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许多人的休憩处靠近河边,汲水也方便,不少人往河边移动,柳惠娘和众人听了,也跟着去瞧究竟。
“谁落水了?”
“有孩子玩水,不小心掉下去了!”
众人挤在岸边七嘴八舌,一对夫妇在岸边哭喊,想来应是孩子的爹娘。
没多久,就见一名男子抱了个孩子上岸。
“是楚爷!”
有人惊呼,大伙儿这才看清,救那孩子的男人是楚雄。
孩子的爹娘哭着跑上前抱回孩子,向楚雄连连道谢。楚雄摆摆手,浑不在意地拧干湿掉的上衣。
三月时节,河水还是很凉,就算是大人泡在溪水里也是吃不消的,但对他来说,好似一点也不觉得冷。
柳惠娘抿了抿嘴,原来这个色胚也懂得见义勇为。
附近几个姑娘们窃窃私语,柳惠娘转头看去,就见那群未成亲的姑娘们红着脸,低声谈论着楚雄,那眼神彷佛在看英雄似的。
柳惠娘顺着她们的目光再瞧过去。阳光下,男人将湿掉的上衣月兑下,赤果着上半身,身上的水珠闪闪发亮;男人的胸膛线条结实有力,好似蕴藏着一股如猛豹般的力量。
湿淋淋的头发被他一甩,显得狂野不羁。
性格死了!
几个姑娘忍不住低呼,引得柳惠娘再转头看去,就见她们一个个眼带桃花,双眸含春。
柳惠娘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乘机教导儿子。
“瞧,孩子没听大人的话,跑去河边玩耍,才会不小心落水。”
先前儿子也想去玩水,幸亏她没答应,便趁这机会给儿子说道说道。
润哥儿面上乖乖点头,其实眼神有点飘忽。楚叔叔说得对,绝不能让娘亲知道楚叔叔曾带他泅水。
柳惠娘对儿子说教时,楚雄突然朝这里看来。
“哎呀,他往咱们这里看耶!”
“他在看谁呢?”
姑娘们小鹿乱撞地互看彼此。
“这还用说,他一定是在看玉苹姊。”
陈玉苹是陈员外的大女儿,家里开茶铺,也是平镇里公认最漂亮的姑娘。平镇比杏花村富裕多了,这些姑娘都是在平镇长大的,自小玩在一处。
她们是没注意到柳惠娘,若是两人一比较,柳惠娘的相貌一点也不输给陈玉苹。柳惠娘虽然没念过多少书,识字也是跟丈夫学的,但她深知红颜薄命的道理,自然懂得藏拙,这次出行,她就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糙妇人。
“才没这回事呢,别乱说。”陈玉苹端着矜持的架子,心里却也认为楚雄看的是她。
怎么可能不看她呢?众多姑娘里就数她长得最好看。她十六岁了,爹娘一直在帮她物色对象,本来看上了布庄掌柜的儿子,可现在见到楚雄,她有了自己的主意。
布庄掌柜的儿子可没楚雄这般雄壮威武,也没他好看,若是能嫁给楚雄,肯定让其他姑娘们羡慕。
楚雄的目光穿过众人,精准地锁住柳惠娘的身影,见她瞧也没瞧自己一眼,就牵着儿子走人,他本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注意到陈玉苹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陈玉苹,平镇里公认的美人,弟兄们喝酒说浑话时,最喜欢聊的就是这女人,跟他睡同一张大铺的洪铁,还放话说早晚有机会把这女人勾到手。
楚雄哪里看不出来,这妞儿眼含春色,她这是瞧上自己了?
楚雄嘴角勾着笑,可惜他不好这口,他中意的,是那个从不正眼瞧他的柳惠娘。
想到那女人小嘴尝起来的滋味,又软又甜,令他回味再三,意犹未尽。
那只狡猾又泼辣的小兔子,才对他的胃口呀!
想当初在饭馆时,他第一眼就瞧中了柳惠娘,她的相貌、她的腰臀,她全身上下包括每一根毛发,都刚好符合他的审美观。
与她接触之后,他发现这女人连泼辣的倔脾气都很对他的胃口,让他不得不上心。可惜唯一的缺点,是她已经有了相公。
不过没关系,嫁了人也可以和离,他虽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但可以当她最后一个男人。
楚雄原本在人前的形象就好,经过这次的落水事件,大伙儿就更称赞他了。
黄大婶的女儿阿秋提到楚雄,也是双目发亮。
“楚爷不只功夫好,水性更是好,据说他在水中能闭气很久呢!”
柳惠娘兴趣缺缺,闻言不语,却注意到儿子兴奋的小脸,似有话要说。
润哥儿本来要附和阿秋的,但一瞟见娘亲的目光,立即装傻。
柳惠娘一直以为儿子蠢,其实他精得很呢。
小姑娘对情爱总是抱着期待,讲到楚雄时,双眼发光。下个月阿秋就满十五了,黄大婶他们这次上京,就是希望阿秋也能像她姊姊一样嫁到城里去,那多体面啊!
黄大婶也觉得楚雄条件好,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会娶哪家的姑娘?”
黄伯道:“他是楚家商行的护卫,又受楚家老爷重用,肯定是娶楚家的丫鬟。”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他跟楚老爷说了,要娶自己看上的姑娘呢。”
“他看上谁了?”黄大婶好奇地问。
“我哪知?”
