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夕颜刚要开口,便又被他硬生地堵了回来:“没有可是了,这次突然地毒发,让我更加害怕失去你,所以颜儿,让我再陪你好好看一看这世上的瑰丽风景。”
悲凉地甚至有一些乞求的言辞,令夕颜心中十分苦涩,子逸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就像这凡尘中的人,倘若经了这两次险些与世长辞,便也会更加的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无限风光,仿佛百看不厌,全然没了当初的无视。
于是,那个贴着他胸膛的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好让这个时刻恐惧的男子安心。然而深埋在那一片龙诞香中的她,却不知,那经久的香气已经在开始慢慢弥散,子逸的眼中,荡漾起幸福与不舍,伴着泪。
待几个丫头端着洗漱的用具进了来,夕颜一眼便瞧见了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的落葵,她一如既往的笑着朝两人行礼,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积郁的心思缠身。
“你昨儿是去了哪?怎我回来时都寻不到你。”她不将吕载夫找过她的事情说出,许是有自己的苦衷,于是夕颜便也不去刻意深探,只关切地问着。
落葵似乎十分平静,只淡淡答道:“吕将军见您当时被三小姐给护走了,怕是那些个掌柜们追问起纳妾的事情,便借故把我也带离了那儿。”
“哦。”夕颜没有再问下去,她不想让落葵为难。
待她为自己将发髻盘起,才想到些什么似的说道:“你吩咐下人们去将少修唤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
落葵应声离了去。
子逸怕她又要疲于操劳,便问道:“怎又过问起府上的事?”
夕颜笑了笑:“若是可以不管,我倒是乐的清闲,只这件事事关重要,怕是一定要查个清楚我心中才能安定。”她是放不下风龙离去的那句话,真正在晨露中散入罂粟粉的人?无论怎样,她都要彻查清楚。
子逸走到铜镜前,一面将她头上的金钗调整着,一面说道:“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牵挂着?如今既然你我已经决定互相坦诚相待,那就让我也来为你分担一些,不要总是将什么都埋在心中,这样的你让我看着十分心疼。”
“是锦儿的问题。”夕颜抬臂握住子逸正垂下的手,她不想在此事上瞒着他,毕竟被罂粟粉摧残的,是他。
“你后悔对锦儿的惩罚是吗?”不跳字。子逸知道锦儿的离去对眼前的妻子来说,是个不小的中伤。
夕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倘若毒是她下的,那我是必然不会有什么后悔的,因过于仁慈只是在给自己及身边的人留下隐患。”
“那……”子逸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顾虑。
不待他说完,夕颜便朝他望去,肯定他的猜测,道:“是的,怕就怕锦儿是被冤枉的。”
“可庞管家不是说从她屋子里搜到了罂粟粉,而且她还在送给你的香囊中放了什么悠悠草吗?”不跳字。子逸不希望夕颜这样的猜测再让她产生自责,便安慰起来。
但他却不知,此话正说到了夕颜的痛处,记得在审问锦儿关于悠悠草和乌虫的时候,那个丫头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其实都只是为了维护若辰,怕若辰被那个冷酷的风龙杀害,她是被逼如此,并未有过伤害任何夕颜的行为,既然如此的话,夕颜就更无法相信那罂粟粉是锦儿所放。想想当时,场面确是有一些杂乱,五爷的死,萧老爷子的怀疑,子逸的突然中毒,吕载夫造访,所有的人都似乎在死死盯着夕颜,让她没有了一丝冷静下来细细斟酌的机会,若是饶了锦儿,恐怕她就被真真正正地扣上了奸细这样的恶名。如此的话,锦儿的牺牲倒是保住了自己,越是这样夕颜越是觉得对不起她,特别在风龙那句欲说还掩的话后,自己更是坚定了查出真相的心。
“原本就是我对锦儿的猜忌,她也是受人要挟才不得不在我身上置了那悠悠草。”夕颜平静地答道,如今锦儿早已不知了踪迹,当初自己还以为她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对她艰难时候的不顾,才会如此憎恶地报复自己,却不想她并不知道自己知晓她与若辰的事情,可怜她一个已经没有了心爱之人的陪伴,没有了可以给她安慰的孩子,在陪着自己到了这深宅大院后,又被冠上恶名而赶了出去,想到这里,夕颜心中更是一阵酸楚,即使现在已经不能将她挽回,却至少能够竭力查明,还她一个清白,因为她依旧是自己心中那个忠恳多年的妹妹。
看着夕颜陷入了久久难释的沉思,子逸便也不再问下去,只柔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彻查,那就随心去做吧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切不可再一个人去默默承担。记着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他紧紧握着夕颜的手,眼神坚定地如不老的苍空般澄明。
她觉得子逸与往常有了些许的不同,不再似自己认识的那样遗世独立,而是在慢慢融进自己身处的复杂事端之中,像在有意为她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这让夕颜心中十分宽慰,毕竟这样的他才更加的真实,因为他是萧家的长孙,早一些的参与进家族的诸事中,是有利无弊的。
“大少女乃女乃吕少爷来了,现在正在厅堂中候着呢。”落葵的声音从大敞着的门外传来。
夕颜轻轻拍了拍子逸一直不肯松开的手,以让他放宽心,而后才朝门外走去。
同落葵一起穿过通往厅堂的廊时,似想起些什么,她忍不住开口向身旁之人问道:“今儿怎不见花忍?”
