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媚儿 正文 二五三章:虫鸣

作者 : 爱媚儿

本来难得看到他这个这样子,我是应该暗爽的,可是偏偏现在最丢人的是我。不过我也顾不上丢人了,马上就冲下去了。

现在是旱季,那河床都干裂着,桥下一点水也没有。天色很黑又是在黑乎乎的桥洞下,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到。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随着开闸放水,问题就来了。静谧的暮春的傍晚,周围已经有依稀的虫鸣,在这都市外空旷而阴郁的荒原上有着蓄势待发的新的生命,远处的铁道上偶尔传来火车的轰鸣,近处还有小河流水哗啦啦的响。

不用说,我就是源头。

声音在桥洞里反射回响后嗡嗡的,我听得清楚,估计上面把风那位听得更清楚。

我脸上火辣辣的,今儿真是太丢人了(您老现在才知道丢人啊,刚唱生日歌时呢?)

出了桥洞,我低头看路,偷瞄了宋子言一眼,感觉他脸上也有些微红。一想原来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顿时觉得扯平了。(……这也能扯平吗?我不承认你是我女儿,你肯定是抱错了)

我觉得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再上车的时候我对他印象又好了很多。对他的印象从一个外表斯文内心险恶的衣冠禽兽,转变成了一个外表毒舌内心羞涩的大正太。于是我就开了金口打破我们之间的坚冰:“总经理,以后上班我大概都负责些什么啊?”

他说:“这个还没决定,看公司的安排。”

我谄媚:“哪用公司安排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嘛,依着你对我的了解,总能做到物尽其用吧。”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要对你做到物尽其用,我还真觉得为难了。”

这是讽刺还是恭维啊,我下意识的理解为后者。

他瞥了我一眼:“你自己说说你都擅长什么吧。”

我想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我触及的领域太多了,一时还真不知道最最拿手的是哪个。不过做为铂金,随便到哪我都是能发光的,我就听从公司安排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到时候千万别说你是我学生。”

说起学生,我就想起了肖雪,连忙说:“老师,我们宿舍有一女的也特崇拜你,也想到到公司来做做奉献。”

他从鼻孔里出气:“就上次打电话时那个同学是吧?”

他既然知道就更好办了,我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她的条件虽然各方面比我稍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其他人还是好了很多的,你如果错过这么一个人才绝对是公司的巨大损失。”

“比你稍差点?”他重复了一遍后很坚定地说:“不要”

为了友谊,我不惜贬低自己:“比我差是她说的,其实我觉得事实上我们是差不多的。”

他更斩钉截铁:“那就更不要了”

这人怎么前后矛盾啊,说了不如我也不要,都说了跟我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要啊。我怒:“为什么啊?”

他慢条斯理地瞄了我一眼:“怎么安置你一个就很让我头痛了。”

“那就不在乎再多一个啊,不都是你学生吗?”。

他古古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我的公司不是垃圾收容所。”

“……”

虽然他这么诋毁我,不过我还是很好心的没跟他计较。主要是气氛太好了,宽广而无人烟的公路,平稳而舒适的轿车,英俊儒雅的男人,还有空气里甜而不腻的柠檬清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想就这么一直坐着任由车这么行驶下去,行驶下去……

这么想着,心里也觉得温暖安心,崩了一天的弦松弛了下来,眼前劲舞不断模糊模糊最后漆黑一片。

忽然就看见苏亚文,他朝我走来张开双臂,我高兴的就要去拥抱他,他却直直越过我走向了我身后,紧紧拥抱住另一个人。我气急败坏的走过去,左右开弓冲着他们俩,嘴里还哇哇大叫:“社会已经不是你们人类的了,是我们邪恶的河蟹的”

我x,我怎么会说这个呢,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螃蟹,挥舞着两把大钳子在那横冲直撞。苏亚文眼里冒了火,冷哼:“你敢打她,你敢打她”一筷子夹起来我就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

脸颊一疼,我绿豆眼就睁开了,眼前不是苏亚文冒火的眼,而是宋子言水一这样平静的面孔,看到我醒来,他说:“到了。”

我觉得我脑子还有点迷糊,哦了一声,也没去安全带就要下车。

“别动。”他说着侧过身来帮我解。

我低头看着他咫尺的垂下的眼睫毛挺挺的鼻子,脑子更迷糊了。直到他抬起头来、我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掩饰性的笑:“总经理,走了啊,明天公司见。”

他嗯了一声,我刚打开车门,他又叫住我:“秦卿。”

“嗯?”

