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
“你不能去。”
“偏要去。”
“太危险了,那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你待在营地等我们回来,我留下一百人保护你……”
以防万一。
“谢天运,你是不是太瞧不起女人了,我敢接下偌大的家业就表示我比男子强,除了我师门中人,普天之下能打赢我的人没几个。”只是师父交代过,学武是为了强身和自保,不到万不得己的情况下不得施展。
因此从爹死后她便很少展露,以致于宗族和其他外人以为她势弱,接二连三的欺凌她,想将她团除。
“娘子……”谢天运还想劝服妻子退让,不要让他分心,带兵打仗是男人的事,他还没死怎能让女人出头。
但是他嘴巴才一张开,灌进一口冷风,地上的藤蔓忽然动了,像是一条快速蠕动的蛇,爬上他的腿缠绕,倏地藤蔓一拉直,他人往后仰,跌得后背着地。
望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一只女子的绣花鞋踩上胸口,四周传来男人的、女人的窃笑声,笑得最大声是忘了捂嘴的春景,她一口白牙长得真整齐。
“相公,女人说话,男人要听着,你是原府赘婿。”她才是家主,她说了算。原清萦手挽蔓条,神色倨然。
谢天运苦笑不已。“娘子,为夫的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去涉险,要是伤着你我可是会心疼的。”
清冷的面庞闪过一抹苦涩。“你知道有多少人说过『为我好』这句话,但是真的好吗?我想做的事、我想走的路,你们无法代替,只有做过了、走过了,那才是我的人生,我是原府的家主。”
唯有她才能决定一切,没有人可以代她选择。
“……娘子,我错了。”唉!在娘子面前面子算什么,不要脸才是赢家。
原清萦冷哼一声将脚移开,却突然被捉住。“不是认错了,还捉我的脚干什么,不救你表妹了?”
“错了是一回事,可是娘子的纤足如此美丽动人,为夫的情不自禁想一嗅足下香。”啊!多美呀!笔直修长,唯有他知晓这褪了衣裙下的美腿有多白女敕细致,有若最柔软的丝绸、光滑腻指。
她一听脸就红了,碎了声无赖。“快放开,堂堂将军躺在女人脚下不丢脸吗?你快起来,不要叫人笑话。”
他躺得四平八稳,一动也不动。“好香,香得我神魂颠倒,难以自持,将军上马能杀敌,下马醉卧美人香,娘子,不如我俩在此颠鸾倒凤一番,来年生个小小守灶女。”
守孝中、守孝中,他要她说几遍,孝期不能行房,她要真生个小小守灶女,准会遭万人唾骂。“你不让我去,等你走了我自己去,我是塘河人,黑狼山我比你熟,我到了你可能还在半路龟行。”
“娘子……”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起不起来?”她往他胸口重踩。
“起、起、起,早就要起了,娘子的话怎能不听呢!”他捉着玉足纵身一翻,人站着,怀中多了个被他横抱的美娇娘。
“身手不错。”她冷冷的说道。
谢天运脸皮更厚地亲了她一嘴。“我干体力活更好。”
“你……”她想气气不起来,话到嘴边竟不知该说什么,睁着一双美目与之对视。
“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要拖到什么时辰,我妹妹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却毫不在意的打情骂俏。”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乎妹妹的死活,其他人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宋银辉看着他带来的侍卫和一千名兵士早混在一起,相处得十分愉快,一面烤肉一面聊天,丝毫不见忧色,如同回家一般的在营地走来走去,不时和相识的人打招呼,而他的表弟忙着和他的妻子耳鬓厮磨,看似打打闹闹,实则眉目传情,还不知羞耻的当众温存……
“谁在打情骂俏?”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在打情骂俏?”
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明明是在谈判,捉对厮杀,看谁技高一筹。
“不在打情骂俏你们在干什么,男的还抱着女的四目相望。”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不想提两人的称谓。
是瞪吧!他眼睛有问题,该找大夫瞧瞧了。
夫妻俩互视一眼,由彼此眼中看出对方心中所思。
谢天运将妻子放下,扶她站稳,再看看已有怨色的宋银辉,嘴角微勾,冷笑。“大白天行动容易曝露行踪,又有岗哨盯着,我们一靠近便会被发现,舅舅书房里的兵书你看过了吗?”
