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田三姑早早便起,争着要做事。她自从上次被徐氏说了后,就憋着一股子气,极想要表现一把,又听说二妞昨晚没洗澡,便给二妞烧了一锅水后去叫醒了二妞。
徐氏只由着她,也不提示。
二妞很不愿意起来。
田三姑坚持喊她,拍着她说,“你快起来洗澡,洗了就有早点吃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不起来用水,锅占着我没法煮东西。”
二妞清醒了一下后,想想烧好水了不洗就浪费了,便不情不愿的起床来去洗头洗澡了。
田三姑等二妞舀了水后,便煮了酒糟蛋花,她自己觉得这个很好吃,想必大家都爱吃。
三多起得很早,田三姑说开始做饭了,他便等在锅边。田三姑一煮好便舀了一碗,再加上糖稀给他。
三多立刻表示不喜欢吃这种蛋花,他要吃的是整个的鸡蛋。于是田三姑笑着表示可以满足要求,给他煮了四个荷包蛋进去。三多端着碗一下子就吃掉了,又笑嘻嘻的说爱吃焦圈和油饼。于是,田三姑又跑去买了焦圈同油饼。
二妞洗头洗澡后觉得全身都舒爽,又穿着漂亮的新衣服,便捧着一碗酒糟蛋花晒着太阳,觉得很是顾盼自得。结果一喝她就差点吐出来,便只吃了油饼,埋怨了半天酒糟蛋花太腥,油饼太干了。
二妞三多的要求与埋怨都不算过份,田家阿婆自然不舍得说孙儿孙女不是,便唠叨了半天三姑,说她浪费家当,不知划算什么的。
田三姑听得头都大了。
徐氏只笑,什么也不说。
本来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田洪元因着担心二妞真的天天板着脸,便去买油饼同焦圈回来给家人过早,也是存了一个讨好安抚的意思。
二妞三多已经吃得极饱了,田家阿婆平时都不舍得吃的,现在已经吃了酒糟蛋花油饼和焦圈,怎么会舍得再吃呢,于是,田洪元买的便一点都没动。
徐氏就开始埋怨起田洪元了。
田洪元对此很不满意,碍于两人刚刚和好,便没出声反驳,不过脸色很不高兴就是了。
众人都在,并且这事要错还有田三姑的份,徐氏怎么会放弃这个敲打田洪元的机会,斜了他一眼便说,“你要买油饼子,怎么不同我们讲一声,要是知道你要买,秀元妹子就不会去买了。”
田洪元觉得自己没错,不过牵扯上妹子,要辩解就两人都错,便不出声了。
二妞同三多两人高高兴兴的看着田洪元被说得哑口无言。
田三姑自己被埋怨了,现在又看到长兄被埋怨,不由得嘿嘿直乐,“嫂嫂,早晨这些吃的,是我请大家吃的,哥哥买的那些可以剩到中午再吃,这不会坏的。”
有人转移了大家的注意,田洪元很是高兴,趁机问道,“三姑,刚才我还没问你,你早晨做了啥给大家吃了,说来听听。”
当他听说三多不止吃了油饼同焦圈,还吃了四个酒糟荷包蛋,忍不住弯腰下去看三多的肚子,同时埋怨道,“三姑,你怎么回事,给小孩子这样吃,也不怕他不舒服,幸好三多扎实,要是二妞,肯定已经在喊不舒服了。三多,你吃东西也不节制……”
三多本来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着笑话,忽然被抱着责备,于是就拼命挣扎喊三姑。田秀元很是不好意思,再三冲二妞递眼色,让二妞帮忙岔开这事。田家阿婆过来接过三多,不让田洪元责怪三多,说了田洪元几句后就牵着三多去铺子前头晒太阳去了。
三多得意的冲二妞做鬼脸。
二妞觉得三多真是很聪明,若是喊田家阿婆帮忙,那过后父亲一定会说是大家把三多教坏了,利用田家阿婆来月兑困,一定会私下再教训三多。现在三多喊田三姑是冤有头债有主,田三姑让他吃错了东西,自然是要找田三姑了。
既然现在谁都没有责任了,二妞也不介意锦上添花,开月兑下田三姑,便嘿嘿乐着问父亲,“您知不知道小熊的那个亲戚开的客栈叫啥名,上次是夫人的管事同管事娘子同我一起回来的,怕麻烦咱们家打地铺,就去住在那边了。三姑父做的糖说不定可以让他们在京城卖,晚上我要送糖给他们看的。”
田洪元有些惊讶,不过大户人家做事,向来不会宣扬,他便理解二妞不吱声的行为了。对于这种提携亲戚的事情,田洪元乐于见到,他也想到了田三姑做早餐肯定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大家是存着磨炼的意思,便不生气了,和颜悦色的详细描述了那个客栈叫啥名,在哪个位置,客栈老板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连相关的亲戚都讲了一堆出来。
田秀元趁机去扫地,收拾厨房,洗衣服,准备做中午的饭。
田洪元又开始责怪三多三姑,教导二妞要以此为诫,要谨慎做事之类的。二妞不爱听这些,便问云县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田洪元自然对这些大事小事知道得详尽了,难得有人愿意听,他便细细的讲,便也忘记本意了。
