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裕程却说:“这样也不行,你们不许出声才对,否则,别人听到了还不穿帮?”
徐书清想了想:“我走的时候,掐一下你的腿,停的时候,也掐一下你的腿。”
这么一改又乱了套,小明怕痒痒,徐书清把小明掐得“咯咯”发笑。
“算了算了,别费神了,”何裕程说,“我看你们还是不摆手算了,免得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他俩不摆手在宿舍里又走了几个来回,何裕程说:“还是这样好,不摆手虽然看上去死板些,有些像僵尸行走,呵呵,但是不会穿帮。而且,是这般走到黑麻麻的地方,如果撞着鬼的话,鬼还被你们吓着先。”大伙儿哈哈大笑。
何裕程又接着说:“行了行了,差不多也就可以了。唉?你还别说,你们还有点像罗校长呢!”何裕程边说边咧着嘴儿发笑。
何裕程所说的罗校长是实验小学的副校长,高高一米八几的个头,头发浓黑,留了个西装分头,给大家的印象是高大威严、一脸横肉。经常地,他喜欢板起脸来训斥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样子特别特别地凶,害得一些胆小的小家伙,一见到他的身影总要躲得远远的。
徐书清说:“你这话提醒了我,好的,就当我们是罗校长,等会儿我们就这么装扮到宿舍外头去溜一圈,找几个胆小的人来吓吓看!”
“去拿一双水鞋(雨靴)来穿上,这样才会更加像罗校长。”东平说。
“是哦!”大家一同记起来了,每逢下雨天,大家出行时总得格外小心,裤腿挽得高高的,踮起足跟小心翼翼地行走,唯恐生怕一不小心,衣服裤腿便让路上的雨水积水给弄脏打湿了。这时候你看人家罗校长,足蹬一双乌黑铮亮的高筒雨靴,大摇大摆在校园里“扑哧扑哧”晃来荡去,毫不理会毫不在意四处飞溅的污泥水花。“何裕程,你去把我那双水鞋找来!”徐书清说。徐书清有一双旧的中低筒水鞋(雨鞋),其中一只水鞋的鞋头还破了一个洞,也不知道是徐书清的哪位兄长,或者是家姐穿过后传承给他的。在那个年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样子的例子在咱们第六班同学当中比比皆是,顺手可以拈出几件来,你比如,前面章节说过的,苏尚华穿他爸爸的旧呢子工作服,脖子老是缩在领子里边,还有,袁范生是晚仔(在家里头年纪最小),哥哥姐姐多,故几乎没见过他有新衣服穿,他总是捡哥哥姐姐们穿过的旧衣服旧帽子来穿戴,还有,李淮安的书包是他姐姐使用过的花书包,等等。“你的水鞋搁在哪儿?”何裕程问。“在我的床底下。”“好的!”何裕程立马跑到徐书清床铺前,俯身钻到床底下,在一大堆锄头畚箕扁担等等什物当中四下翻找,把躲藏在这些什物里边的蚊子给轰出来了不少。不一会儿,何裕程用一只手拖着那双脏兮兮的水鞋从床底下倒退了出来,鞋子里边还有几只蚊子“嗡嗡”吼叫着迎面扑来。一番拾掇之后,徐书清穿上了这双水鞋,这回走起路来,脚下“扑哧,扑哧”作响,“哈哈,像极了!”何裕程一边抹去脸上的汗珠,一边拍手笑道。
“东平,帮我们到宿舍外边打探一下,看看其它宿舍里,或者是宿舍周围有没有老师在转悠?”徐书清说。如果有老师在场,一切就变得没有那么好玩了。
“好的,你们等着。”东平放下手中的活儿,一溜小跑出了宿舍。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东平顺着每间宿舍门口兜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一位老师的身影。不大一会儿,东平跑了回来:“没有看见老师。”
“好的,咱们走。”徐书清说。徐书清驮起小明走出了宿舍,身上的雨衣随着行走发出轻微的“唰唰”响声,脚下的雨靴随着每一跨步发出‘噗,噗’的声音。宿舍外边,第三栋宿舍两头的屋檐下各吊着一盏十五瓦的路灯,灯光昏暗发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地只能勉强看得见人的身影。徐书清小声地说:“我们逐个把每间宿舍走一遍。”小明小声地问:“你打算怎样吓唬他们?”“我们不出声,就这么不声不吭地、直挺挺地走进去。”