最起码的作战方式都不懂,他真是宋剑山的儿子吗?
他面上一僵,有点泛红。“父亲的书房从不让我们进入,他怕我们弄坏了他的布防图。”
“你尝试过靠近他,听听他的想法吗?那是你亲爹。”父子形同陌路多可悲,见面说不到三句话。
“我……”爹一板起脸他就溜了,怕被训话。
“我蔘已经没了,而你爹还在,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送给你。”同样的遗憾不要再发生,他多希望他的爹娘还活着,可是他们连屍体也找不到,只有衣冠塚而已。
洪水冲走了所有,屍首,以及……家。
“……”宋银辉眼眶湿了。
“大概傍晚时分出发,那时站岗的人会比较松懈,看远的视线也较模糊,先解决第一座岗哨再往前推进,直到所有的岗哨失去作用人再靠近,观察对方的营地有多大、人数多寡,冒然闯入是兵家大忌……”
听着谢天运的解释,他终于了解自己的莽撞,救人要有计划,不能冲动行事。“多谢。”
“不用,这是我分内之职,皇上命我驻守黑狼山,为了就是防北境人的异动,救人是顺便,主要是勘察是否北境来人,来了多少人,有没有犯境的意图。”他是守境将军,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是他的责任。
所以不论救不救宋心瑶都得走这一回,而且他还得感谢她,若非她的任性妄为他又如何知晓黑狼山有黑衣人出没,如入无人之境的将人捉走,给了他入山搜捕的理由。
“救人一百人够吗?”加上他的人也嫌少了,一起围上去不是能更快将人救出?
面对他的愚昧,没打过仗的原清萦都为他的脑子着急。“我们是去救人,当然越少越好,人一多容易惊动对方,反而落入个利的局面,救人不成还有可能被对方以俘虏威胁。”
“娘子说的话你听得懂了吧?救人不是让人变成对方的筹码,反过来弄得我们得让步,失去一举成擒的机会。”谢天运补述,他担心有人脑门一热冲向前,坏了他的布局。宋银辉想了一下,点头。“我也去。”
“你也去?”去送死吗?
“心瑶是我妹妹,没看到她平安无事我不放心。”他怕若他不在,表弟夫妻不会以妹妹的安危为主,先将她救下,为了顾全大局他们更有可能牺牲她,用她为饵稳住黑衣人。
双眼微眯的谢天运露出诮色。“秦九,你负责带他,若他有任何不当的异动,直接劈晕他。”
“什么,劈晕我……”太过分了吧!他就是真做了什么也是为了救妹妹,其情可悯,竟然就这样吩咐人对他下重手。
“是。”秦九一应。
宋银辉还想说什么,跟在谢天运身后转,但人家懒得理他,走向妻子轻轻一揽,两人往山边走去,共看夕阳余晖,倦鸟归林,漫天晚霞映红大地,每一片叶子都染上霞光。
很快的,太阳西落,北边的第一颗星辰升起。
这时,天色还有些微亮,并未完全暗下去,一群人穿过茂密的丛林,身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背上背着弓箭和箭囊,腰间佩着开云刀,脚上绑腿插着锋利匕首,腰袋内是火石和一小包盐,避免走散时可于深林中使用。
耗子猴子似的身影在林子中走得很快,不时以手中的磷石引路,让后面的人跟上,同时也能打信号,停或前进。
走了一会儿,天真的暗了,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一颗颗的星辰冒了出来,形成一条令人惊叹的银河,一闪一闪的星子发出微亮光芒,点缀着夜空。
“就在那里了,有个能一人通行的入口,在右手边第三棵大树的树上搭了间小了望台,有两个人躲在树叶遮蔽的了望台内担任岗哨,再过去一里地还有一个岗哨,但属下过不去,隐约看到未时有人换哨……”之后他便返回了。
“干得不错,王辰浩,记你一功。”可造之才,以后提拔他当斥候营的百夫长。
耗子也就是王辰浩咧嘴一笑,尖嘴的模样更像一只长得像人的耗子,蹦蹦跳跳偷油吃。
“秦九,你带两个人从左右掩上去,把那两人解决了。”要入谷就得放倒放哨者,否则一步也进不了。
“是。”
得令的秦九朝后打了个军中用的手势,两名长得很黑的小兵从后窜出,三条人影悄然无声的靠近第一座岗哨。
蓦地,一声闷哼,两声闷哼……
成了!
