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大老虎足有两百多斤,背上的筐子也不轻巧,即便是成年的汉子也感到吃力,但刘桂香想起家里的单守信,想起这些东西卖了就能给他治病,就能把他们的小家一点点填满,变成世上最温暖最安心之处,她的脚步就分外轻松。
远远坠在后边的哑叔,嘴里咬着一根草棍,神色也是一派轻松。
当初单家要给单守信娶个傻姑娘的时候他就起过一卦,卦象上说,这姑娘是单守信命里的福星。
他一直质疑是不是算错了,毕竟这几年来,傻姑娘依旧痴傻,不料一场发热,傻姑娘就变得异常聪慧,打架骂人是把好手,分家也做的果断,如今上山采个果子都能捡到死老虎回家,这运气当真是逆天了。
说不定单守信的大事,当真要应在她身上……
走在前边的刘桂香根本不知道这些,她手里的木棍拨着草丛,防备突然有虫蛇挡路,心里却是一直在盘算。
虎皮是一定要卖了,虎骨倒是可以分出三分之一给单守信泡酒,虽然虎骨酒对风湿效果最好,单守信却是不良于行,但总没有坏处,唯一剩下的是虎肉,怎么也能割出个一百多斤,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肯买了?虎肉好吃吗?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赶路倒是快了很多,眼见山下的单家小院已经遥遥在望,依稀的灯火点点,她的满身疲惫突然不翼而飞。
单家小院里,单守信坐在轮椅上,不时往门口张望,很是担心刘桂香和哑叔出了什么事,毕竟天色已经黑透,两人却还不见踪影。
他实在忍耐不住,就轻声道:“暗卫!”
一个黑影应声现出身形,单膝跪地。
单守信刚要下令,院子外边就窜进来个人,正是裹了一身夜色的哑叔。
“守信,别急,我们回来了。”
单守信大喜,随意摆摆手,那黑影立刻再次隐没了行迹。
可是他往院门口张望,却不见刘桂香的身影,就问道:“哑叔,香香呢?怎么没,起回来?”
哑叔瞪眼,哑着嗓子骂道:“没良心的小子,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师公。你怎么不问我累不累,是不是受伤了?只惦记你的小媳妇儿。”
单守信尴尬的咳了咳,低声道:“师公,您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且然是平安无事。倒是香香,一个弱女子……”
哑叔听了这话,真的很想徒儿看看他家小媳妇儿扛着老虎大步飞奔的模样。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愿,不等他说话,刘桂香已经到了家门口,夜色下,她小小的身形扛着硕大的老虎,后背还背着筐子,简直就像蚂蚁扛了一头大象。
单守信几乎是立刻就喊了起来,“香香,你怎么才回来?”说完,他嗅得血腥气,手下转着轮椅就奔了过去。
刘桂香刚刚放下大老虎,眼看单守信到了跟前,就咧嘴一笑,若是平日,她这般笑起来,同娇美沾不上边,但爽朗灿烂,可今晚,衬着她满身的血迹凌乱的头发衣衫,就如同暗夜修罗一般,分外恐怖吓人。
“我回来了,真是累死我了。”
单守信狠狠皱了眉头,问道:“你可是哪里受伤了?”
刘桂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入手却是有些黏腻,借着月色一看,这才想起身上沾了虎血,于是赶紧退了两步,以免殃及单守信。
“我没受伤,这是老虎的血。我先洗洗,你等我一下。”
哑叔早就帮忙打了一桶水出来,刘桂香也顾不得矜持,迅速洗了手脸,犹豫了一瞬,又把头发拆开,在水里刷了刷,末了甩着湿淋淋的头发,进屋去换了一套衣衫,这才算是月兑离满身的血腥味。
单守信怕她被风吹得头疼,早就让哑叔把老虎和筐子都搬进屋子里了,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晚风也开始变得寒凉。
刘桂香用破衣衫搓揉着头发,等到半干就随意编成了辫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末了直接掀开筐子,抱出小老虎向单守信献宝,“有它陪你解闷,好不好?”说着,她就把小老虎塞到单守信怀里。
小老虎许是有些疲惫,蔫蔫的,却显得分外温顺。
单守信看得有些怔愣,使手模了模小老虎温暖顺滑的毛皮,半晌没有说话。
刘桂香挠挠后脑杓,小心问道:“守信,你…不喜欢?”