第七班(五年级)的男生宿舍在第二栋宿舍方老师家的隔壁。宿舍里,莫桂林,李华,王克等几个同学正在谈论电影《金沙江畔》当中的情节。只听李华说:“土司命令藏兵把红军指导员金明押到山顶的最高处,只等到太阳一落山,如果土司的女儿卓玛这时候还未出现,侩子手就要将金明砍头。这时,一个喇嘛右手持着一个圆筒筒样的东西,圆筒筒的边上用短绳系着一个小球。一摇,那小球带动圆筒筒‘咕噜咕噜’转动了起来。喇嘛来到了金明面前,右手转动着带小球的圆筒筒,左手作揖举到鼻子前边为金明诵经:‘嘛咪嘛咪嘛咪’”李华讲到这里打住了,他转过脸来问莫桂林:“你知道那喇嘛在念些什么东西吗?”
“啊?”莫桂林摇摇头,“不晓得。”
“我知道。来,过来,我念给你听,你仔细听好了。”李华脸上堆着诡笑。
莫桂林没有注意看李华脸上的表情,“好的!”他爽快答应着,这事儿听起来挺新鲜,前所未闻,换了谁谁都乐意想知道。莫桂林老实巴交跑来到李华的跟前,在距离李华约一尺来远的地方站好,抬起眼睛看住李华,微微侧起耳朵,认真地、唯恐生怕听错了,或者是听漏了任何一个字。只见李华做模做样半闭起眼睛,学着电影中那位喇嘛一副神秘兮兮面无表情麻木不仁的样子,左手作揖举到鼻子前边,右手模仿着摇动那个会转动的“圆筒筒”,口中用白话有节奏地、轻声地念道:
“丢泥马,丢泥马。丢泥马,丢泥马”
“女乃女乃个熊!”莫桂林没好气骂了一句,一巴掌推将过去,把李华推得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本以为能够讨教到,或者是学会一句怎样神秘莫测珍贵稀少的“梵文”或者是“咒语”,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有这么坏,反动透顶。李华睁开眼睛“咯咯咯”大笑了起来,眼泪水都快给挤出来了。莫桂林在嘴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鬼打的家伙,反动透顶的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将来你肯定会不得好死,喝开水都会被水塞牙齿”莫桂林突然停住嘴巴不说话了,张大了嘴巴睁大着眼睛看着门口——
只见门口一来人,身似一堵墙高一米八几个头,穿着黄绿色军用雨衣,风尘仆仆,雨帽帽檐拉得低低根本看不清此人的脸,肚皮地方有点儿“鼓”(那是徐书清双手夹住小明双脚的地方位置),一声不吭二话不说走路不摆手,直挺挺像矗着的电线杆子从门口外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闯了进来,只听着来人身上的雨衣“哗啦、哗啦”作响,还有他脚下穿着的雨靴发出的“噗,噗,噗”响声。宿舍里的打闹声喧哗声一下子嘎然止住,所有的小家伙统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调转过头来,或者是转过脸来,或者是抬起头来,睁大着诧异的、恐惧的、莫明其妙的眼睛,目瞪口呆紧张兮兮看住来人,但见这来人,或者称之为“大人”,来到两间宿舍当间的那扇门口旁边,在吊在两间宿舍当间的那只电灯泡下方站住了脚,一动也不动定定矗立在那儿,跟谁也不打招呼,跟哪个也不说话,昏暗的灯光照不着他的脸,模模糊糊只能勉勉强强看得见他的一双眼睛。小家伙们愣愣望住这位突然闯入宿舍里来的不速之客,不敢吭一声,喘着气。这位“大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强忍住笑。就这么地,“大人”和小家伙们定定对峙了约莫两分多钟,然后,“大人”掉转过身子,迈开步子“噗,噗,噗”,从另外一间宿舍的门口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转了出去。
目送“大人”出了门,小家伙们缓过神来,只听有人小声打听:“刚才那来人是谁啊?”