三条影子又潜了回来,自动往后一退,归队。
前方一里看似很远,其实对拥有鹰目的人而言近如咫尺,岗哨建在树上可以看得非常远,几里内的动静一目了然,因此在夜里行动才不易被察觉,还能借着各种阴影遮掩。
他们顺利的通过狭长的通道,越往里走越宽敞,十几个人并行也畅行无阻,隐隐约约的,前方似乎有火光晃动,为数不少。
“咦!这里不是死人谷吗?”难怪她越看越眼熟。
“死人谷?”好像在哪听过。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有个老头挑着罗筐到门口卖人蔘果,我们都很好奇跑出去看,人蔘吃过,人蔘果长什么样子没看过,后来爹全买下了,说人蔘果可遇不可求,长在满是屍骨的死人谷,活人进了就出不来。”那是死人的墓穴。
谢天运忽地压低声音。“就是你把水和干粮用光,让我啃半生不熟的兔肉,拉了三天的那一回?”
想起小时候的顽皮,她眼神闪烁。“有吗?我不记得了。”
好奇心重的原清萦真的是个假小子,胆子大到鬼神无惧,一听到黑狼山里有个死人谷,死人谷长着能延年益寿的人蔘果,她就带了一把大砍刀、一包点心,以及一只水袋,就想往山里寻宝去。
怕她被狼叼走的谢天运跟着进山,两人走了一天真的让他们找到死人谷,还在谷里逛了一圈,但是所谓的人蔘果根本没看见,还被一群野猪追了大半天。
最后他们被请了一村子人入山找孩子的原中源抱回府,全身是泥土和草屑,手脚擦伤的两人被罚禁足一个月。
原清萦向来不是听话的孩子,将原中源告诫的话全往脑后丢,之后她又偷跑入谷,几回之后就熟门熟路了,直当自家后花园,有一回还真让她找到人蔘果,可是干扁得像小鱼干,她连摘都不想摘。
“忘了也好,反正你把自己赔给我了,我也不吃亏。”赚了个娘子,他富可敌国。
“这也让你乐了?”她取笑。
谢天运得意地扬眉。“此生一大乐事,得妻如你,如入宝山,挖掘不完,日日欢喜,宝光四溢耀我心扉。”
听得都脸红的原清萦羞见人,往后一退,不意踩到一截枯木,发出断裂的喀嚓声……
“谁?”
树上传来北境话。
“不好,这里还有岗哨……”
倏地抽箭,谢天运拉弓一放,正中探头一看的男子眉心,那人两眼一睁往下掉,卡在了两根交错的树干中,并未掉落地面,众人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到还有一人,士兵中有擅于爬树的人立即上树,将正要发送有敌人入侵哨音的哨兵斩杀当场。
“再仔细一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隐密的岗哨。”这一次是他们侥幸,站哨者太大意,以为已经在谷中,不会有人进的来,故而疏忽了,否则一行人早已被敌人包围。
“是。”
十五人分批跃出,一次三人,分五个方向前后探查,确定并无伏兵才一一退回,禀报查探情况。
“前面就是死人谷中心了?”谢天运问。
“是的,将军,属下看见将近五百人的营帐,一半人正在营帐内休息,一半人在外面巡査,不过走得不远,大多聚集在篝火附近……”不是很认真的巡逻,更像聚在一起聊天,谈天说地,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他思忖了一下。“小声前进,一次过去二十名,找掩护地,安全了,第二批再过去。”
“是。”
先锋军左翼秦锋一向是身先士卒,他带人匍匐前进后,找到居高临下的位置,前方有个巨石可以做为掩护,他打了个“可前进”的手势,又有人双肘伏地爬行。
一百多人其实动作很快,最后一波的谢天运让妻子趴在他背上,背着爬过去,他不喘不累,蛇一般的滑行。
“我妹妹呢,她在哪里?”人在树后的宋银辉急着寻人,他看见双手双脚被缚、丢在离篝火甚远的侍卫,他们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被下药昏迷了,不省人事,而女人一个也看不见。
吃不得苦的宋心瑶带了四名丫头随行侍候,连她在内五名妙龄女子,可是如今连半点鬼影子也没有。
