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天她神智不清也不肯喝药,原来是被毒怕了……瑞明又是笑又是摇头,却也不忍心说她什么,只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走着走着,凝宝忽然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我是如何看出我四叔另有所图的?”
“你想说自己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你有用吗?”。
“那你不猜猜?”
瑞明嗤笑:“我再能猜,中午刚在你面前出了那么一大丑,我好意思继续猜?”
“出丑?怎么会?”凝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那几个确实都牵涉其中,没错啊。”
“还装傻”瑞明想敲她脑袋了,“我猜是你下的令,他们只是帮你做事,哪里对了?你明明没做还去认个主谋,跟我也不说实话,含糊其辞糊弄我。我懒得同你计较,你倒有脸提了?”
哎呀呀,他这像是懒得计较的?幸好她没大意。凝宝吐吐舌头,小声狡辩:“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你只猜到了七分嘛。”看瑞明抽出手来作势要打她,一缩脖子,改口道:“好吧,其实是加上你说的有坊里人帮我才总共是七分……不过你真的不用介意那没猜到的三分啦。你看,我这做主谋的不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么?要不是今早上你逼着六叔把事情说出来,我还真以为那两天四叔五叔纯是想见见我跟我叙叙旧才请我过去的,哪里想得到他们是拖着我,好让钟明他们去使坏来?”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要皱眉:“薛长子那王八蛋领着小明扉去四叔那儿找我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大对头。可我想着那厮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平日里对明扉倒是确实好得没话说。他担心明扉一直待在七爷身边,迟早会被逼着走上鬼卫这条路,所以豁出去带着明扉来投奔我,这说法也合情合理,我就忘了防他了。没想到那王八蛋居然是拿明扉来打掩护,利用阿蛮来套我话……啧,阿蛮那傻丫头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她问我要不要替我出这口恶气的时候,我反问她‘你们谁有这个本事?’,明明就是否定的意思嘛。偏她只顾打她那点小算盘,任由薛长子那王八蛋和孟雪俊怂恿钟明他们瞒着我做出那等事……哼,一个两个都只长胆子不长脑子,要是我真不管他们,他们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呢”
气过了,她又不禁苦笑:“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轻忽大意,没把话说清楚让人钻了空子,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
瑞明斜她一眼,轻声笑道:“可你不也没老老实实当哑巴么?先装傻把该拿的拿了,再认个主谋救下他们,跟着又热热闹闹地唱了这么一出,不但没损失什么,倒捞回来一群忠心的帮手,还借机同你爷爷和七爷都和解了。你说你便宜占尽,这会儿还来跟我叫苦,不觉得臊得慌?”
呃,又被识破了。凝宝模模鼻子,收起那一脸苦色,坏狐狸味儿十足的笑容又露出来了。促狭心一起,她便很恶劣地抱住他的胳膊憋细了声音撒娇:“你就不能不那么聪明么?你就装下糊涂安慰安慰人家不成么?人家莫名其妙被扣这么口黑锅已经很可怜了,你都不同情下人家,还笑话人家,人家不依啦~”
一连五个“人家”已经刺激得瑞明汗毛倒竖鸡皮林立了,最后那三个字她还故意嗲声嗲气的,把尾音拖得老长,瑞明狠狠抖了两抖,毫不犹豫就举白旗了:“行行行,你可怜,你实在太可怜了,这天底下没人能比你更可怜了……宝师傅,你大人有大量,就行行好放过小人吧。”
凝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什么时候到的漱明堂都不知道。等她笑够了,人已经站在漱明堂门口了。瑞明一个眼风过去,门前候着的婢女不忙行礼,先高声把她的到来通报给里面的人知道,凝宝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瑞明无视她哀怨的眼神,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婢女,拉着她进了屋。
绕过屏风,柔黄的灯光和地龙送来的暖热让堂中温暖如春,凝宝刚露头,分踞罗汉床两侧的夏侯临辉和宗政宣宏、坐在桌旁的夏侯楚恩、流香与刘成万就齐唰唰把目光集中到她脸上来了,令她很有种刚出洞的兔子突然发现老巢早已被一群狼团团包围了的感觉。
瑞明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轻声提醒:“不想陪老人家住半个月就表现好点。”
凝宝“虎”躯一震,眼神一凛,大步上前,视死如归豪气万丈地对夏侯临辉说:“爷爷,这等小事就不用麻烦流香姐和刘老爷子了。我这三天里确实只睡过两个时辰,不是我不想睡,是我实在睡不着,就今天晌午睡的那两个时辰还是因为有瑞明陪着我。实话跟您说,我不想喝安神汤,您要不就让瑞明给我号脉开方子抓药,要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我住一个屋”
计划策划谋划瞬间就被粉碎了。
“噗——”宗政宣宏刚入口的茶又悉数捐献给了自己赴宴前新上身的衣服。
夏侯临辉目光呆滞仰视她,不知是茶水还是口水溜出嘴角偷偷往下巴上爬。
桌旁的三个被她的气势震懵了,将将缓过劲儿来就不约而同地低头望脚尖默念:“没听见没听见我啥都没听见……”
瑞明目瞪口呆欲哭无泪了,可惜时光不能倒转,不然他死都不会让她跨过漱明堂的门槛。
凝宝还怕惊不呆气不死英明神武的北宣王一样,一拍胸脯,向睿智勇猛的南斗王承诺:“爷爷您放心,成亲之前我绝对不会再对瑞明做出不该做的事,就算他想,没有您的允许,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宗政宣宏无茶可喷,颇有冲动喷她一脸血。
夏侯临辉无颜以对,掩面背过身去抹老泪。
桌旁的三个于心底泪流满面,当机立断捂着耳朵逃离漱明堂,那速度叫凝宝都忍不住惊叹。
瑞明用力把额角暴突的青筋摁下去、又摁下去、再摁下去……夏侯临辉终于转过身来,低头一面抹着羞耻的老泪,一面抖着唇颤声道:“那谁,你快给她号脉开方子抓药让她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