“熹欢。”单守信已经隐藏了所有情绪,抬起头时,脸上剩下的是全然的欢喜,“你就是因为捡这个虎子回来晚的?”
刘桂香摇头,倒也没隐瞒,“我想用果子做个果酱,需要蜂蜜,找寻蜂窝的时候,碰到了这事。不过也算意外收获,我准备明日进城把大老虎卖了,得了银子,先给家里置办东西,当然,还要养活这个小家伙。”
她抬手点点小老虎的脑门儿,有些担忧地问:“你说,它是不是还不能吃肉啊,那喂什么米粥?”
单守信也没养过老虎,不过哑叔每隔半个月都要偷偷帮他从城里“换”批书回来,倒是有奇闻杂记上写过几笔。
“应该是喂羊女乃或者肉粥。”
“羊女乃?”刘桂香想了想就拍板道:“成,那明日卖了老虎,我就买只女乃羊回来,正好你也该多喝些羊女乃补补身体。”
单守信听她三句话不离自己,心里暖的发烫,就撒手放了小老虎下地,然后招手道:“你过来坐一下。”
刘桂香不明所以,搬了个小板凳上前,就被单守信扯了坐在身前。
很快,她的两根辫子就被打开了。
单守信不知在哪里寻的木梳,一下下替她把头发梳理整齐,末了有些笨拙的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那梳子就斜斜插在脑后,作为固定之用。
刘桂香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红的厉害,前世今生加一起,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梳理头发,她伸手模模那个梳子,极力掩饰着喜悦问道:“哪里来的梳子?”
“我下午在家,闲着无事,顺手做的。”
单守信有些脸红,声音分外低沉,惹得刘桂香也脸红不已。
好在哑叔熬了粥端进来,搅乱了这一室的暧昧气息,刘桂香赶紧跳起来帮忙摆碗筷。
饭后,哑叔执刀,麻利的把大老虎拆解了。
刘桂香本着吃什么补什么的原则,坚持把老虎两只后腿骨留了下来,“明日我买了酒回来,泡上几个月给守信喝。”
哑叔挑了挑眉,想说虎骨酒对单守信无用,但眼见单守信听了这话,脸色就亮了三分,他就果断继续装哑巴了。
小老虎许是知道母亲的牺牲,是为了它的活命,虽然一直在呜咽却没有上前阻拦。
累了一日,当时,刘桂香睡得分外香甜,早晨一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是大亮,她急得赶紧起来洗漱,饭都来不及吃一口,把虎皮、虎骨和虎肉装了满满一筐,就往城里赶去。
许是她这个嫁个不良于行的傻姑娘在大柳树村周边十里八村都有“名气”,进城的路上居然有很多人同她打招呼,甚至有个赶车卖青菜的老汉还捎带了她一程。
原本进城是要收税的,每人五文,刘桂香早起走得急,又是第一次进城,哪里记得这事,不想正好有个贵人出城,守门的兵不晓得如何惹了这贵人气恼,几鞭子下去,抽得城门口没了人影,于是老汉赶了牛车,带了刘桂香,一文钱没花就进了城。
老汉欢喜省了五文钱,待刘桂香就越发热情了。
刘桂香盘算了一路,怎么都觉得把老虎拿去皮货店卖掉是个吃亏的买卖,所谓无商不奸,卖给皮货店,肯定会被死死压价,说不定一只老虎都卖不了一头肥猪的钱,那她不如跳过这个中间商,直接寻找买主。
于是,她就拉了老汉攀谈,“大爷,您知道这城里哪个高门大户家里,老人腿脚不好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老汉好奇,一边扯了缰绳指挥老牛顺着路边慢走,一边望向刘桂香。
刘桂香心急,又不好发脾气,就耐着性子同老汉笑着闲话,“大爷也知道,我家男人腿脚不好,我想着,那些大户人家的老人腿脚不好,也是常年吃药的,许有什么好药方,我去讨一张,说不定我家男人病就好了呢。”
老汉听了这话很是同情,毕竟单家那点破事,几乎所有乡邻都清楚,这单守信和傻媳妇确实不容易,于是他就道:“这里往南走,有家门前有石狮子,这家姓秦,家里老爷据说在外地做过官,大孝子一个,家里为了老娘的眼请过不少大夫。去年我给他家送过青菜,还见过一次大夫进门,听说花了很多银子请来的,你上门去试试吧!”