“也许在营帐里。”谢天运不敢确定,周围太静了,他的军人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感觉风中的气息有异。
“我们赶快去救人呀!还等什么?”宋银辉迫不及待想闯进去,他急得浑身颤抖,没法控制往前冲的意念。
“救人?”他冷笑。“对方最少五百人,我方只有一百多人,打敌众我寡战术胜算不大,何况我们的人在他们手上,你想连自己人也一并杀了吗。”
“我说的是心瑶,其他人是侍卫,本就该保护我和妹妹,他们护卫不力,我顾全不及。”人在危急之际充分地展现人性自私,他要救的只有妹妹,他人死活与他无关。
闻言的谢天运双唇紧抿。“是吗?那么宋心瑶由你去救,我的人救侯府侍卫,很公平。”
他一听,怔住,“我……我不行,我救不了……”
“她是你妹妹,亲的,这句『救不了』该由你的嘴巴说出吗?赵擎是我同袍,我救他天经地义。”赵擎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应该是伤得太重得不到医治才会昏迷不醒。
在他心中,袍泽之义重过于一饭之恩,赵擎和宋心瑶两人之间,他会选择前者,宋心瑶对他并不好。
“表弟,你明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混日子的公子哥儿,我哪有本事救人。”
他顶多跟在后面呐喊,连旗杆子也摇不动,空有满腔热血却无力执枪冲锋陷阵。
“你给我记住一件事,那些侍卫是被你妹妹的任性拖累,若是有人死了,侯府要负起绝对的责任,你要给足银两抚恤他们的家眷,妥善照料其后人直到成人为止。”谁造的孽谁就负责弥补,人心是肉做的,伤着了都会疼。
他苦着脸点头。“你说什么是什么,快救人就成,底下有五百人,你有一千士兵,全叫来了还拿不下吗?”
“等等。”等他确定心中所想。
“等等等……除了等,你就没有别的话了吗?我不等了!我一定要去救心瑶……”看着篝火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百余人,很不安的宋银辉倏地起身,他想只要自己冲出去,身后这些兵又怎么藏得住,肯定得现身帮忙。
“哼!凭你。”谢天运看出他的企图,一把将人拉下,毫不留情的大掌往他后脑一压,将他整张脸压进土里,等人快不能喘气了,再用力拉出。
“看着。”
谢天运随手拾起一颗石头,往营区后面一扔,破空声呼啸而过,臂力惊人的他掷出三里之外。
突地,有什么破了的声响。
就在众人纳闷他为什么丢石头的时候,一大片火光亮起,照亮整个山谷,一望无际的帐包一顶接一顶,数量惊人。
“天哪!这是多少,有五万多人吧!”原清萦惊呼。
“正确说法是六万兵马。”常在战场上与敌人交战,他一眼就能从营区大小看出人数多寡。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难道有暗道?”她都不曾发现,这些人如何找到连接两地的山径?
“或者是挖出来的地道。”他看向远处的山形,明显在群山中显得略矮了许多,层峦间隐有一线天。
“喂!醒醒。”
朦胧间,听见有人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不难听出是女子的柔嗓,眼皮沉重的赵擎挣扎的想睁开眼睛,他试了好几回才慢慢拉开一条眼缝,但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他感觉得到天黑了,四周阴暗得难以视物,只有一点点微亮光线勉强进入视线中。
身子被推了几下,他知道不是捉了他们的人,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反应变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应道:“你……你是谁?”
“原清萦。”
他一怔,一时没想到原清萦是谁,但是“原”姓太深刻,他几乎一入脑就惊愕万分。
“将军夫人?”