做午饭时,田三姑想着有油饼焦圈什么的,天气也热了,饭怕放馊便不能多做,便仔细的问了大家的饭量后,按她的经验做了一顿饭。
当然田三姑一向能干,这个真不是假的,这顿饭做的量刚好够,不多也不少,没有象二妞以前做饭少一碗两碗,结果大家都表示饿得不行。
吃完后二妞称赞田三姑确实是能干,饭不多不少。
田三姑自然是得意万分,“那当然了,这点小事,只是要提前安排下,我肯定能做得很好的,哪里会象二妞那样还做少饭。”
以前有过一次,是插秧时家里人全下地了,只有二妞在家里做着全家人的饭,结果那天田新元和马氏过去帮忙,人多了,饭便不够。这事一直被大家嘲笑。
二妞尖声抗议那是因为吃饭的人超出了预计,如果没有帮忙的人,肯定是还有多。
田三姑表示既然是农忙,肯定会有人过来帮忙,自然就应该要多做点饭才对,如果是她,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正在她自吹自擂的时候,田武元赶车来了,进门便问,“三姐,好饿啊,先盛碗饭给得我吃,冷饭都可以。”
“饭一粒都没有了,三多,用瓢装点糖给幺叔吃,让他先垫点肚子,他还要去三姑父家帮你运糖回来的。三姑,直接给幺叔煮鱼面吃,弄饭吃时间太长了,要是弄多了晚上都要吃剩饭。”田三姑正在吹嘘自己,结果立刻就有人来打破这种吹捧了,二妞兴灾乐祸,哈哈大笑着安排三多去取糖。
田三姑恼羞成怒,边给田武元煮鱼面,边抱怨田武元不早点来。
“哎呀,还是三多最勤快,对幺叔也好,幺叔赚了钱就请三多吃好吃的,想吃么子都可以。”田武元吃着糖哄着三多,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是乐得不行,“我昨晚送糖回去,今天一早,他们会给隔壁的人们吃,大家都说这个糖好。我随口说一斤糖可能才三五文钱,他们一算,觉得这比自己做糖还划算些,包好看些送端阳礼好得不得了,我就快点过来同嫂嫂说一声,顺便捎点地里的菜过来。”
本来徐氏同田家阿婆都在前面看着铺子,见到田武元过来,便都进来厨房。听到田武元说的话,田家阿婆埋怨女儿,“早晨又多,中午又一点都不剩,要是我想多吃一碗,都没得了,得亏今天个个都没有饿狠,个个都没有想多吃,要是三多想多吃一碗,看你怎么样。”
徐氏也乐得不行,她虽然说着是让田三姑做事,可是做归做,她做嫂嫂的总是不太好讲小姑子,说得重了,担心起反作用。但是二妞三多讲就还好,说过火了还有她可以在旁边圆场,当然田家阿婆说话就是最好了。不过今天也真是巧,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田三姑也是觉得好笑,“要是三多想多吃一碗,我的那碗就让得他,我晚上再多吃些。”
“秀元,中午弄的饭,晚上是可以吃的。”既然田三姑态度这么良好,徐氏便出声提醒。
田秀元虚心的问,“那剩饭没有新鲜饭好吃,谁吃呢?”
徐氏摇头,“话不能这样说,就算大家都不爱吃,你自己就可以吃,以前二妞阿婆不是也常常吃剩饭的吗?我们家是洪元吃剩饭,有时三多吃不完的饭,他也吃,自己家小孩子的,有什么不能吃的。要是剩下的太多了,你可以弄菜饭吃,用豆角之类的闷饭吃。不多不少的话,你可以用水煮,加上面条一起煮。”
三多听到豆角饭,立刻就睁着亮晶晶的眼笑着说,“幺叔送过来的菜就有豆角,我们晚上吃豆角饭吧。”
秀元用大粗瓷碗盛了面条给田武元,又去橱柜端了碗豆豉和泡酸萝卜出来,庆幸的说,“今天得亏武元送菜过来了,不然,我们晚上就得去买菜了,要不又要被二妞讲,连青菜都没得,吃的是什么饭啊。在城里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要买。”
徐氏笑着点头。
田家阿婆也是叹息了半天,唠叨了半天又说,“大珍,要是在城里过得不好,就搬回去,在我们乡下吃菜还是由着性子吃的。”
徐氏笑着摇头拒绝,“咱们的菜干,也得卖出去啊,哪有事是十全十美的。要是不卖,那些菜就白种了。”
“以后我们天天叫人捎菜进来给得大嫂,反正天天都有人进城,免得她没得青菜吃,能节约一文钱就是一文钱。”田三姑连忙保证。
徐氏便谢了她的好意。
田家阿婆又唠叨起大家是一家人,徐氏以前对小叔子小姑子也都不错,现在大家对她好一点是应该的之类的。
正好有人在前面喊着说要买东西,徐氏忙跑上前。二妞说要一起去看,三多也跟着跑了。
田武元嘿嘿乐得不行。
田记杂货铺的顾客大多是周围的住家,自田三姑出去买了油饼同焦圈后,过来买东西的人便特别频繁。徐氏向他们推销糖时,大多称了一斤两斤,顺便打听田三姑的身份。
徐氏自然是满脸笑容的告诉大家说田三姑已经许人待嫁,做糖的便是她的未婚夫家,以后她嫁了就是她在做糖了。
