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绍安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杜嘉薇,脑海里想的是稍早她跟孙至民面对面站着的画面,男的俊女的美,极为匹配。
杜嘉薇是真的累了,一上车就抓个软垫靠着,也没注意到对面男人的脸色都黑了。
她掩嘴打个呵欠,觉得自己不够厚道,上回想到孙至民是何许人时,她也好好回忆了一遍,那可是一个才学品性俱优的好青年,而她明明知道杜家就是个坑,杜嘉月跟廖氏更是可怕的双面人,明知他被她们蒙蔽,她既没有帮他一把,也没提醒他。
那对母女生肖都属蛇辙,要是孙至民娶了杜嘉月,一生就毁了,到那时范绍安真的走上仕途,他会不会因为怨她,就不帮范绍安了?
但她要怎么提醒?口说无凭,孙至民会信吗?她苦恼地揉揉发疼的额际。
“你在想什么?”范绍安突然开口。
“想孙至民。”她未多想便答,一脸忧郁。
范绍安的脸色从黑变红再转黑,下一瞬他突然倾身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放平,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
“你干什么?很重啊。”杜嘉薇吓了一跳,还以为车要翻了呢。
“你怎么想他的?”范绍安一双黑眸幽暗阴沉,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她顿觉大事不妙,思索着要怎么回答比较好,“想?咳,他人很好,唔——”
不等她说完,他吻上她的唇,双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他疯了吗,现在可是在马车上!
杜嘉薇试着要推开他,但他外表冷峻,一上床从来都似野兽,此刻更是拼了命的挑逗她,让她忘天忘地,受不住的与他沉沦。
范绍安的眼神越发缠绵,气息越发粗重,她脑袋一片空白,呼吸也已尽数被他夺去,气喘吁吁。
“嘉薇,我们是夫妻,就该携手到老,孙至民你想都不要再想了,他已是你妹妹的准夫婿。”他声音发哑,身下动作未停,甚至更粗鲁用力。
她申吟轻泣,整个人昏沉沉的,无力回话,只能由着他折腾。
好在下车前他的理智恢复一些,拿了大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起来,直接抱回蔷薇斋,而她是连头都不敢抬,不知道自己的申吟是否传出车外,若有的话,也太丢人了。
范绍安直接带她沐浴净身,她累得只想睡,还是范绍安耐心的喂她吃了几口饭,才抱着她上了床。
第二天,杜嘉薇精神饱满的睡了一觉,脑袋也好使了,总算明白范绍安的不寻常是为何。
“你吃醋了!”
范绍安没说话,却也没了脾气,的确是他醋劲大。
杜嘉薇没再取笑他,亲自伺候他更衣,过去会说不用的男人,今日倒是将双手敞开,由着她来。
她偷偷窃笑,替他穿上一袭玄灰色云纹团花直缀,再系腰带,再替他梳发以玉带系上,一气呵成。
“你的手倒巧。”范绍安笑着说。
杜嘉薇歪着头,俏皮的打量他,一双剑眉下,狭长黑眸总算透出笑意。
她上前一步,主动环住他的腰,深情的说:“不要吃那个人的醋,我的心妥妥的放在你这儿呢。”
他将她抱得更紧,他从来都是自信的人,但在感情上他却害怕了。
*
这一日,范绍安步出詹府,街道两旁已积了一层厚雪,丁顺的马车停在对角,他正向丁顺走去,就见一名清秀小厮快步跑到他身边,低声向他说了一些话。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上了车,旋即吩咐丁顺一句,不久马车便抵达东悦茶楼。
范绍安一走进去便有掌柜过来,一路带着他前往后方的雅苑,几株结了无数花苞的梅树尚未开,积累在枝头的雪倒添了几分景致。
一布置得古色古香的竹屋内,茶香袅袅,孙至民就端坐在窗前,正敛着袖子为两只茶盏斟满茶水。
“正好,范公子请坐。”他朝范绍安微笑,并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再将一杯茶盏推到他眼前,再看向一旁伺候的两名小厮。
两名小厮随即退下,丁顺也看向二爷,见他点点头,丁顺也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跌入一片寂静。
孙至民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才抬眸看范绍安,表情严肃,“我想问范公子一个问题,一个女人要经历多少难事,才会将自己的棱角一点点磨平,直至完全没有?”
