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片沙梨树下 七塘三天(4)

作者 : 小小明明

***

就在徐书清驮着小明外出到宿舍外边装神弄鬼四处游荡的那会儿,东平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床铺上安装着收音机的天线地线。他用一根旧漆包线在上铺架床的床板下、在四根床柱子上拉了一大圈当做天线。然后,使出了吃女乃的劲儿把整铺架床的一只脚抬起,将另外一根旧漆包线的一端塞进了床脚下压住,浇上一点水便做成了地线。徐书清和小明“收工回家”进门时,东平已经悠闲自得地躺在床铺上头戴耳机聆听广播了。他那只漂亮的、绿色的塑料肥皂盒做成的矿石收音机摆放在枕头旁边。徐书清和小明一边月兑下雨衣,一边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述了刚才出门转一圈的种种收获、以及所到之处那一幕幕令人忍俊不止的“赫赫战报”。大伙儿嘻嘻哈哈好笑了一阵子。末了,小明一边抹汗一边问东平:

“怎么样?你的收音机声音清楚吗?”

“几清楚(相当清楚)。”

“你的天线拉在哪儿了?”

“呢,绕在我头顶上的那四根床柱子上。”

“天线这么矮能行吗?”

“干吗不行?这不——能听到广播就是最好的证明。”

“行,我也像你这般拉天线。”

“你不用拉了吧,你跟我合用我的这根天线就行了。”

“会不会互相串台干扰啊?”

“我想不会,试一下就知道了。”

“好的。”

这会儿,东平正在心里边敲着小算盘:睡午觉的时候,怎样做才能够既可以安安稳稳不用躲躲闪闪偷偷模模地听收音机,又可以不让老师发觉知道?晚上不要紧,熄灯后只要宿舍里没有响声,老师一般是不会进来掀你的蚊帐看你在搞什么鬼的。中午却不行,老师不让你下蚊帐,好一眼就能看到你在玩些什么东东。东平在家里边就已经发觉并且深深体会到了,听收音机的时候特别容易入睡。“睡午觉时也能听听收音机就好了。”他小声地对小明说。

“呢呢呢,你看看——你又在打鬼主意了。老师不是反反复复、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了吗,睡中午觉的时候,一切东西都不许碰,任何想法都不许有,你只能一心一意地想着如何睡午觉。你不怕挨老师择你的收音机啊?”小明说。

“嘻嘻,也就是这么一想,想想都不行啊?”东平笑着。

“那你把蚊帐放下来嘛。”

“明知还说,一点儿创意都没有。”东平挠着脑袋。小明笑了。

东平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对了,这么来!”

“唔?”

“你看着啊,”东平把两只耳机从耳机箍上取下,把耳机和矿石收音机一同塞到了枕头套里,矿石收音机塞在枕头的下方,耳机塞在枕头上方,只见两只耳机圆圆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凸现在枕头上,东平使劲地用两只手在枕头上压压抹抹,抹抹压压,最后愣是把耳机凸现显露出的痕迹给抹没了。“点啊?这招儿怎样?”东平得意地仰起脸来问小明。

小明不得不佩服,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你看你几鬼精哦(贼聪明)!”

东平又躺到了床上,侧着身子,把耳朵贴在耳机上。“还能听得到吗?”小明问。

“当然可以,声音一点儿也不见减小。”

“你还别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在听收音机。”

“这叫什么来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动脑。”东平晃着脑袋。

“哦哦——你不怕啊?!”

东平拍了拍小明的肩膀:“老弟放心!只要没人打小报告。”

***

晚上九点半钟。

熄灯铃响了,除了老师的宿舍,所有学生宿舍的电灯一下子全都熄灭了。东平最后一个上厕所回来,他随手关上门,又从门背后角落头取出一把锄头,把门牢牢顶住。那时候,实验小学所有学生宿舍的门,在宿舍里边是不能够反锁的,既是,在门后边没有安装插销之类的反锁扣门装置,为什么不安装,学校里没有统一的说法,有同学认为,估计是为了方便老师和阿姨管理,曾经有同学笑着说:“某是的话(否则的话),假如某一日,有哪位同学造反反扣上门,在宿舍里边大闹天空,老师您纵然有天大本事,也只能在宿舍外头隔着玻璃窗跳愣愣,束手无策声嘶力竭叽叽哼哼,隔鞋挠痒痒。”若想在宿舍里边把门关紧,只能在门背后顶上一把锄头,或者是扁担什么的。东平关好门,回到床上放下蚊帐,说:“哇,宿舍里好似蒸笼一般,好局哦(好闷好热哦)!外头却凉风习习,凉快多了。”

“我看今晚上我们不要关门了吧,太热了。”申杨边说边使劲地打着扇子。

一直以来,或者说,自从实验小学成立以来,同学们晚上睡觉是从不关门的,实验小学校园有点像一处世外桃源,校园四周围被一道两米来高、高高厚厚的泥巴围墙围着,一般人很难翻墙进来,几年来校园里一直相安无事,因此,所有学生宿舍的门一天到晚都是敞开着的,白天不上锁,晚上不闭门。后来事情有了变化,上个学期(一九*年),一个贼佬(小偷)偷偷溜进校园里来,偷走了厨房里的一些东西,到后来,学校就要求同学们晚上要关门睡觉了。