街坊们大都叹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徐氏再怎么说自己的三妹夫多好多好,那些人都在叹息。现在说要荷包的王家婶子又在叹息。
吃完鱼面的田武元过到前面铺子时,听到这话,为李玉山心中大抱不平。那王家婶子一直喋喋不休,他忍不住表示他自己的三姐未必配得上三姐夫。
王家婶子两眼一亮,田武元虽然黑,长得却英挺无比,说话又是满脸笑容,端的是个英俊少年郎。
看出王家婶子的好感,徐氏忙忙介绍道,“这就是我家三多的幺叔了,尚无婚配,家里的房子有六大间的,地有五十多亩的。洪元是长子,我们已经分出来了,他是幺儿子,家里的东西都给他,我公公婆婆都还健壮得很,公公现在还下地耕田,婆婆上午您都见过的,就是唠叨了点,心肠是很软的。王家婶子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就帮我们武元留意下。”
田武元立刻听出了徐氏的话外音,徐氏是表示田家没有负担,田家的老人也好相处。他不愿意这样被人挑挑拣拣,不过自己的婚事也肯定让家里人操心的,想了想索性直接说,“王家嫂子,实话实说,我呢虽然地种得不错,却不是很喜欢种地,我想着帮嫂嫂打杂跑腿几年,买进卖出,过几年赚点家业下来,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要是有肯孝敬我父母,能操持家务,不让我操心家里的人,王家嫂子便帮我留意下,我保证让她衣食无忧,日日笑口常开。我们虽然是乡下人,小门小户,赚到钱了,地可以请人种的。”
田武元这话倒是把自己的想法同要求说得清清楚楚,王家婶子倒是慎重起来,决定替他仔细挑选一番,便呵呵笑着说,“先苦后甜才是甜,婶子定会帮你留意的。你这孩子真是的,你嫂嫂都叫我一声婶子了,你居然叫我嫂子。”
“嘿,嫂子这么年轻,怎么就称婶子了。我嫂嫂是看着孩子们的辈分排的吧。”田武元笑容灿烂,因着他黑,一口整齐的白牙更显得闪闪发亮。
他的笑容炫晕了王家婶子一下,定一定神才说,“那也是,我家大孙子都同三多差不多大啦,你还是叫我婶子吧,免得孩子们不好论辈份。对了,以前怎么没多见你过来。你家三姑也是,我今天还是头一次碰到她呢。”
田武元一脸笑容的解释道,“嫂子不知道,我们乡下人嘛,总是有杂七杂八的事天天扯着的。要不是我家三姑要出嫁,担心她不会同婆家人相处不会做人,让她来城里学学,估计还在家里喂猪喂鸡呢。我是最近想娶媳妇,寻思不能让媳妇也过这种劳作日子,才想着要赚钱的。以前不懂事,没想过赚钱,现在才想清楚的。”
他这一席话真是绘声绘色,王家婶子立刻觉得他是个大好青年,连声说,“男人就该这样,你放心,婶子一定帮你挑个好的。”
田武元目的达成,冲徐氏挤挤眼睛。
徐氏笑了,小叔子能干又能说会道,自然娶妻不成问题,这样一番话,倒也省了她向人解释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订亲的的口舌了。若是有人打听了情况问以前田武元为什么要做上门女婿,徐氏便可以一口解释说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才懂事了。徐氏又想起还滞留在吴家村的长子,立刻发愁他将来的生计同亲事了。不过徐氏能帮东平安排的也就是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但东平念过书,想必会有自己的想法,一想到这些,徐氏便有种无力感。
既然田武元来了,二妞便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去找包包春桃夫妇。田武元自是同意,两人便去包糖去。
他们包糖时,守在装糖的簸箕旁边的三多问他们上哪里去,一听二妞说要去找人,他便立刻要求一起去。
二妞笑着骂他,“你这个人精,是不是我随便我说去哪里,你都会要求去?不带你去你就嚎?”
三多也不吱声,只有恃无恐得意的笑着。
田武元也大笑,“这只小鬼,比我还要精些。不过时势不同,要是他换在我的位置上,肯定也是一样的。二妞捎上他吧,老阿婆在,咱们除了依着他,是没有其他办法的。”
二妞想一想也是,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哭着打滚要吃饭的田武元,三多生下来就是分开吃饭了,从来没缺过吃的,他是哭着要别的,从来没哭着要吃饭。
三多见他们就范,得意万分的主动帮二妞拎了一包糖。
既然已经妥协,多说无益,二妞便同徐氏讲要带三多一起去找春桃夫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