“对,我是谢天运的妻子,你不要开口,听我说,我们的时间不多,我是冒险潜入敌营,只能长话短说。”她抬头看了一眼隐在暗处的硕长身影,尽量说得简洁明了。
“嗯。”赵擎点头之后才发现对方看不见,夜色昏暗。
“除了捉了你们的人之外,在三里之外还驻紮六万名左右的兵马,有北境人也有西辽人,但领军者尚不清楚。”他们的人不好靠近,只能从远处观望,查探动静。
“什么?”他震惊的睁大眼,难以置信。
“等等我会割开绑着你们的绳索,你们继续假装昏迷不醒,听我方的信号行动……”她边说边用锋利的匕首一划,拇指粗的绳子一下子就断开了。
他苦笑。“怕是不行,我们被下了药。”
“嗯!猜到了,所以我带了解药。”原清萦取出红色小瓷瓶,倒出米粒大小的黑色丸子往他嘴里一塞。
伤势不轻的赵擎服了药丸之后顿感身体轻松不少,胸口的凝窒感也减轻不少,原本麻到没有知觉的手脚渐渐地有了疼痛感,也稍微能动了,他感觉到正在恢复中。
知晓获救有望,他内心感激的说了一声,“多谢。”
“不用谢我,一会儿还要拼命,有没有命活着看你运气了,希望你心里有数。”她不想欺瞒,死也要让人当个明白鬼,不能莫名其妙死去而死得迷迷糊糊。
“夫人请说。”他洗耳恭听。
“好,我说了,天将明未明之际是防守最松懈的时辰,将军将带兵围剿,因为不知道敌军后面有没有增援兵马,因此采快攻快退法,在敌人尚未完全清醒时一举攻入……”
赵擎仔细的听着,并未开口,他明白事态紧急,将军夫人也是冒着极大的危险潜入,他不能害了她。
“……你负责带受伤的侍卫往你们后方左侧跑,那里有粮草和兵器库,我一人给你们五颗霹雳弹,随手一扔就会爆开着火,火势一大立即离开,找安全地带躲起来,将军说这是命令,不许加入战斗。”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伤,真要拿起刀剑杀敌怕是十之八九回不去了。
“将军……”他眼眶一红,热泪盈眶。
“这把匕首留给你,我该走了,等我走后你再喂其他人吃解药,解开他们的绳索,告知接下来的行动。”换上侍卫衣服的原清萦平躺在地上,身形娇小的她在一堆横躺的侍卫中并不显眼,轻易就瞒过了巡逻兵耳目。
“是。”
“军中的响哨赵侍卫长应该不陌生,当听见哨音时,在心里从一数到一百,然后动作敏捷的起身,执行将军下达的命令。”成败在此一举,没有后退的余地。
“好。”他会配合。
原清萦离去前丢下一句,“将军让我告诉你们:保重,明儿个请你们喝酒,每一个都要到。”
“……嗯!”他声音哽咽。
一道身影隐在黑暗中离开,另一道高大身影接应了她,两道影子恍若黑暗中的鬼魅,瞬间消失不见。
赵擎模到腰月复间多了一包异物,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和手掌大的瓷瓶,他悄然无声的移动着,模到离他最近的侍卫,先喂他服药,而后再小心的割断绳索,将人唤醒。
一个醒后再往下传,一个接一个,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神智清明,只是身上都有伤,只能默默运气调息,静待天明。
“没有下次。”沉闷的男声阴鹫低哑。
女子的轻笑声一扬。“我又不当兵,哪来的下次。”
闷闷的嗓音再起。“这件事过后我真的要辞官。”
不干了,他当初从军是为了一条活路,求取战功不让自己屈于人下,经此一战后若能大获全胜,一个爵位是跑不掉了,再没人能压下来,连皇上都不能,更遑论长公主。
“你舍得?”他能爬到今日的地位着实不易,虽然他从来不说,可胸口、背后伤可见骨的疤痕并不少,可见当时的凶险,他的命是捡回来的,不是心存侥幸便能一飞冲天。
“除了你,这世上没有我舍不得的事物。”唯有她才是他刻在心上的人儿,其他如同浮云,过眼即逝。
“就会说好听话讨好我。”心口发暖的原清萦双手环抱丈夫,将头靠在他胸口,聆听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低笑,胸膛发出震动。“爱你,吾妻。”
“我也爱你,谢天运。”她忍了许久,终于肯承认早已心系于他,她的心里只容得他一人。
背微微一僵的谢天运霍地抱紧妻子,眼中泪光闪动,听到这一句他死而无憾。“谢谢你爱我。”
“傻子。”咧着嘴,她笑得很轻。
等待,是一件非常磨人的事。
漫长而让人失去耐性。
寅正,天将亮却未亮,夜空中的星子淡去了光亮,最明亮的启明星也逐渐黯淡,告知天下百姓,天,就要亮了。
“待命。”
“是。”
谢天运站得笔直,一身墨黑战甲威风凛凛,他身后是十万将士,抄着小路赶来,另有数万名兵士留营,以防敌军偷袭,同时也做为后援,及时补给和充做援兵,两路夹击。
“放!”