见范绍安面露不解,他深吸口气,“恕我直白,敢问杜嘉薇为何变化那么大?不到一年,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孙大人是什么意思?”范绍安脸色一整。
孙至民也没有客气,“庆宁侯府将她除名,硬塞给你,你铁定不高兴,又怎么会对她好?”
“敢问孙大人是用什么身分来质问我?”他语气一冷。
“一个被她喜欢、深爱了很久的男人。”孙至民定定的看着他,“不瞒你说,一开始我觉得她烦,也觉得她毫无女子矜持,时不时又出现在眼前纠缠不清,但那天听到她落水,一夜之间没了,我的心情很复杂,又过一段日子,她曾经做过的很多事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她从没做错什么,只是傻傻的把一颗真心摆在我面前,是我不懂得珍惜。”
范绍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冷冷的道:“大人待如何?你已是别人的未婚夫。”
“那桩婚事,我会解决。”他语气坚定。
范绍安黑眸倏地一眯,“她现在很幸福。”
“谁知道?夫妻间的事总是隐讳,外人难以窥探,再说,我派人查过你们甫到春林镇的生活,看着并不美好,虽然不知后来转变的契机为何,但是一个男人有没有对一个女人好,从她的个性是否依然就可窥探一二,显然是杜嘉薇改变自己来配合你,这中间种种委屈不必我多言,你心中有数,所以为了她好,你跟她和离吧,我会好好待她——”
孙至民的话还没说完,范绍安已挥拳往他脸上招呼过来。
没想到他会动手,孙至民毫不设防的跌落地上,他一模唇角,已有血渍,不禁抬头瞪着范绍安,“你该知她自始至终都心悦于我,嫁你只是被迫,未有一分男女之情,你可有胆量问她,如果能再次选择,她会选择你还是我?”
见范绍安不语,他急着又说:“只有我能让她幸福,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该放手。”
其实孙至民知道自己理亏,错过了心仪的女子,她还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但他真的舍不得放下她,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会好好疼惜,才不枉她那份真情。
范绍安双手握拳,胸口也因忿怒而起伏着,他极力压抑着再冲向前去痛揍孙至民的冲动,咬咬牙,转身离开。
丁顺一见到范绍安就发现他脸色不对,再看到他握拳的手,青筋突起,骨节发白,还有那几乎要迸发而出的怒意,他吞咽了口口水,“二爷,怎么了吗?”
“回夏园。”
丁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见二爷迳自掀帘上车,他赶忙上车,策马走人。但马车回到夏园大门,范绍安又要丁顺驾车在春林镇绕一绕。
丁顺猜测二爷心里有事,就在大街小巷胡乱绕几圈,才终于听到“回夏园”的命令,再下车时二爷看来已经与平常无异。
范绍安不要丁顺伺候,让他去用膳,自己则往蔷薇斋走去,青荷要通报,他也挥挥手,迳自走进去。
几日冬雪,屋里烧了地龙,杜嘉薇一身简单素色衣裙趴卧在床上看书,也因这姿势,将她的身形勾划出前凸后翘的婀娜曲线。
似是意识到他进来,她回头一看,扬唇一笑,连忙起身坐起来,“回来了。”
“嗯。”他看着她,一颦一笑间顾盼生姿,没错,她与初识时变化太大,真如孙至民所说,就是为了迎合他而强迫自己改变。
他心口微微抽痛,但面上不显,“我先去沐浴。”
“我帮夫君。”她下床,低头就要穿鞋。
“不用,你看书吧。”他迳自走到净房沐浴,再出来已是一身白绸中衣。
两人一起用膳,天气虽冷,但两人仍习惯在园里散步消食,待上了床榻,他拥着她便要睡,她愣了一愣。
“今天晴山先生教的东西很多,有点累。”他低声说着。
她嫣然一笑,“那你好好睡。”难得天天要的男人会休兵。
接下来几天,范绍安都没碰她,一上榻便说累了,很快就熟睡。
杜嘉薇猜大概因为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虽说其实还有大半年,但詹子贤教授的东西多,他要做的功课也更多,所以才显得疲累,于是她在他的吃食上更费心,让他头好壮壮好读书。
*
天气更冷了,尤其晨间,那沁骨入肺的冰冷空气让人一吸便瞬间醒来。
杜嘉薇已经把自己包成小粽子,扑面而来的凉意还是让她想缩回棉被里,更甭提走路间口鼻呼吸时总有白雾产生,而且青石板路还结了一层冰,走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打滑。
杜嘉薇边往厨房走边想着,过年要祭灶除尘,还有一大堆送往迎来的人情世故,但不管如何,这个年她一定要夏园都洋溢着年节的喜气!