“哎,谢谢大爷。”桂香听得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就背了筐子跳下生车,一路往秦家找去。
她刚到了秦家门前,正围着石狮子转悠,大门却在这时打开了,一个穿着石青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从门里走出,眉头紧皱,让人能轻易就看出他心绪不佳。
刘桂香打起精神,迎了上去,高声问道:“请问,可是秦老爷?”
不等秦老爷说话,他身后跟随的小厮就先跳出来高声撵人:“哪里来的野女人,赶紧走开,别挡了我们老爷的路。”
刘桂香上来就挨骂,也是有些恼了,想要掉头离开,但想想一贫如洗的新家,她的就没有挪动的力气。
倒是秦老爷以为她想讨钱,伸手往荷包里模出一块银子扔过来,沉声道:“拿了银子就快回家去吧。”
刘桂香手忙脚乱地接了银子,这才顾得上恼怒,她被当做乞丐的事实,不由得愤愤道:“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乞丐,不是上门讨饭的!”
秦家主仆有些吃惊,停了脚步,见那小厮又要骂人,刘桂香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是听说秦家老夫人腿脚不好,所以赶来问回,秦家可需要虎皮、虎骨?若是不需要,我立刻就走!”说罢,她把银子扔了回去。
不想秦老爷根本没接,几步就奔了过来,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你是说,你有虎皮虎骨?”
“有啊,就在我身后的筐子里,昨晚刚拆解的,新鲜着呢!”
“好,好,真是太好了!”秦老爷欢喜得简直要手舞足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秦家老夫人当年生产时候落了毛病,多年腰疼,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严重,有高明的大夫给开了药方,要死亡不过三日的虎骨研磨入药。
老虎本来就不多见,又要杀后不过三日就送来秦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料今日刘桂香居然带了虎血还没干透的虎骨上门,这简直是瞌睡时候送枕头,太及时了。
所以即便那虎皮被黑熊抓破了几处,虎骨也缺了后腿,虎肉不知道要如何吃下肚,秦老爷一等大夫确定刘桂香带来的确实是真正的老虎,立刻就给了一百两银子。
这是秦家厚道,也是感谢刘桂香雪中送炭,要知道,在皮货店里,能得三十两就不错了。
刘桂香道了谢,拎着空空的筐子,怀里揣着一大包银子走出秦家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能相信,毕竟进城时,她还穷得拿不出几文钱,如今却身怀巨款。
“发财了,发财了!”
刘桂香恨不得手舞足蹈,但又怕落在外人眼里,被人觊觎,只能强忍着狂喜,直奔城西的街市去了。
拜单婆子的吝啬所赐,刘桂香和单守信的小家空荡荡的,敞开门都不会进小偷的那种。如今有了银子,刘桂香买到简直停不下来,看见什么都是家里需要的。
她岀了布庄,进杂货店,出了杂货店又进铁器铺子,出了铁器铺子又进粮油店,几乎是从街头买到街尾。
即便她力大过人,最后也拿不动了,就雇了一辆马车,专门跟着她装东西。
就这般,足足买了一个多时辰,她才跳上车出城,顺带拐去牛马市场,买了一对女乃山羊母女。
空手去,满载归,马车后边还拴着白生生的山羊,这样的组合想要不引人注目都不成。
于是,刘桂香刚刚回到小院,这边大柳树村里的人就传扬开了。
“你们看见了吗?单守信那个傻媳妇进城了,带了很多东西回来。”
“你怎么知道?不就是辆马车吗,兴许车里是空的呢!”
有人不信,顺口抬杠斗嘴。
结果立刻遭到了反驳,“我又不瞎,那车辙印子深着呢,保证拉了很多东西!”
“这么说,单守信两口子发财了?他们不是刚分家吗?听说单婆子就给了一袋米,难道他们先前私藏了银钱?”
