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半日,望了眼周遭的景致,已经是四月初春的时节,大团的金灿阳光像这个季节盛开的迎春花在天空中绽放,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映着晶亮刺眼的灼热,暖暖和煦的阳光照拂,竟有一丝凉意。
连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桩桩件件都不寻常,我只觉这是危机的临近,林府埋藏深机似要渐渐迫来。今时今日谋害清平的凶手还逍遥法外,现又断了线索更是如临深渊。
我懊恼的走着,寂静的午后,整个林府也是寂静异常,形单影只绕过半月湖,心里又忐忑不安。三少爷无情摔落红豆,我可怨不可怒,如此蛮不讲理之人还教我如何伺候于他?
愤懑的出神不觉就走到月桂轩的角门,我迟疑的踱住脚步,院中的月桂繁茂生长,宽裕的前院摆满刀枪剑戟,一丝声音不见闻,这个时辰居然无人伺候。
我静静的朝东边正房走去,那里是三少爷的寝居,只停留了一会,就要走开,忽闻一声怒吼,里面传来三少爷的斥声,“你做什么”
这声音虽是怒斥但更多的是震惊,我起疑的靠近,就听一女声娇滴滴的道:“奴婢看今日三少爷烦闷,就来伺候解解闷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银瓶的声音。手不由自主的搭在门耳上。
“你不许靠近,把衣服穿好,出去”三少爷极其别扭的吼道。
“不要嘛三少爷,难道您不想吗?”不跳字。银瓶娇女敕颤抖的嗓音带着诱惑。
我听着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后退离去。
就听“咚”的一声巨响,银瓶撕裂的叫喊。我怕出大事冲进屋内,掀过帘子就见到十分香艳的一幕,银瓶头朝床榻的趴着,前襟肚兜滑落,露出丰盈的胸部,身下的裙子凌乱遮掩**,只露出光滑无瑕的长腿。三少爷则面红耳赤,月白色的中衣垮在肩头,撕扯的皱皱巴巴,睡后的青丝斜垂胸膛,一副千娇百媚的别扭愤怒样子。
二人见到有人进来,齐刷刷的朝我扫来,皆是震惊非常。银瓶连忙拾起地上衣服遮挡包裹全身,慌乱的抖索着。三少爷棱眉紧皱,双目圆睁的看着我,瞬时垂下头拉好中衣,羞涩的甩被埋过头。
一阵寒风呼过,我脚下怔怔的移不动。银瓶失措的打理衣裳,额头竟还涔着血流,她背转身不敢看我。
我咬着下唇,真后悔就这样冲进来了。此刻,这样的境况尴尬万分,我缩着头就踮起脚尖离开。出了正房就靠上墙背,长吁了口气,银瓶胆子也太大了,大白天的竟敢这样,够开放的。
又猛呼了几口气,就要离开,背后冷不防的传来闷闷的声音,“以后不许再来伺候”
这声音是三少爷闷在被子里发出的,银瓶猛的跪下道:“三少爷,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奴婢伺候三少爷,迟早就是您的人,求您不要赶走银瓶。”
一声声的叩头响起,银瓶方才额头还在流血,现在又猛烈撞击,真是豁出去不要命了。
“滚滚出去”三少爷越发吼起来。
他这吼叫惊的西边侧房的丫鬟下人都跑了过来,听着银瓶哭声此起彼伏,还在不停叩头。我轻轻敲了窗棂,定了定神,走下台阶高声道:“你们都跑哪去了?”
身后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纨琦已要踏步,“姐姐怎么站在这里?”
我侧身挡在她面前,笑道:“不是你说三少爷午休的时候就要在门外等着的吗?”不跳字。
纨琦听我语气,脸色微沉不敢造次,想来昨日在这发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微微一笑,回头撇了一眼。
迎萱上前两步道:“我们刚在做针线就听见三少爷的声音,当出了事就来看看的。”
她笑容灿烂的也要上台阶,我急忙道:“是我不好,刚伺候三少爷不懂规矩,惹恼了他才挨了骂,几位姑娘就别进去了,我怕三少爷……”
我低眉怯懦的回望里屋,她们见我害怕的神色互相张望,不苟言笑的冷翠道:“不是由银瓶伺候三少爷的吗?她人呢?”