前几日,她兴之所起写了一堆春联,让美林村里的孩子拿到春林镇去卖,赚点零花钱,她写的春联很喜庆,卖得最好的是“招财进宝”四个字,她借用了现代人的创意,四个字凑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大元宝的样子,远望近看都很招眼,特别的讨喜。
孩子们做的是无本生意,因此也不好意思全拿,又不知能够拿多少,就实诚的全部交给她。
面对那一张张兴奋又期待的脸,杜嘉薇大方,不仅不拿,还早早买了些保暖的布料,替几个孩子裁了冬衣,说是新年礼物。
见孩子们又笑又叫,一张张眉飞色舞的笑脸,让她思来不由得嘴角微勾,这穿越来的日子真是愈过愈开心。
此时,她终于走到厨房,里头已经热烘烘了。
“女乃女乃,奴婢来就好了。”青荷一见到她就先叫嚷起来。
杜嘉薇心善,看孩子大冷天的出卖时间跟劳力挣钱,她昨儿就让猪贩子杀了一头猪,切成数块送到夏园,今儿一早就要用大锅烧漓,另外还备料要做年糕。
曾氏天未亮就来忙了,两个丫鬟更是不落人后,活儿都做完大半,杜嘉薇才姗姗来迟。
杜嘉薇这一看,老不好意思了,这阵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范绍安累得没在床上折腾她,她反而睡得更多,起来得更晚。
她连忙加入忙碌的行列中,就连杨晓东都奋力帮忙推石磨做年糕,忙活大半天,肉香四溢的漓猪肉及女敕女敕的甜年糕完成了。
中午时,前来用膳的学生是有吃又有得拿,杜嘉薇又让两个丫鬟把大数漓肉及年糕往美林村送去。
“女乃女乃呢?”青荷问。
“我坐学生的马车去一趟春林镇,我想挑一些高档食材,年菜用的。”她想过了,上个过年她刚穿越过来就病恹恹的,今年可要好好的过。
青荷跟海棠商量着谁跟着女乃女乃,但杜嘉薇拒绝了,“我买完后若时间还早,就到凌远书院去等二爷,右晚了我就自己雇车回夏园,就是丁顺要辛苦些,先载你们去送礼,接着再赶车去詹府接二爷。”
“女乃女乃,丁顺不辛苦,不就是驾车而已。”丁顺真心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啊,成天就只会载人。
这样的情形不是没有过,尤其二爷到詹府上课后,女乃女乃跟詹夫人合资做生意,便也常常跟着二爷早出晚归,青荷跟海棠就留在夏园,负责午膳的准备,二爷原本打算再从人牙子那里买几个人回来,但女乃女乃不让,说人够用了。
杜嘉薇搭了顺风车前往春林镇,丁顺载着两个丫鬟到美林村送年礼,曾氏跟儿子就留在夏园。
将杜嘉薇载到春林镇的满市,丁顺就先离开了。
到了这种传统市场,过年的气氛更浓,店家摊贩都在卖充满年味的春联、糖果或腊肉等,再加上有些店家是熟面孔,她这一买就没节制,愈买愈多,不得不找个店家替自己到街口雇辆马车。
该名车夫将她买的大包小包帮忙拎上车,等她踩上矮凳上了马车后,才收了凳子,问了一声,“请问夫人要到哪里?”