“不知道?”
“有点好像是罗校长哦?”
“是罗校长么?不是说这个学期他已经调走了?”
“那就搞不懂了,说不上。”
“他干吗不说话的?”
“天晓得?”
“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你都不知道了,我哪里还知道?”
“恐怕只有鬼才知道。”
“他干吗穿着雨衣呢?天好像又不在下雨。”小家伙们一个两个挺费力挺费神地瞎猜瞎想着。
王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来到宿舍门口,把头探到宿舍外边,想再多看一眼那位神秘的“大人”。宿舍外头黑咕隆咚的,哪里还有那位神秘“大人”的踪影。此时,这位身着雨衣神秘的“大人”早已经又闯入了另外一间的男生宿舍。这间宿舍里,四个小家伙坐在一铺床上围成一圈,正在兴高采烈地玩“周公查周由”的游戏。四个人当中,一个当“周公”,一个当“周由”,一个当“县官”,一个当“打手”,具体哪个人担任哪个角色由抓阄决定。一位小家伙抓阄抓中了“周公”,他念念有词:“周公查周由,查到皇帝屎坑角落——角落——角落角落角落”他用手指在其他三个人身上指来指去,一边猜想谁会是“周由”,一旦他认定了他们三人当中谁是“周由”,就用手指指住那个人,说出最后一个字:“头!”如果这个人确实是“周由”,那么这位“周由”就会被罚打手板心,具体打多少下,由“县官”说了算,然后由“打手”执行“打手板心”。如果“周公”指错了别人,则“周公”挨打手板心,打多少下也是由“县官”说了算,也是由“打手”执行。这会儿,“周公”的手指头正在另外三个人的身上转啰啰地查着“周由”,已经差不多查到“皇帝屎坑角落头”了,身着雨衣神秘的“大人”突然“扑哧扑哧”闯了进来,四个人吓得连忙从床上蹦到地下来,鞋也不穿,抬头迎面傻了眼定定望住来人。神秘的“大人”照旧一声不吭二话不说,来到宿舍当中站定,定定呆了一分多钟转身开步走人。四个小家伙丢下游戏再也没兴趣玩下去了。再后来,这位神秘的“大人”一间又一间地接连造访、闯遍了学校里所有的男生宿舍,每次都能大获全胜,大笑而归。每间男生宿舍里的小家伙们都被“他”吓的一愣一愣地,只能是目瞪口呆傻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定定地望着“他”,硬是没有人能把“他”给识破出来。
徐书清驮着小明从第三栋宿舍的东面那边转悠了回来,路过第六班女同学宿舍门口时,女同学们正在宿舍里边哼着歌儿《一根银针》:
女乃女乃有一根银针,
今天是头一回拿出来用,
因为我明天举行入队宣誓,
欢欢喜喜给我缝条红领巾。
小明扭头往女同学宿舍里看了一眼,小声地问徐书清:“干嘛总不见你去吓唬女同学她们?”
“不敢!千万不要去招惹她们!”徐书清一本正经地说,“她们的胆子比针尖儿还小,万一哪一位被吓出毛病来了,一个劲儿猛个叽哇乱叫,不把老师招引出来才怪,到时候你我等着挨老师‘掖能鸡’吧!”(掖能鸡:掐疤痢。指被克,被处罚的意思)
“哇,雨衣捂得我出了一身汗,”小明用手背抹了一把汗说,“徐书清啊,刚才我们去对面第二栋宿舍的路上,路旁边那棵凤凰树的树枝很低,你走过去时没看见,一根手指那么粗的丫枝碰到了我的脸上,差点儿没把我给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