正在议论的时候,有人从城里回来一听就凑上前说道:“我方才在城里听说一件事,那个大孝子秦老爷,居然真的给老娘买到虎骨了,还是个农家妇人卖去的,前村的周老头说,早的时候,守信媳妇儿打听秦家来着,你们说,会不会是守信媳妇儿……”
“哎呀,就是她!你不知道,她方才也回来了,带了一马车的东西……”
农人们平日闲着无事,就指望各色八卦消息给日子添点乐趣,又不知道什么叫“隐私”,这般说的热闹,就把刘桂香打老虎卖钱发财的事传扬得人尽皆知了。
单婆子撵了单守信和刘桂香岀门,虽然还是心疼那座荒山和荒地,但眼不见心不烦,这两日渐渐也欢喜起来,可惜这欢喜实在有些短暂。
“哎呀,老嫂子,你听说了吗?你家守信和香香发财了。”隔壁三姑历来是个快嘴的,几乎是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到了。
单婆子正坐在廊檐下,搧着扇子看两个婆子正舂稻米,城里粮油铺子,上好的粳米比带壳的稻米贵了三成,她是吝啬惯了的,自然不肯花那个冤钱,从来都是买稻米回来,让家里的婆子出力舂出来,也是一样吃,至于婆子累不累,那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出了什么事?谁发财了?”单婆子停下搧扇子的动作,眼皮突然乱跳起来。
刘三姑一**坐在她旁边,也不管是谁的茶杯,拿起就灌了一口,这才说道:“是你家守信和香香。听说香香上山打死一个老虎,今日进城把老虎卖给秦老爷家,得了好多银子。香香买了一马车的东西回来,差点儿把马车都压垮了。还有女乃山羊,两只呢,村里人都看见了!”
说罢,刘三姑扫了单婆子一眼,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要我说啊,你平日对香香和守信好一点儿,他们也不至于……可惜香香这本事了,赚了这么多银子,分了家,就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了。”
单婆子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直接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那个傻子上山打了老虎,卖银子了?”
“对啊,别人都说卖了一千两,但去李德友家的问过了,他刚从城里回来,知道得最清楚,不是一千两,是一百两。”刘三姑拍了大腿,真心为单守信夫妻欢喜,“香香正好搬了新家,什么都没有,我还琢磨着送些秋菜过去,没想到她倒是个有能耐的。”
她这里说的顺口,倒是忘了对面坐着的不是村人,而是单婆子,待醒过神来,就见单婆子的脸色沉得厉害。
她想要开口转圜几句,却一时找不到话头,结果单婆子就爆发了。
“狠心烂肝的贱女人,在我单家的时候就知道吃粮食,从来不做活计,如今分了家,立刻就上山打老虎去了!她怎么不死在山上,让老虎把她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呢?该死的贱人,活着就是碍我的眼。”
单婆子跳脚大骂,唾沫横飞,吓得两个正打算偷偷往稻米里掺沙子的婆子,立刻抱了石舂就跑掉了。
刘三姑有些尴尬,干巴巴地劝道:“行了,老嫂子,你也别骂了。不看别人,还看你家守信呢,香香有能耐,自然也能把守信照顾好。”
“放屁!两个都是贱种,一起死在外边才好呢。老天爷怎么不打雷,把两个不孝顺的玩意活活劈死?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他死一万次都不解恨!”
刘三姑家里就一个儿子,平日身体不好,她恨不得当眼珠子照顾,听单婆子骂亲儿子却是死字不离口,就有些怜单守信,于是小声道:“哎呀,亲儿子,可不好说得这么狠。”
单婆子立刻瞪了眼,“我儿子我骂几句怎么了?跟你什么关系?你儿子怕死,那个贱种可不怕!”
这话可踩了刘三姑的痛脚,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嘴里也不甘示弱地回骂了句,“天底下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娘,单守信倒了八辈子的楣才托生到你肚子里。以后请我都不来,还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不过是块苍蝇都不叮的臭肉!”