“凌远书院,谢谢。”范绍安自詹府乘车回家会经过书院,她想同他一起回家。
中年车夫坐上车辕,甩动缰绳,马车达达而行,当行经一条巷道时,就见车夫朝另一对街的男子点头,接着本应该直行的车夫却一打鞭,调整马头转了个弯,拐进一偏僻静巷里。
马车一进入,巷子前后就有两名小厮挡住,不再让任何人进入。
此时,中年车夫停下马车,再跳下车子,一名挺拔俊秀的年轻男子走过来,丢了一包钱袋给他,车夫急急哈腰将钱袋塞入胸前,快步跑了。
“到了吗?”杜嘉薇察觉到马车停下,正要掀帘,却突然有人跳上车来。
“你是谁?”她吓了一大跳,直觉就要下马车,但年轻男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她急着要挣月兑,但半身才出帘子就又被男子抓回去。
男子直接捣住她的嘴,再将她压放在车上,她倏地瞪大眼,双手奋力要拉开他捣住自己嘴巴的大手。
男子腾开一手,再度扣住她作乱的双手,拉举过头,才放开损住她唇的手,笑得邪恶,“本少爷看中意的妾就是被你弄没了,既然如此,就由你来取代吧。”
“你有病,我根本不认识你!”杜嘉薇挣扎着,但被钳制住双手的她根本无法撼动他沉重下压的身躯。
“我是有病,想你的相思病,数日前远远一瞥,我这心头就痒痒的。”秦翰着迷的看着她这张十足清丽的容颜,觉得浑身发烫,“让本少爷好好疼爱一番,我的技巧可好了,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绝对是你的丈夫无法给你的。”
“你都知道我有丈夫了还在胡说八道什么!”杜嘉薇仍在努力挣扎。
“就是被教过的女人才好啊,味道不致跟青涩果子一样,真正的风情万种,你放心,只要你的滋味够好,你丈夫不要你了,本少爷的后院永远为你而开。”秦翰的表情既轻佻又猥琐。
“神经病,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奈何秦翰还有点功夫,她挣月兑不了,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才不要失身给这混蛋!
“乖乖的,本少爷保证让你欲仙欲死,来,浪声的喊爷,爷还会更卖力,哈哈哈——”
衣服被粗暴的扯开,男子眼中赤果果的更盛,俯身吻她的唇,杜嘉薇拼命闪躲,恶心的感受到男人喷在脸上的气息。
她恨不得咬舌自尽,又舍不得夫君,偏偏怎么挣扎也甩不掉这色魔,眼下也只有泪水可以表达她心头的怨恨。
婬男还口出秽言,“待会儿,爷就好好看你风骚发浪的模样!”
就在杜嘉薇差点要崩溃时,蓦地重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没了,接着是婬男被甩出车外的痛呼声。
她急急的坐起身,退缩到角落,将被扯开的衣服拉妥整理,想了想又往前挪移,小心的抓着车帘,从缝隙看出去,就见孙至民正揪住那婬男的衣领,像踢球似的把他踹飞到对街的圆柱上。
秦翰倒地吐血,整个人蜷缩在地,竟还恶狠狠的怒叫,“该死!来人,杀了他!”
孙至民面不改色,几个虎虎生风的掌势,不过瞬间就将一干人全打倒在地。
杜嘉薇怔怔看着,她还真没想到孙至民是个文武全才。
孙至民喊了随身小厮去叫衙门的人过来,将这些人全抓走后,他这才上了马车,看着杜嘉薇道:“还好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孙至民心疼的将她拥入怀里。
杜嘉薇一个劲儿的哭,哭了好久才停止,这劫后余生的害怕需要泪水来宣泄。孙至民见她安静下来,这才不舍的放开她,再将帕子递给她。
她摇摇头,自己拿出帕子擦拭,再将长发重新打散整理,用茶水弄湿帕子净了脸,让红肿的眼睛正常了些。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他关切的问。
“先回夏园吧。”她这样子是不能让范绍安或书院的师生看到的。
英雄救美的戏码无预警的发生,只是对象让她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很感谢孙至民,至少没让那个不入流的风流纨裤占了身子,“谢谢你及时出现。”
孙至民也觉得庆幸。“说来也巧,那名载你过来的车夫知道你是范先生的夫人,店家找他来载你时,秦翰的人也找上他,逼他照指示做,不然就要把他打残,因车夫家里还有老母及妻儿要养,他不敢拒绝,只好应了。但一离开他就马上冲到凌远书院要找范先生,你丈夫不在,而我正好拜访完叶山长出来,学生跟他说了我的身分,知道我是个官,他抓着我就跑来了。”
当时,车夫一直嚷着要他再快一点,他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出事了,他焦急的问了地点,丢下车夫,带着属下施展轻功就过来救她了。
“这事可不可以成为我们的秘密就好?大人把秦翰关入牢中,可能的话还请震慑住他,不让他对外说出今天的事,我终究是女子,传出去损了清白,终是不妥。”她低声说着。
“这事我办得到,但你确定要隐忍?”孙至民问。
她也知道不能姑息,但范绍安日后是要当官的,若是有她这样被辱清白的妻子,未来她在他的仕途上岂不成了一个污点?