“上个学期不是曾经有过一个贼佬跑到我们校园里来吗?不关门睡觉,你们怕不怕贼佬跑到宿舍里来,拉你的脚丫,挠你的脚板?”何裕程说。相对于女同学,男同学并不怎么介意、害怕贼佬,或者是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一来是初生牛犊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知江湖险恶,不知道江湖里边的厉害,二来是一个两个都是一介寒酸穷书生,身上没有一分钱一个子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到时候,边个偷边个都蒙识(谁偷谁还没准儿呢)。”亚民就曾经这么大咧咧地笑着说过。

“挠脚板倒是不怕,怕就怕贼佬把你们一个两个拖出来扛到宿舍外边,然后扔到围墙外头的坟地里边去!”汪波笑道。

实验小学校园的南面围墙外头,民警独立大队马厩房旁边的不远处,那儿的确有一大片坟地,但是,谁也不信汪波的鬼话,“去——”大家一齐嗤之以鼻,笑之。

“唉呀!似这般闷着也不是个办法呀?我有个主意,不知大家是有否兴趣?”东平说。

“说来听听?”

“我们将门半掩半开,把畚箕扣在半开的门框顶上,小偷一推门,畚箕‘噗’掉下来砸他的脑袋瓜。”

“好是好,不过,万一是老师进来呢?你们还记得吗?去年的一个晚上,第五班的男同学也把畚箕扣在门口上设‘机关’,本来想扣住哪位同学,没想到罗校长推门走了进来,畚箕‘噗’一下子扣在了罗校长的脑袋上,嘿嘿,倒霉啰!那天晚上,害得他们全宿舍的人,一个不剩统统被赶到宿舍外边罚站一个多小时喂蚊子,这还不算,第二天还挨全校点名批评。”

“对啊,这招不灵。”

“那么,我们这么来行不行?我们把扫把、锄头等等之类‘轮轮凳凳’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放在门口上,另外,再搭挂一部分东西在门框上,如此,老师看到以后就不会进来,而贼佬呢,想进来也无法进来。”

“对哦?有点意思。”

“行,我们来试试看!”

几个睡下铺的同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们从床底下拖出畚箕、锄头、扁担、扫把等劳动工具,把门打开,把这些家什往门口堆、挂、摆:

“在门框上倒勾上两把锄头。”

“刚两把锄头?死硬(肯定)不够,人还可以钻得进来。”

“那就多挂一把!挂三把!”

“在地面上栋(竖)几把锄头,袅袅地(很悬地)一碰就倒。”

“风吹呢?风吹它会不会倒?”

“哪里来那么大的风?!”

“这样子是太险了一点,我总觉得风大一点就能把它们给吹崩下来似的。”

“不不,我认为这个样子刚刚好,小偷轻轻一碰就砸下来了。”

“在中间这儿挂上两只畚箕。”

“在这儿,对对,在这儿斜斜横住一根扁担。”

“在那边也斜斜横住一根扁担,两根扁担交叉好,慢慢地,好,稳住了,稳住了,好,松开手,松开手,好!”

“在旁边摆上两个提桶,对,这儿,摆上一个,还有那儿,再摆上一个。瞧,一碰就丁丁当当响。”

“用畚箕挡住提桶,不让贼佬从外边看见。”

“”

另外半间宿舍的同学听到这边宿舍嘈嘈喳喳,起身跑过来看究竟,看罢拍拍后脑勺:“对哦,我们那边也这么干。再说了,这样子空气才能对流,凉风才能吹得进来。”他们跑了回去,也在他们宿舍那头的门框上摆起了龙门阵。

末了,只听见徐书清郑重其事地对他们那间宿舍的人宣布:“大家听住:半夜里哪个想出去阿屎阿尿,先扯开这根扁担,记住!是这根,不是那根!然后挪开这把锄头,接着,轻轻拨开这个畚箕,从这儿慢慢钻出去。记住了!次序不要搞错啊!否则的话,否则所有的锄头、畚箕、提桶会一块儿砸下来,到时候,你挨砸了,不关我的事啊!”

“呃!晓得啰!”

又听见李先贤说:“晓勇,万一我忘记了先后次序,我把你叫醒哦?”

“你敢!”

开了门,只觉得屋子里有一阵阵的丝丝凉风穿堂而过,让人觉得一下子凉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小家伙们一个个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学校的校工罗阿姨起来在宿舍的四周围巡更,她左手举着一支手电筒四下照射查看,右手握着一根扁担,像拿着拐杖似的一路走一路用扁担的一头重重地敲击着三合土路面,“梆!梆!”的响声传得老远老远,欲借此响声希望能镇住、或者是吓退小偷窃贼等企图入侵者。路过六年级第六班男同学宿舍门口时,罗阿姨停下了脚步,她用手电筒来回照射着小家伙们支在门口上长的短的、扁的圆的、带绳的带毛的家什家伙,细细端详辨认了好大一阵子,在心里边揣摩,如此蹊跷诡异的布阵,俺老罗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见识遇到。她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啧啧称赞:“这帮鬼仔,一个两个都几鬼聪明,几鬼有头脑哦,也亏他们想得到想得出来,真不愧是毛泽东时代新的一代有学问的聪明鬼仔!”到末了,却又摇摇头:“不过,万一哪一位半夜里尿急了屎急了,不也是好鬼轮镇费事、好鬼啰嗦?”(好鬼轮镇费事:非常之麻烦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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