咻——
尖锐的哨音拔地而起,冲向云霄,声音响长而刺耳。
突地,昏昏欲睡的北境与西辽联军忽地惊醒,连忙着装,拿起身边的兵器,冲出营帐御敌。
可还是慢了一步,一涌而上的龙骤军有如雄蚁大军,尖刀似的刺入敌军营地,厮喊声响彻天际,未打先惧战的两国联军看着往自己冲过来的汹涌兵马,顿感手脚无力。
两军交战,必定有人血贱当场,当敌军回过神来,打算大开杀戒之时,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骤起,把一鼓作气的士气又打缩了回去,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且战且退的等主将发号命令。
他们回头一看,兵器库被炸了,大火烧着粮草,眼前火光四起,燃烧他们不可一世的雄心壮志,以为胜券在握的狂热化为飘散的火花,像他们搭起的营帐被烧成灰烬。
很快地,做为掩护的前营五百人被诛杀殆尽,被十万名兵士踏过的屍骨已然成泥,再为死人谷增添亡魂。
真的回不去了,埋骨异乡。
但是谢天运领兵的龙酿军依然前进着,直逼山谷内最深处的六万兵马,左翼秦锋、右翼周喧然,成两边包夹断其退路,龙涛将军正面迎敌,冲入万千兵马之中。
天,大亮,旭日东升。
白热化的战场也越渐严酷,厮杀声不断,遍地的断肢残臂,血流成河,染红了原本平静的安息地。
有人哀嚎,有人倒地不起,有人再也睁不开双眼,生与死仅仅在瞬息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
两边的人都打得激烈,但明显可见两国联军落了下风,节节败退,数万名兵将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正快速减少中。
敌军将领见状不得不从后方营帐走出,一手拿着百斤重大刀,一手拖着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像狗一样趴着的女子高声一喊。“你们的公主在我手中,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否则别怪我不知怜香惜玉,手下无情!”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此谷地处隐密,不易察觉,他的人挖了两年才打通相连的峡谷,一次五千名的将人由北境移过来,建立营地。
“公主?”
哪来的公主,公主在京城,除非和亲或外嫁,不可能离京,此人被打晕头了吗?竟出此昏招胡说八道。
“立刻退兵,退出山谷十里之外,不然我杀了她!”公主若死了,看他们如何向他们的皇上交代。
“谁告诉你她是公主的?”盔甲一闪的谢天运往前一站,面色冷峻,一身威猛气势令人胆寒。
什么意思?“她不是公主?”
“呼伦王子也是年少轻狂,竟如此轻易听信他人之言,我朝公主乃金枝玉叶,岂会轻易外出被你所掳。”他言下之意皇朝凤女何其尊贵,不会私自离京四下游玩甚至被抓。
闻言,呼伦王子狭长凤目眯成一条线,“你认识本王子?”
“呵呵,认识王子你很难吗?相信呼伦王子也听过本将名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谢龙涛是也。”他的兄长高木也是自己手下败将,被他斩杀在乌云草原。
“什么?你是谢龙涛?”他大惊失色。
“很意外?”
踩到硬点子了!呼伦王子脸色阴沉。“没想到会遇到你,是本王子失策,本王子以为你封爵后就留在京城了。”
“让你失望了,本将骨头轻,承担不起爵位,因此自请担个闲差,没料到王子不遗余力的千里而来,给本将送战功。”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呼伦王子一听,脸黑得像墨汁。“你真认为本王子会一败涂地,不要忘了我有她在手中,你也得斟酌。”
呼伦王子手段粗暴的将被他拖着的女子脸托高,露出宋心瑶被打得很惨的脸,她面颊两边都有红肿的五指印。
“妹妹……”躲在大将军身后的宋银辉忽地冒出头,朝神狈的妹妹大喊,他一看便知妹妹清白不保了。
“哥……救我……”听到兄长的叫唤,受到蹂蹒的宋心瑶流出眼泪,气弱的求救。
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趾高气昂,她想回京。
“哈……哈……原来她是一名贵女,就算不是公主也非寻常百姓。”他也不算输得太惨。
“与我无关。”区区一名侯府千金岂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面色难看的呼伦王子看着身边被包围的残兵败将,他唯一的筹码也就手上这名女子了。们谈谈。”
“看你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