那个值一百两银子,才留了心。”
方太太心里明白不怨李婉,但又生气儿子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帮媳妇说话,本想再发作李婉几句,可又想到明天的日程,如果李婉顶着个核桃眼,恐怕要让人笑话,和颜道,“你也起来吧,地上冷,你妹妹那儿我去劝劝,但她的头面还要你来想办法,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方家去。”
话一出口又觉得落了自己做婆婆的面子,不阴不阳的冷笑道,“你放心,左不过是借来用用,将来你妹妹有了好前程,也是你们的福气。”
李婉忙点头称是,言道将自己的首饰都拿过去给妹妹细挑,还说自己那儿还有一套新做的襦裙没有上过身,也一并亲自送去。
钱琳儿在一旁浅笑道,“舅母,琳儿有些小见识不知当讲不当讲?”现在在钱琳儿眼里,李婉的东西和自己的已经没什么两样,如果再给方慧心送过去,肯定又是有去无回。
方太太历来对这个外甥女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些日子钱琳儿成日在李婉那儿献殷勤,她正准备把这狐媚子叫过来训斥一顿,因此不耐烦道,“你能有什么见识,如果对你妹妹没好处,就不要讲”
“外甥女是觉得咱们再装扮慧心妹妹也是枉然,”钱琳儿瞟了方太太一眼,“那梅家小姐无论穿戴都比我们好太多了,你和二嫂给慧心妹妹妆扮的再华丽,也盖不过她去。”
方太太听着钱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个未曾谋面的梅姑娘给方慧兰那朵蝴蝶珠花她是见过的,那珠花上蝴蝶的眼睛用的就是两颗金刚石,这么好的东西顾氏当然不会放过,说了一句东西太贵重小孩子戴着没得折了寿,就要了过来,没两天就给了方慧心戴在头上。
钱琳儿是看惯脸色的,那能不明白方太太已经有些意动,“俗话说‘月复有诗书气自华’,慧心妹妹难得的就是那份高华的气质,”钱琳儿觉察到方太太脸上那份得色,掩袖笑道,“我听舅母说慧心妹妹最像莲妃娘娘了,外甥女想着,既然皇上赐娘娘封号为‘莲’自然是爱娘娘清新雅致,所以舅母如果把妹妹打扮的太过华丽反而出不了什么彩来。”
李婉现在那能不明白钱琳儿的意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琳儿妹妹真是提醒我了,梅姑娘或许没有多少家财,但皇后和慧妃娘娘赏赐的好东西却是不少,我送妹妹们的宫花,都是梅姑娘给的,咱们把那些市面上的首饰往妹妹身上堆,华丽精致也压不过梅姑娘去”
方太太已被二人说动,她看了一眼一身半旧浅绿夹袄,外罩鹅黄软缎绣藤纹半臂,下穿一条月白蝶戏水仙长裙的钱琳儿,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会收拾,一套旧衣裳也能穿出春意来,“你说你妹妹应该怎么办?”
见顾氏询问自己的意见,钱琳儿忙认真的建议方慧心选一套素雅做绣工精细的衣裙来穿,钗环也不必过多,这样方能显出书香门弟的不俗和方老爷为官清廉来,李婉也适时的插话,说自己有凝香斋的香粉和口脂,一定在妆容上将方慧心打扮的漂漂亮亮让人见了挪不开眼。
方太太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哄的高兴起来,仿佛女儿的如花前程就在眼前,“婉儿,梅姑娘与你闲话时可曾提过有什么人会常到她府上去?”
