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东轻拽拽宝珠,笑着瞧一眼外头,示意他们先出去,将灶房留给自个去做生意,宝珠这才反应过来,一转身朝魏思沛皱皱鼻子,一溜烟往阁楼里跑。
魏思沛笑着跟上她,不知从何时起,原先那个成日跟在自个身后叫哥哥的白胖丫头浑然不觉间长成了大姑娘,今个也知道借题发挥,一板一眼地数落起自个儿了。
宝珠进了阁楼,也不关门,随意坐在躺椅上气呼呼瞧他,“方才说的话儿,你听进去没有?”
魏思沛静静立在门前,迎着她质问的目光露出个笑,那笑容瞧在宝珠眼里便不是个滋味儿,像极了长辈瞧着正在任性撒泼的孩子时,满眼含着包容与爱怜。
忍不住气恼道:“你笑啥?做了错事儿还笑?”
他也不答,半晌,忽地上前几步,轻轻拉起她的手,神色认真地问:“宝珠可还记得那一回你二婶子发了病,咱们在河边说的话儿么?”
宝珠猛地愣住,回忆片刻方点点头,“都记得,我说,思沛哥将来做了郎中,要救更多的人。”顿了顿,叹道:“思沛哥说,将来要像魏伯一样为大家伙儿瞧病分文不取。”
其实宝珠心里也知道,他虽没顾上跟自个商量,一点儿也不顾念自个的想法,可他这一回在外头做的是善事,她嘴上虽不说,心头还是支持他的,也就是前些个害的她爹娘她们好一阵担心,才忍不住板起脸埋怨他。
这会儿冷不丁想起自个曾经说的话儿,脸便悄悄红了,扁嘴道:“总而言之,下一回一定要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儿,知道你在哪,屋里人也安心。”
他定定瞧上宝珠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好,都听宝珠的。”
宝珠不打算在这事儿上继续说道,歪着脑袋想了想,便问他:“这回回来,思沛哥有什么打算?”
他笑着刮一下宝珠鼻子,“这事儿早跟爹商量过了,就留在县里做郎中,买铺面的钱儿不够,租上一间小铺面的钱儿总是有的。”
宝珠皱眉,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踌躇一番,便问他:“铺面每月要交着一笔不少的租金,还交着官税……”
他笑笑,知道宝珠心头担心的事儿,便说:“寻常老百姓看诊不收药钱儿,只收着一半诊费。若遇上富户,再去收药钱儿。”
宝珠上上下下瞧他,纳罕道:“思沛哥这样迂腐的人,竟还能生出这般想法,我只以为你同魏伯想得一样,分文不取,只收些老乡送来的粮食哩。”
魏思沛扑哧笑出声儿来,“谁说我迂腐?治病救人原本是好事儿,却也不能因着救人便叫自己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养活不起家人。身为郎中,自个活的且那样狼狈辛酸,今后又怎么去救更多的人?”
宝珠原先还担心他心头有顾虑,见他想的那样明白,心头忍不住高兴起来,撅起嘴打趣他,“开了医馆,就是个营生不赚钱儿怎么行?我可没你那样高的觉悟,生意要做,钱儿也要赚陈记快餐的价儿是再不能降啦,放眼全县,也就咱们陈记最实惠哩”
话音刚落,王福来已经大踏步上了二楼,隔了老远便笑着招呼一声,“思沛回来啦”
魏思沛笑着迎出去,“劳叔惦记了,前些个还亲自跑了一回。”
话说着,王福来已经上了阁楼,“见外啥?都是自家人了,你母亲担心着,舅还能干坐着不管?”