我目光一转,盯上冷翠,又笑起来道:“她在哪我不清楚,反正方才是由我伺候三少爷的,你们若要寻她去别的地方找找。”
纨琦听着低声咒骂道:“这个小蹄子,谎话连篇的说要我们好好歇息,自己一人来伺候就行了,现在又不知跑哪去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纨琦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怕都听在里间银瓶的耳里,我笑容温和道:“三少爷已经睡下了,几位姑娘没事就先回去,晚些再来伺候。”
她们对了眼,皆望向紧闭的正屋。冷翠先张口道:“劳姐姐费心了,这本该是咱们几个的分内事,由姐姐代劳了,实在过意不去。”
我摇摇头从容笑道:“没事的,都是伺候三少爷,无须跟我讲究客气。”
“那就好”冷翠难得的展露笑容,“那咱们就先回吧,半刻再来与姐姐换班。”
我微怔,注意到半刻时间?
正想着,冷翠已领着另两人离去,纨琦不时回头,我懒得理她转身面对里屋,这个冷翠倒是个玲珑的人,居然清楚知道银瓶就在里面。
我犹豫着是先回去还是守在屋外,万一又有人要进去怎么办?想了半会门就“吱呀”声打开了,不到半刻时间,银瓶就整理好衣裳,头发凌乱眼神涣散的走了出来。
她额头上的血渍还在流,我忙掏出袖口的手帕替她擦拭,轻声在她耳旁道:“听我说,先别回去,就去我那清洗伤口。”
银瓶目光游离的在我身上转,呐呐的点点头,我挽着她的胳膊抄僻静的回廊回到我的屋子里,安抚她坐下,又去井台打了水,轻轻的擦拭她额上的伤口,还好没留下印记。
她突然捉住我的手腕,取过我手上的毛巾自己勉力的擦着,又望了眼整间屋子,“姐姐这真好看。”
我呵呵的笑着,“要喜欢就常来坐坐的。”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瞬间的走神,低头道:“只怕以后没这机会了。”
我坐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刚才的那幕跃在脑海,她这直白的举动蓄谋已久,应该也想过后果的,既是明白又是何苦呢?我一时答不上话,只安慰道:“会有机会的。”
银瓶眉眼微亮,站起身绕着屋子走了圈,悲戚道:“我做梦都在想有朝一日也能如姐姐一般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也像姐姐这样装饰的好看。”
我不觉内心苦笑,的洪潮吞噬着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银瓶已坐在我身边苦涩笑道:“方才多谢姐姐替我解围,不然我定会被她们耻笑……我们四人中就数我出身不好,能伺候三少爷也是多番托得关系。我本只想能晋升一等丫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是姐姐却来了桂轩,又得三夫人和三少爷器重,我晓得自己没本事,只好……”
她有些不自然的羞红了脸,我轻轻拍着她手背,“我明白的,你不用向我解释。”
银瓶一听,坐立不安的委身跪在我面前道:“求姐姐原谅,我知道做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姐姐原谅”
我被她一鸣惊人的举措吓的跳起来,连忙扶起她的身子,“快起来,快起来,别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银瓶脸色惨白的磕头,泣涕连连道:“求姐姐原谅,我真的不敢再犯了。我不该背着姐姐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姐姐心胸坦荡,不肯罚我,我自己惩罚。”
说着她狠狠的朝自己脸面扇去,顿时右脸起了一个巴掌印记,我使劲握住她还欲掌脸的左手,大喝道:“住手”
她瞪大眼睛的止了手,眼角掺泪一眨不眨,我意识到刚话语过猛,吸了口气平心道:“我没有怨你,你快起来,你这样扇脸会让人误以为是我做的,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银瓶惊慌的摇头,“没有,没有,绝没有这事,姐姐真诚待我,我不敢陷害姐姐。”
我扑哧一笑,一面扶她起来,一面轻笑道:“这就对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自己罚自己。”
“可是……可是,姐姐,我真的做错了。姐姐是一等丫鬟,本该由姐姐伺候陪房,我这样越僭,姐姐不罚我,是姐姐大度。若是让三夫人发现,就怕连姐姐也会牵连没有管教好。”银瓶顺眉低敛道。
我眼底闪过奇异,难道伺候主子的大丫鬟都会被收房的吗?我怎么不晓得还有这规矩。
又一想,再看她神色,还有方才的那句话,这意思是在向我封嘴吗?今日之事只有我在场,依三少爷的性子是不会道明的,我与她不熟,她这一翻话明摆着就是有意提醒我,叫我不要声张,还拿三夫人压我,而且……
我看她红肿的脸色,额头上被我擦干的血痕因磕头又流下血来,而且……我若是不答应,就真应了我那句话,她大可出去禀明这伤势皆是由我造成的,到时我就被扣上了个无故体罚姊妹的罪名。
好计谋啊我冷着面在心底称赞,想我自喻聪明,此刻是真糊涂啊,我这样真诚待她,她就是这样回报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