梅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中又没有长辈,顾氏这话问的,将梅西当做了什么人?李婉有些恼怒,但想到柳色的暗示,李婉有些汗颜,“我还在闺中时就听到梅姑娘那儿宫使曾去过两回,永乐侯也曾遣人到她府上送过节礼,也不过是因为梅姑娘曾救过侯爷和凤姑娘。”
方太太眉头一动,看着钱琳儿道,“琳儿明日就在家吧,慧心和慧兰都出门了,我身边不能没个人”
钱琳儿被方太太的话气得两肋生疼,无论梅西是什么样的人,钱琳儿是真心想与她交好的,一个寄居在远亲府中的孤女,却能入了侯爷的青眼,进而得到宫中贵人的垂青,过的风生水起,不过看任何人的脸色,这让钱琳儿对她产生的浓厚的兴趣,或许与她常来常往,自己也有意想不到的机会也未可知。
李婉看了一眼强忍委屈的钱琳儿,心里暗笑,对方太太道,“母亲,依媳妇的意思还是让表妹也去吧,上次慧心妹妹差点和梅姑娘交恶,亏得表妹伶俐在一旁转圜。”
虽说自己怎么看自家女儿都是最好的,但方太太还是对方慧心的脾气有所了解,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梅西让柳大帮着租了两顶小轿一大早就带了柳色出门,她们先去了装裱铺子,因为眼前这位漂亮小姐给的价钱是极高的,店主一见她们就认了出来,欢喜的迎了出来。
梅西将自己新画的两幅画交给他们,那店主连声称赞小姐画的好,画上的姑娘也长俊,并热情的建议梅西多找几位漂亮小姐,画个十美图来。
十美图?梅西心里一动,这倒是个主意,但目前还不是时候,柳色却在一旁道,“找什么小姐,人家闺阁中的小姐岂是让人随意画的,这是我们家小姐闲着无事自己练练笔罢了。”
那店主虽然不信,却也不会傻得去和柳色争执到底画上的人是不是真有其人,只是反复保证自己会精心装裱,让梅小姐有什么画作只管拿来,若是不方便出门,遣人来说一声,他怎会让小徒弟去取。
从装裱店出来,天阴沉沉的,柳色走上来帮梅西拢了拢身上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看着梅西冻的红红的鼻头嗔道,“这么冷的天,你若是不放心让干爹来送,我来和他起来就是了,干嘛非要自己出来。”
梅西将手里的小手炉塞给柳色嘻嘻笑道,“我不冷,你快暖暖手吧”
柳色怎么肯接,将手炉又给她塞了回去,“姑娘忘了我是习武之人,不怕冷的。”
梅西一想也是,现在才十一月底,自己都快穿成皮球了可柳色不过是一层夹衣,也不再与她争,抱了手炉道,“咱们去胡同口的茶摊上喝杯茶怎么样?”
柳色望着胡同口的草棚子,几张桌子上稀稀落落坐了三五个客人,只有炉子上的茶壶冒出白白的水汽,还能看出些温意,“姑娘要是想吃茶,咱们找间茶楼坐吧?。”柳色有些不情愿,那摊子离胡同口没几步,风大的很,而且里面的茶点也未必干净。
梅西原本想去喝口热茶暖暖胃,见柳色一脸难色也就不坚持了,笑道,“我跟安侯爷时京时就是在这样茶摊上碰到了一个老妇人,她帮我们弄的路引。”
柳色还是头一次听梅西说和安风雷遇险后的事,看梅西脸上的笑容蒙昧不明,仿佛是想起了好笑的事,又仿佛有些失落,识趣的不去多问。
“柳色,”梅西回过神来,“咱们去永乐侯府一趟吧?。”
“姑娘要见司徒侯爷吗?。”柳色讶异的问道,早知道先到那摊上坐着说了。
“也不是,我是想请他后日到家里坐坐,”梅西眼中闪一丝促狭,“咱们先到侯府那儿,我在外面等着你,你去见他,如果他问什么事,你就说我想给他画幅小像。”
梅西觉得自己这个借口不错,反正自己日后肯定要给他画张像的,也算聊表谢意。虽说和他对自己的帮助照顾比起来不值什么,但自己所能给的好像也只有这个了。再说自己想以画谋生,那给名人画像最具广告效应。
柳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既然要请侯爷,让我和干爹跑一趟就行了,这大冷天的姑娘还是回去吧?。”
梅西就是怕阮姑姑又搬出大道理来阻止,才借机出来的,现在怎么肯回去,“我在家也是闷着,咱们一起去,我也好好看看那富人区。”
柳色想着连张拜贴都没准备,就直冲到人家府门外要见永乐侯,恐怕要费些口舌,思忖了一下道,“姑娘这样去不太妥当,我看咱们还是在侯府附近找家茶楼姑娘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去找青黛就行了。”
梅西颔首道,“行,我去茶楼等你,你可千万把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