她来自现代,知道自己是受害人,做错事的不是她,她也可以坦荡荡的面对外界,但这里是古代,女子清誉更胜生命,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范绍安的脸面,有些事她不得不隐忍。
孙至民何尝不知她的顾忌,范绍安在仕途上若能一帆风顺,扶摇直上,必招人妒,到时就会有人寻晦气,杜嘉薇这件事很可能拿来攻击范绍安。
“你放心,我会威吓秦翰不将此事说出去,不会损及你的闺誉。”
“谢谢你,或许你可以跟那婬男威吓,只要在外面听到什么有关的风吹草动,甚至日后他还敢动色心,便送他入宫当太监。”她恶狠狠地道。
见孙至民诧异的瞪大眼,她不由得有些羞涩,但还是坦言,“姑息养奸的道理我懂,我的事他得闭嘴,但我们不能让他心存侥幸,再去祸害其他女子。”
杜嘉薇没敢让孙至民送到夏园大门,她知道范绍安不喜孙至民跟她有太多接触,算算时间,青荷跟海棠应该也快回来了,她们若看到孙至民,免不了要问她怎么跟他一起回来,若辗转传到范绍安耳里就不好了,所以她请孙至民在街口就放下她。
殊不知今日詹子贤去寻周南逸叙旧,顺便聊聊他引荐的门生,所以范绍安提早下课了,此时丁顺正驾车来到路口,看着这一幕,他直觉停下马车,回头道:“二爷,是女乃女乃跟孙大人。”
范绍安这几日因为孙至民的话,情绪原就烦躁低落,他本打算跟杜嘉薇好好谈一谈,又怕听到她的答案,纠结得不行。
这时听到两人竟然在一起,他扯开车帘望过去,果真见他们站在一辆马车旁,孙至民正靠近她,替她将披风带子系好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那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一阵冬风拂来,将孙至民说的话吹送到范绍安耳里。
他黑眸变得幽深,就见杜嘉薇点点头,朝孙至民露出笑容,然后退到一旁,示意孙至民上车,再看着车子离去,而她就站在路边不动,在他眼里,那就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等女乃女乃先回去。”范绍安声音低哑。
“呃……是。”
丁顺本想替女乃女乃说话,但见二爷的表情并不好,他只能坐着不动,看着女乃女乃往夏园走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二爷指示,他才驾车往夏园驶去。
*
杜嘉薇回到温暖的蔷薇斋,褪去厚重披风,迳自往内室走,她觉得自己身上脏,她想洗澡。
海棠、青荷跟在她身后,因为这次去送礼也拿了不少回礼,两人见到女乃女乃来了,就叽哩呱啦的转述村民的感谢。
“我想先沐浴,你们提水过来,再把那些谢礼收一收,就去休息。”杜嘉薇的声音有些沙哑。
兴奋的两人这才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才发现女乃女乃气色不好,而且居然一个人回来,还什么都没买。
两丫头本想问,但见女乃女乃一脸疲惫,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先去准备热水,再伺候女乃女乃沐浴。
“你们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她合上眼,仰头靠在浴桶边缘。
青荷和海棠再次互看一眼,确定女乃女乃怪怪的,但两人还是走出去,没想到才出院子,就见到二爷正远远的走过来。
“二爷也回来了,可怎么看来像在生气?”海棠皱着眉头说。
青荷也不由得点头,二爷已经很久不再板着一张冰块脸,但此刻脸上却是乌云密布,一看就是怒气冲天。
吞咽一口口水,见二爷过来了,两人飞快对视一眼,急急上前一福,挡在门口,“二爷,女乃女乃在沐浴。”
范绍安只是冷冷的瞟了一眼,两人就吓得闪开让路。
见二爷快步走进去,青荷和海棠内心莫名的不安,等丁顺走过来,两人急忙拉着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女乃女乃怪怪的,二爷也在生气。”
丁顺哪能讲,刚刚二爷可是跟他说了,见到女乃女乃跟孙至民同车回来的事谁也不许说,他只能摇头。
海棠与青荷忐忑不安的互看一眼,满眼都是担心。
屋内,范绍安大步走进净房,就见杜嘉薇坐在浴桶内,两眼放空,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侧转过头,就看到他站在她前方。
她愣了一愣,打起精神道:“夫君回来了。”
净房内烟雾缭绕,但也因为在这热气下,她雪白粉女敕的颈窝处有一枚吻痕更清楚,更鲜红,更刺眼。
范绍安突地跨步上前,哗啦一声,他粗鲁的将她一把从水里捞起来,顿时水花四溅,只见她胸前也有吻痕,再看到她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眸,他突然想起她在他身下承欢时的低泣与申吟。