“上次说的话别忘了。”

“什么话?”

繁花咽了口唾沫,忍住了笑。牛乡长接下来说,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组织上帮助解决。又问,这次选举有什么把握?繁花说:‘选上就再干一届,选不上拉倒。‘牛乡长又把繁花表扬了一通:‘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好。不过,我知道你会连任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就知道了。官庄村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一千多张嘴呢。‘繁花说:‘嗨,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落选了,我就去深圳。我爱人在那边做生意,正需要一个帮手呢。‘牛乡长这一下拉长了脸:‘说什么呢?不许胡说。前几天我看《东方时空》,里面有一句话

讲得真好,说的是一个人富不叫富,全村人富了才叫富。我当时就想,这说的不是繁花吗?我就不相信,你会忍心扔下全村人不管,自己发财去。‘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繁花想,他是看出来,看出来我肯定会连任,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繁花又想,等我连任了,我首先就拿纸厂开刀,我倒要看看你这把保护伞怎么办。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街上已经贴了一些标语,选举的气息说来就来了。有一幅标语,斜贴在繁新家牛棚的栏杆上:‘人民村官人民选,真牛‘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令辉家。令辉在村里是个剃头匠,门口一年四季挂着个木牌子,上面原来写的是‘太平洋理发店‘,后来改成了‘大西洋美发店‘。繁花曾问他为什么改,他说太平洋有点土,还是大西洋更洋气一些。大西洋怎么就比太平洋洋气了呢?繁花搞不明白。令辉的门口还有一副对子,用刀刻成的,刀槽很深,叫‘进门来乌头学士,出店去白面书生‘。每过一段时间,令辉就用红墨水把那刀槽描上一描。这对子写得好,令辉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想得血压都升高了。

可是这会儿,那副对子让红纸盖住了,换了一副对子:‘上台去战战兢兢,下台来轻轻松松‘。初看上去,有些别扭,有些文理不通,可再一琢磨,好啊话是大白话,内容却很雅,说的是做官的境界嘛。令辉这个人不简单,肚子里有墨水啊。繁花想,应该把庆书拽过来,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这时候,令辉刚好出来泼水,繁花说:‘令辉,你这副对子写得好啊。这次血压没升高吧?‘令辉看看繁花,又扭头看了看那副对子,‘扑哧‘一声笑了,说这是写给孩子们看的,大人把孩子扭到‘大西洋‘,孩子们总是哭着喊着不愿剃头,他要告诉孩子们别害怕,等剃过了头,头发茬就不扎耳朵了,轻轻松松的,舒服得很。‘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令辉说。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显得‘有意思‘了。繁花笑了笑,离开了。走了两步,繁花又回过头,朝着令辉拱手作了个揖,祝他生意兴隆。

走着走着,繁花就感到不对劲了。街上很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连声狗叫也听不到。路过庆林家的时候,繁花看见庆林的院门上也落了把锁。村里死人了?繁花想。每逢村里死了人,人们都要围过去的。名义上是对死者家属表示慰问,其实是要看热闹。主要是看孝子们怎么哭,谁是真哭,谁是假哭,谁哭得最凶,谁哭得最动听。到了晚上,还要请来吹鼓手。孝子们要先给吹鼓手磕头,头还没磕完,吹鼓手就吹响了尖子号,敲响了皮鼓和大油梆。尖子号很凄厉,把人的心肺都要穿透了。大油梆很激越,把人的心肺都要震碎了。然后吹鼓手就会分成两拨,拉开架势来一番竞赛。你吹一曲《声声慢》,我就吹一曲《声声怨》,一慢一怨之间,是孝子们的哭声和看客们的叹息。你吹一个《红杏出墙》,我就来一个《飞雪满天》,红杏刚伸出墙头就遇到飞雪,哪有不凋零之理呢?于是孝子们又哭,看客们又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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