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宝丢下这个重磅炸弹后便彻底陷入昏睡中,花之云愣了半晌才慢慢挪开身子让她伏到石桌上。
不太放心,又补了几指头封住她的几处大穴,按住她的颈侧测了会儿她的脉搏,花之云才望向假山那边,扬声道:“出来吧,她睡着了。”
相貌清俊气度优雅的男子从假山后缓缓走出来,神情阴晴不定。他进入亭中,在凝宝身旁停下脚步,低头注视了她许久,方伸手轻轻模了模她的头。
花之云倒回椅子里,故作高深的笑容已不见踪影。他满脸不悦,拧紧的眉头透出些焦虑之意:“她最后说的那几句你没听到吧?她居然以为你这些年来帮她收拾烂摊子是想要她帮你暗杀……真是的,她怎么会那么看你呢?你明明……”
“你帮我看好怀帧就行了。”七爷淡淡打断他的话,解上披风给凝宝盖上,“这孩子今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花之云一怔,旋即恼然:“她对你误解那么深,你都不会生气的?整天装淡然装高深,我有时候简直怀疑你是不是人来的”
这话说得极重,七爷却只是淡淡一笑:“生气又能如何?这孩子心思重又爱较真,有些事不到时候就告诉她,平白让她多添烦扰。何况当初确是我思虑不周,总想着压一时缓一时,软硬兼施便能让她转了性子……她会误解,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她。”
花之云哑然。他默坐片刻,起身去把藏在廊柱后的一小坛酒拿过来,闷声道:“咱俩难得见上一回,老规矩,不醉不归。”
七爷瞥他一眼,提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取了别在腰间的沉水木烟杆,又模出一小盒烟丝来,不动他推过来的酒杯,只擎了烟杆阖眼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几个灰白的烟圈,淡道:“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花之云自饮三杯,面上恼色不减反增,闻言将空杯重重一顿,冷笑:“你设的局,局势如何变化该全在你掌握之中,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来问我干什么?”
七爷不应战,眯缝着眼睛吞云吐雾,一脸若有所思。花之云重拳击空,只得闷头喝酒聊以解愁。
一坛酒快要见底,七爷才放下烟杆端起杯子朝他举举,浅抿一口,唇畔荡起丝无奈笑意:“我也知一味纵容不好,可我真是不晓得该如何做才能解开阿宝的心结,让她变回最初的样子……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太过急于求成,光想着要给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点教训,却疏忽了阿宝。她还那么小,我就把她推出去,如今……呵,悔之莫及啊。”
花之云神色稍缓,口中却道:“过去的事已成定局,你再后悔有什么用?老头子狠几年你纵几年,这丫头被你们那样弄来弄去,脑子没坏就算幸事了。”睨了眼觑着他嗤笑一声,又道:“你可知今儿在豹场里我瞧见这丫头我想起谁来了?”
七爷道是花之云又要讥讽他,垂眸饮酒,苦笑不语。
花之云瞟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我想起了你、老头子、流香、怀帧、楚狄,还有八公主。”
七爷一愣:“怎么说?”
花之云哂笑:“你的固执,老头子的多疑,流香的莽撞,怀帧的自以为是,楚狄的‘以武服人’,八公主的目中无人——我瞅着她旁的没学到多少,你们几位的这些‘好习惯’她可是学了个十成……哦,不,是加倍,十倍之于你们了。”
不等七爷开口,他忽然一声长叹,万般恳切地说道:“阳嘉,你真是为她好的话就放手吧。她不学学怎么收拾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这辈子都不会长大的。她都二十岁了,你总不能一辈子这么护着她吧?”
七爷沉默良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口饮尽杯中酒,起身掸掸衣摆,轻道:“你且送她回屋,我去同那位明少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