“你、你……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单婆子正有气无处撒,追上去就要寻刘三姑打架,可惜刘三姑跑得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不过半个时辰,村里又传起了新的流言。
“单家那位,听说儿子儿媳妇一分家就发了财,差点儿气疯了。”
“真活该,好好的儿子,而且生来就带财,放别人家怕是都要供起来,她家倒好,往死里苛待,如今好了,让她后悔去吧。”
“可不是吗?真是报应啊。”
不论外边说什么,单婆子如何大骂,刘桂香都不知道,当然,她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她如今只在意她的小家。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在马车抵达之后就迅速被填满,院角放了新扫帚和农具,灶里的米缸面缸不再肚皮空空,房粱上也吊了几条腊肉,坛坛罐罐里油盐酱醋俱全。
堂屋里的破桌上也摆了一套青花茶具,这会儿换了一套宝蓝色棉布长袍的单守信,正一边笑着倒茶,一边看着刘桂香忙里忙外。
哑叔则穿了一套崭新的灰色短打衣裤,蹲在院角,利落的拾掇一只刚被放血的母鸡。
许是母鸡死的有些不甘心,突然扑棱了一下翅膀,甩了一滴血到哑叔袖口,心疼得他赶紧去擦,末了许是觉得有些丢人,偷眼望着单守信夫妻俩根本没注意,这才继续拔鸡毛。
刘桂香也换了一件水绿色的衫子,象牙色的百褶裙,怎么看怎么清爽。
先前在布庄里,她琢磨着自己不会针线活,就干脆都买了成衣,果然回来之后,一家三口换的里外三新,精气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她刚把两个内室换了新炕席、新被褥,把旧衣衫被褥都扔去了厨房。
倒不是她不会过日子,实在是单婆子那个吝啬成性的,多少年都不曾给单守信换过被褥,早就破败得不成样子了,且脏得厉害又不保暖。
忙完这一切,刘桂香就直奔灶间。
哑叔早就拾掇好了母鸡,厚背菜刀用力挥去,很快就把母鸡分成了小块,下热水锅焯去血沫子,再同葱姜一起炒,加上一点酱油和盐,添汤煮开,直接倒进瓦罐,悬在火炉上小火炖半个时辰,再加一把泡开的干蘑菇。
味道之香,直把刚刚在新院子里混熟的小老虎馋得围在灶间门口,怎么撵也不离开。
炖鸡的功夫,雪白的米饭也被焖熟了,泡发的山木耳混了白菜片,大蒜爆锅,大火炒熟装盘。五花肉煮熟,切片,再回锅同辣椒炒得热热闹闹。
最后是一根萝卜切丝,下锅煮汤,开锅挤进十几个肉丸子,白生生的汤,圆滚滚的丸子,撒一把小葱末,分外的清爽。
三菜一汤,米饭满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刘桂香吃过最齐整的顿饭菜了,她端起饭碗的时候,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其实人活着,有时候要求很低,不过是一口热饭菜,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她扫了一眼同样满脸是笑的单守信和哑叔,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饭后,太阳才刚刚到西山头,刘桂香冼了碗,拾掇了屋子,又简单算了算今日的花销。
不得不说,这个时空的银钱不好赚,但也真是实诚,她血拼了一上,拉了一马车东西回家,才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剩下的银子,若是节俭一些足够他们一家三口过两年平常日子了。
但刘桂香不觉得这样就该满足,毕章单守信的药方子,一副就要十两银子,万一发病,这些银子兴许都不够救命的,这般想着,她又干劲十足,换了旧衣衫,搬了百香果出来,清冼干净,打算刨开做果酱。
单守信坐在窗下晒太阳,一边读书,见刘桂香忙里忙外,就劝道:“歇一日再忙吧。”
刘桂香却是不肯,笑嘻嘻应道:“左右也无事,我找个活计打发空闲。”
单守信听得好笑,还要再说的时候,哑叔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托着个黑乎乎的蜂巢。刘桂香只扫了一眼,惊得扯了身边的衣衫就蒙住单守信的头脸,嘴里大喊着,“哑叔,快拿岀去!”
哑叔却是咧嘴一笑,甚至还晃了晃那蜂巢。
“哑叔!”刘桂香吓得厉害,但半晌没见有马蜂从蜂巢里飞出来,她也就反应过来,问,“这蜂巢是清理干净的?”
哑叔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
刘桂香长长吁岀了一口气,欢喜的接过蜂巢,入手的沉重让她笑得更厉害,“哎呀,这么沉,里面一定存了很多蜜。哑叔,快帮我找个干净坛子去!”
哑叔应声出去,很快就拿了一个小瓷坛过来,破开蜂巢,倒了满满一坛子蜂蜜。
这时,刘桂香觉得缺了点什么,扭头一看,发现单守信还裹着破衣衫坐在那里没有动。
“哎呀!”她赶紧扔了蜂巢去帮他打开破衣衫,单守信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歪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沾了一片树叶,看着有些狼狈。
刘桂香又是愧疚又是好笑,赶紧帮他拾掇。
倒是哑叔毫无顾忌,笑声朗朗,这倒是把刘桂香惊了一跳。
哑巴也能笑得这么大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