话毕,又问他近一向回来在县里的打算,宝珠知道她娘走时交代过她小舅照应着思沛哥,便笑着让他们慢慢去聊,自个起身下楼去灶房干活儿。
赶八月底,天终于凉爽了些,医馆前些个也寻好了铺面,这几日正做着开业准备,地方就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小街巷内,宝珠抽空去瞧了一回,小巷子经营着几家小食肆与茶叶铺子,平日过往的路人不多,巷子前后是一片一片的居民区,铺面不大,好在是个两层楼的样式。
宝珠舅舅跟大头哥花了两三天时间将二楼打理出来,专为他做了个小隔断,一边儿安放个小榻,一张方桌并两张椅子,另一边儿的空地专门用来贮存草药。
一楼的药柜以及二楼存放草药的木柜木箱是他自个儿设计的,图纸就交给大头,他今年起已经能够独立上工,手艺越发好,得知思沛要开铺子,不消说,当日下工便去寻他,说是都是同村的,又跟宝珠结了亲,别去客气,有啥自个儿能帮的就说话,别去外头花那些个冤枉钱儿。
木头是宝珠爹专程从村里收来的,价钱儿自然比在县里买要实惠的多,除了大头每日来帮着干活,加之他自个又会做些木工活儿,连番下来,也只花了不到百文钱儿。
一连半个多月,宝珠爹跟她小舅带着大头整日在铺子做着木工活儿,良东跟宝珠招娣几个下了工也去铺子帮忙,一番忙碌下来,从药柜到桌椅柜台等一应摆设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铺子虽是两层,但因地处偏僻,租金却不高,一月只收着三百个钱儿,这些钱儿多是魏思沛今年来县里做工攒下的钱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采购药材是个重头活儿,且不说名贵药材,各式各样常用的中药一块采购齐了可不是件容易事儿,杂七杂八算下来,非得几十两不可。
好在魏家这些年来积攒的草药足够多,赶开业前魏元专程运来了大部分,说是这些也只够他应付个寻常疾病,若遇上疑难杂症,该有的药材一样不能少,缺少的那部分药材只能自个去努力,一样一样补齐。
魏元过惯了乡下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愿留在县里,又生怕他年纪小,自个又不在跟前儿,怕他没个定性,临走前便郑重交代他,既然开了医馆,就要好生去经营,一个好的郎中,不但医术要精,医德更要高医者父母心,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不能一味地只知道赚钱儿,每一个来看诊的病人,但凡来了医馆,无论他出不出的起钱儿,都要想方设法去治好他,要做个仁医,切莫砸了自个招牌。
宝珠听了魏伯那通话儿,心头便不大舒服,想想做郎中的,又有哪一个不愿亲自治好病人?难不成眼睁睁瞧着一个自己能治好的病人,只因着铺子没药材,便让他去了旁的铺子抓药?在思沛哥铺子里好赖还能打个折,若去了外头,岂不是要花更多钱儿?
于是她便自己做了主,偷偷取了魏思沛的药单子,从手头攒的钱儿里取了些银子,专程跟小舅和招娣一块到州府去了一回,除了几样极名贵的没法子帮他,将各样缺少的药材几乎买了个齐。
知道他不愿用了宝珠的钱儿,王福来便跟润泽两个亲自去送,说是思沛是个懂事知理的,宝珠娃儿这样待他,他就是再不情愿也得领上这个情。
这几日,断断续续的秋雨下个不停歇,眼见着晌午才晾上的苞谷,没多大会儿外头又飘起了雨滴,气的王氏直叹老天儿不长眼。前些个还风和日丽的,偏等着收了苞谷便起了雨,连着几日来回折腾,任谁也要叨咕几句。
润生已经架起了牛车,场子在村东头,离屋里还小半里地,来回极不方便,王氏便从灶房取上几个苞谷面饼子,吴氏从屋里探出一个头,“下这样大的雨,爹娘上哪去?”
王氏叹一声,“收苞谷去咧,你就屋呆着,午饭自个儿热。”
赶到场子时正赶上雨势渐大起来,三人脚不沾地忙了大半天儿,赶收完苞谷浑身上下已经湿了个透,随意啃几口饼子便往回赶。
眼瞧着雨越发大,想起才收获的苞谷若不及时晒干,放在屋里不消一夜怕是要生了霉,王氏便没心思说话儿,陈铁贵也虎着个脸儿,润生刚张了个嘴儿,一扭头瞅爹娘脸上都不大欢快,也只得悻悻闭了口,沉默地在前头赶着牛,几人一路无话儿,刚拐进了巷子,便瞅着一个人影像是在自个屋门前儿徘徊着。
王氏眼尖,老远瞧见那人像是赵家老三媳妇,脸色一变,捅了捅丈夫,“那不是赵家的?”
陈铁贵抬起下巴张望片刻,奇道:“立在咱屋门口做啥?”
王氏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起来宝云送去这些么年了,两家也没个来往,她今个倒来的奇”
话说着,牛车已经进了跟前儿,赵氏瞧见王氏两个回来,忙起身让一让,王氏冷着一张脸儿跳下牛车,假意瞧不见她,跟丈夫两个帮着润生往院子里推。
赵氏眼巴巴跟着王氏进了院子,干巴巴开了口,“嫂子……”
王氏原本今个就满心窝火,想起赵家老三媳妇往常里成日瞧着自个不顺眼,有时在村里碰上了,大老远便领着宝云绕道走个老远,又想想宝云在村里的风评,自个娃儿落在她手里没教养好,心头便不是个滋味儿,口里说的话儿便好听不到哪去,“哟,赵家的,今个还稀了奇,怕是走错门了吧?”
(嘻嘻,医馆的名字还没想好,今个先略过,今晚好好想一个,明天会交代。鞠躬感谢xiaojiu亲,tupian49668亲的粉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