“一早便出去了,近来也不知是怎了,像十分忙碌似的。”落葵一面在前边儿引路一面答着。
“十分忙碌?”夕颜口中念叨,昨夜的花忍确实是奇怪的很,分明在绣花,却似乎因为了什么事而赶得紧迫。
短短地路程,夕颜却有了这样一个突然的想法,一个让她自己有些诧异的猜测。待两人踏入厅堂,便一眼看到少修正坐在梨木圈椅上,心事重重地皱着眉,身旁奉上的茶也不曾动过,直到夕颜走到跟前才醒然过来,连忙起身抱拳:“嫂嫂”
夕颜抬臂让他坐回去不用客气,道:“你何时随你父亲进宫?”
“三日后。”少修短短地回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夕颜知道他心中不舍,不论是这住了多年的宅子,还是那守护了多年的女子,再怎样地拉扯,也终有那么些余痛柔肠寸断。
“嫂嫂叫我来为了何事?”许是觉得周身过于安静,又许是见身旁之人一直沉默地望着自己,少修轻轻吐了口气,迎上她静候的目光。
夕颜这才开口说道:“我是想让你多缓息一会儿,这两天怕是也没安生度日吧?不少字倘若你觉得心中苦,就和嫂嫂说说,虽然嫂嫂既解不了你那心结,又无法将你留于萧府,但至少比你独自埋在心中要舒畅许多。”
“我……我不甘心。”少修看着眼前这个萧家唯一能明白他心中积郁的女子,终目光沉暗了下去,再无法故作坚强。
夕颜却平平一笑:“这就对了,倘若你只说愿意放手,那我还真得要怀疑你口中所谓对子岚的痴念。这句话才是你心中怨闷难散的根源。”
“那又怎样呢?即使是对她爱了多年,守了多年,她终有选择自己心之所想的一日,我,也终不是她命中的归宿。”少修的气息有些不稳,似惊涛骇浪未了的蔓溯。
夕颜始终没有改变过对他们二人能在一起的那种奇妙感觉,这感觉自见他们二人一齐无拘笑谈时,便犹如千年古松般根深蒂固。而至于那个裴申,虽自己不是十分看好,但倘若他能对子岚诚心,那自己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且无论是谁留在子岚身边,她都是一如既往地希望子岚能够幸福。不过夕颜能够预料到,一旦裴申风龙身份被他人得知,那恐怕也就是他同子岚缘灭之时,因为毕竟这个乌兰国的人,都与萧家有些难以抹去的瓜葛,而这瓜葛只有仇与恨。
“去和子岚说了吧早晚要讲的。”夕颜淡淡地一句话登时引得少修抬起垂在胸前的脑袋,愕然地望着她。
她继续道:“说你一直以来的心意,以及即将进宫的事情。”
少修的眉峰,因她这一字一顿的话语缓缓拧起,似在斟酌抉择,却终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想扰乱她现在的心,怕是说了出去,只会让善良的她为难愧疚,倘若如此的话,我宁愿继续将这段夭折的感情继续掩埋。”
“那入宫之事呢?且不说那段感情你割不割舍的下,三日后的面圣恐怕就意味着你同萧宅生活的诀别。”夕颜也是心中五味,这个府上,一直以来同她一起生死进退面对的,就只有少修与落葵。
少修却唇边轻笑起来:“虽然不能再在萧府生活,但还是可以回来探望的,你便这样去安慰子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