他再也无法遏止胸口暴涨的怒涛,这一个个刺眼的红印粉碎了他所有的理智。“是孙至民对不对?你们竟敢背着我——该死,你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吗?这就是你的改变?你自甘下贱的委身于他,他已经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了,你还想抢回他,这段日子辛苦换来的好名声你不想要了,还是你已经装不下去了?”
范绍安火冒三丈,愈吼愈大声,完全无法忍受她的背叛。
见到他凌厉忿怒的黑眸,杜嘉薇吓呆了,他的怒火来得太快,而她仍怔忡于今日的遭遇,一时没回过神,直到看见自己身上被那婬男弄出的吻痕,她才反应过来,急急的解释,“你误会了,不是——”
“不是?我亲眼看到孙至民陪你回来,就在街角处,若不是你们做了亏心事,堂堂一个江州学道,为何不敢将你直接送到夏园大门?”
“真的不是……”杜嘉薇眼眶泛泪想解释,但范绍安暴怒的将她丢回浴桶,她的右手肘撞到浴桶,痛呼一声。
范绍安的脸再次俯近,冷冷的问:“你就那么见异思迁?就那么水性杨花?”
杜嘉薇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的话如同鞭子,一下一下朝她狠狠的抽来。
“没话说了?是不是这几晚我都没有要你,你想了,就去找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那么想要男人,我可以给你!”语语一歇,他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大步往床榻走。
看到他冷漠的几近鄙夷的黑眸,她慌了,“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绍安粗鲁的将她丢到床上,她湿漉漉的黑亮长发打湿床铺,尚未回神,他沉重的身体就压在她身上,她只能拼命的推他、踢他,他不管不顾的吻下来,不似以往温柔深情,而是粗暴的。
他在羞辱她!杜嘉薇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再一把抓过被褥遮掩自己的赤果,不争气的泪水已然落下。
范绍安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前,见她泪如雨下的瞪着他,他冷笑,“怎么,舍不得去掉他的印记及味道吗?还是怕下一回让他看到我在你身上种下的印记?”
她哽咽的怒道:“范绍安,我不知道你的心那么肮脏!”
他鄙夷冷笑,“肮脏的是你,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碰你。”
他甩袖走人,这一日,再没有踏进蔷薇斋。
夜深了,书房里烛火微晃,范绍安坐在黑暗角落,回想着他救了杜嘉薇之后的日子,他原本万分后悔娶了那样一个恩将仇报的女子,日日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辱骂。
但后来,她改变了,他对她的戒备与厌恶渐少,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最后他情不自禁的爱上她,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孙至民出现。
其实自从知道孙至民会下江州的那一日起,他便无法不去想,当日杜嘉薇错将自己当成孙至民,她抱着他、缠着他,口中嚷嚷着有多爱他,她要把自己给他,她要当他的妻子。
她的心完全给了孙至民,嫁给自己,她从来只有怨只有恨,后来不得不认分,安于现状时,已经了解自己心意的孙至民再次出现在她生命中。
如此一来,一对有情人见面,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对杜嘉薇来说,过去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意动,毕竟这个男人是她不顾女子矜持,赔上闺誉也要痴缠的男子。
想到这里,他沉痛的闭上眼睛,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知道他的话伤人,但他管不了自己那颗因妒沸腾又失去理智的心,看到她身上的点点吻痕,想到孙至民也同自己一样亲密的疼爱着她,他就觉得有人用力抓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
第二日,杜嘉月跟廖氏竟不畏寒冷的来到了夏园,一看见得到消息出来的杜嘉薇,不待她身旁的丫鬟替她解去身上厚重的大蹩,杜嘉月已经冲上前,抬手就朝她的脸打下去。
“你这个贱女人,竟然勾引孙大哥,逼他跟我解除婚姻,你好可恶!”她的双眼像淬了毒似的怒视着杜嘉薇。
“你现在得意了吧,贱人!”廖氏也是一脸凶恶,完全不戴慈母面具了。
杜嘉薇抚着发疼红肿的右脸,冷冷的瞪着两人。
“你们算哪根葱?怎么可以打我们女乃女乃!”