“就不知哪个姑娘被他瞧上,可有福气了。他长得好,身高体壮,有田产有铺子,条件可好了。”
一旁的柳惠娘心下嗤之以鼻。
别人觉得楚雄生得好,她却觉得这男人一身匪气,他的相貌和粗犷的身材,刚好都符合她最讨厌的审美观,而他五大三粗的性子,更是她最不屑的。
若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上路太危险,加上没有其他选择,她也不会跟着楚家的商队去京城。
商队的休整时间结束,宣布即将启程,各家马车也赶紧收拾准备上路。
柳惠娘牵着儿子上了马车,途中因为太累,稍微休息了一下。
她不过就是和儿子在马车里睡了个午觉,醒来时,打开车窗看看到哪儿了,却不禁呆愕住。
他们的马车本来是跟在商队的车尾,现在却被换了位置。
楚家商队的排序是有规矩的,楚家车队在前头,大户人家随着缴付的银子越多,跟车的位置就越往前。车队中间是最安全的,前后都有楚家护卫,穷村子出来的百姓,缴不起太多银两,只能吊在车队尾巴。
为了跟上车队的行进速度,柳惠娘和黄大婶他们舍去驴车和牛车,忍痛花银子租了较贵的马车。
大家都跟在车队后头,彼此有个照应,偶尔还能掀开车窗聊上几句,可是现在车窗两旁全是陌生的马车,她还瞧见陈员外他们家的马车。
她赶紧敲敲车板,询问车夫。“牛伯,咱们的马车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咦?姑娘不是补了银子,让咱们的马车往前移了?”
“我没——”她噤住,突然心中一动,将马车左边的车窗掀开,透过窗子,她瞧见了楚雄。
瞥见她的目光,楚雄转头对她咧开了笑。
她立即放下窗板,不用问,帮她补银子的肯定是楚雄。
她很愤怒,随即冷静下来。这事不能声张,还不能否认,因为若是引起别人注意,知道了楚雄对她的心思……
不行,这事若传了出去,楚雄没事,她有事,她可不想成为风尖浪口。
柳惠娘忍着怒,随后想了想,马车处在车队中间的位置,的确是比吊在车队后头安全多了。
既然他嫌银子多想当冤大头就随便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又能把她如何?
想清楚了这事,她便不气了,大不了这一路上都不开窗。
“娘,好香啊!”润哥儿嗅了嗅,闻到了香喷喷的肉味。
儿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一闻到肉味,睡意没了,整个人都清醒了。
柳惠娘也闻到了,不禁拧眉,这时却听到车窗外传来楚雄的声音。
“润哥儿,楚叔叔这里有尤记的肉包子,要不要吃啊?”
润哥儿最喜欢吃尤记老板娘做的肉包子,闻言正要答应,被柳惠娘及时摀住了嘴。
她在儿子耳边警告。“记得娘教你的吗?不要随便吃别人送的食物,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明白吗?”
马车外又传来楚雄中气十足的声音。“刚才分肉包子给几个孩子,还有剩下一个,给润哥儿吧。”
柳惠娘咬了咬牙。她知道,若再推拒,恐怕会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遂掀开窗板。
“既如此,多谢楚爷。”
柳惠娘低垂着眼,不看他,伸手去接,却在接包子的时候,故意松了手。
忽然手一暖,她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包覆住。
“接好,别掉了,不然润哥儿吃不到包子会哭的。”
楚雄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将及时接住的包子塞进她手里,故意正经八百地叮嘱。
柳惠娘烫手似的将手缩回去,放下窗板。
这个杀千刀的!
她本来想故意弄掉包子,大不了赔他一个包子的钱,谁知道自己低估了这男人的狡猾,包子没掉,还被他占了便宜!
柳惠娘气得想把包子给扔了,但一见到润哥儿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中不忍,最后还是把包子递给了儿子。
包子无罪,不能浪费了。
马车走在官道上,三日后才会到达下一个城镇,表示这几日都会宿在马车上。
傍晚,商队来到一处临水的空旷地后便停下,护卫骑马沿路告知所有车辆,今晚就在此处紮营夜宿。
很快的,各家马车纷纷去抢好位置。
有钱的人家物资准备充足,便开始搭帐棚,准备就地升火煮食。
楚家商队显然惯常走这条路线,知道哪儿有水源,适合夜宿搭灶升火。
靠近水边的好位置都被占去了,柳惠娘争不过别人,也不想争,就让车夫将马车停到一棵树下,还分了一半的位置给黄大婶一家。
两家说好,晚上一起搭伙做吃食。
黄伯是男人,提水的差事交给他,黄大婶准备搭灶升火,柳惠娘则和儿子负责去捡树枝当柴,大家分工合作,省时省力。
柳惠娘牵着儿子正要去捡树枝时,楚雄已经带着一捆柴过来。
“黄老,这捆柴给你们用。”
黄伯和黄大婶受宠若惊,赶紧起身道谢,楚雄摆摆手说不客气,还跟他们聊了起来。
黄大婶他们是见过楚雄的,上回他的马车用十个铜钱租给了柳惠娘,路上还顺道载了村人,黄大婶当时也是搭便车的其中一人。
有了这层关系,加上楚雄一点架子也没有,聊天时便热络了些。
柳惠娘在一旁气闷,只觉得心口悔恨,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厮借此顺杆子爬,与黄大婶家熟络起来。
楚雄聊了一会儿,没看她,人便走了,她却知道,楚雄是故意做给她看,就算她拉着黄大婶一家作伴,他也可以跟他们混熟。
柳惠娘打定主意,暂且先忍着,待到了京城,就能远离那个男人了。
这时阿秋刚好回来,知道适才楚雄来过,不禁扼腕。
她不过离开了一下,却错失与楚雄说话的机会。
黄大婶朝她额头点了下,叫她矜持点,自家小女儿的条件如何,做娘的最清楚。依她看,楚雄眼光高得很,看不上她家阿秋的,还是到京城去找大女儿帮忙物色对象比较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