青荷跟海棠气炸了,也气自己来不及阻挡,这会儿想冲上去教训,女乃女乃却挡住了她们。杜嘉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去拿扫把将她们赶出去,她们是垃圾。”
今天她的心情已经很不美妙了,这两个讨厌鬼还撞上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你疯了吗?杜嘉薇,我们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妹妹,什么垃圾?”杜嘉月见两个丫鬟还真的离开,像是要去拿扫把,气得怒叫。
杜嘉薇冷笑一声,“杜嘉薇已经死了,你们不是帮她办了丧礼吗?就算你们很想念她也不要随便认亲戚,我可没那么倒楣,有你们这种卑鄙又无耻的亲人,你们再不走,我就自己动手赶人了。”
“你以为否认你是杜嘉薇,就可以否认你红杏出墙?你不要脸——”
“砰”的一声,杜嘉薇火大的抓起一把椅子直接砸到地上,怒不可遏的看着两人,“下一张椅子我就往你们身上砸!”
廖氏跟杜嘉月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吓得跑出厅堂,但很快又急急煞住脚步,因为范绍安正朝着她们走来,身上一袭黑色大蹩,俊美无俦的脸上无悲无喜。
杜嘉月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就指着他的鼻子骂,“范绍安,你还是男人吗?任由妻子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现在好了,孙大哥不要我了,他说他要娶你老婆呢,哈!连个妻子都护不住,你就是个窝囊废!”
她回头看到杜嘉薇也走出来了,再次怒叫,“杜嘉薇,你的手段真厉害,孙大哥求我成全他,说他也找过范绍安要他放手,你真行啊!”
“坏人姻缘者不会幸福的,杜嘉薇,我就等着看你落魄无依!”廖氏恨恨的说完,一手扯着又哭又闹的杜嘉月离开。
青荷、海棠手上抓着扫把,看看女乃女乃,又看着二爷,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杜嘉薇看着面无表情的范绍安,轻声问:“孙至民找你说过话?”
他冷笑一声,“装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
她与他对望,看到他浑身透着疏离与冷漠,心渐渐凉了。
“不做任何辩解?”他嘴角扯出一抹鄙夷的笑意,“也是,你的心上人已经告诉过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那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她杏眼圆睁,“你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眉眼疏冷,似乎连看她一眼都觉得脏,“孙至民还真是连一天都无法忍了,昨天你刚成为他的女人,今天就解除了原有的婚约,你的确什么都不必想,他都处理好了,而且动作够快。”
杜嘉薇只感觉到周遭的温度比先前更为冷冽,来自他眼中的轻蔑就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尾,她哑着声音说:“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何必说得这么委屈?你何不干脆一点承认,也许我会成全你们。”
他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在他眼中,她就个会红杏出墙的浪荡女!杜嘉薇眼眶泛泪,咬紧红唇,她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屋里,关上房门。
青荷跟海棠若说不知昨晚发生什么事,现在不仅有人闹上来,再加上二爷跟女乃女乃的对话,她们也能听出发生什么事。
两人互看一眼,一起扑通跪下来,异口同声的说:“二爷,你一定误会女乃女乃了,女乃女乃不是那种女人!”
丁顺看了两丫头一眼,也跟着跪下来,“二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女乃女乃不可能做对不起二爷的事!”
范绍安并不理会,转身阔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