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老宅依山而建,地势极佳,据说祖上为了选址颇费了一些功夫和心思。中间一个主楼带左右两个副楼,不过左边的副楼常年空置,除了佣人打扫,凌家人很少光临。
小承泽等不及,被容婶领着睡觉去了。偌大的正厅顿时安静下来,尹悠然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抬腕看了看,时针已指向十点,里面的谈话也应该结束了。懒
凌少默恰好从过厅走出来,看见她不禁“咦”了一声:“悠然,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泽泽呢,睡了?”
“还问,泽泽等了半天,撅着小嘴巴睡觉去了,我在等你。”尹悠然极力忍下了扑过去的冲动,踱到他身边,微嗔一句,又指着偏厅方向小声问:“训你了?”
凌少默无奈地笑了笑:“最近状况一个接着一个,不挨训才怪。”吃完晚餐,便被女乃女乃叫到书房晓之以情、洞之以理,一会儿急风暴雨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训示到现在,他也觉得累了,便指了指楼上:“我去看看泽泽。”
“去吧,我给你冲一杯牛女乃再上去。”尹悠然笑道。
脸上立刻现出苦不堪言的表情:“我不喝。”
“又不听医生的话了,没听说晚上喝一杯牛女乃有助于睡眠,正好治你的失眠症。”尹悠然故意板起面孔,像平常面对不听话的患者时那样,可是说到一半,发觉口吻实在不对,崩不住笑了起来。虫
凌少默咕噜一句:“好吧。”便上楼去了。
等她冲好女乃端进卧室的时候,他已换了一身白色休闲装,轻纱质地的料子加上极宽松的式样,走起路来飘飘荡荡,性感至极。
“给。”尹悠然仿佛喉头被一只手捏住了,连发音都很困难。
凌少默接过去捏着鼻子,一气喝了下去。
尹悠然再也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至于那么夸张吗?又不是毒药。这样子灌下去象饮牛似的。”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这叫长痛不如短痛。”凌少默将空杯子搁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床头,看着她振振有词。
她蹲下来拉开抽屉,拧起一个小药盒,不禁皱了眉头,大声抗议道:“怎么换了药,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药不能吃,对身体不好,你就是不听。”
“你开的药对我不大管用。没事,就是睡不着的时候吃两片,绝对控制在合理剂量内,成不了瘾君子。”凌少默一脸的满不在乎,怕她不放心似地最后添上一句:“不是还有你尹大医生吗?”
这话她爱听,他需要她,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宽慰的。
“我有什么用,你又不听,没见过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了。”她半是欢喜半是恼地瞪了他一眼。
从七岁被父亲带着第一次拜访这个家,二十二年了,几乎没什么改变,他的卧室也是,大面积的黑与白,简约,前卫,处处对冲又奇特地和诣。
“明天帮我去一趟省人民医院吧,拿一份亲子鉴定。”她正在心思辗转,他忽然轻轻地开了腔。
尹悠然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还保持着前一秒惘惘的眼神:“什么,什么亲子鉴定?”
“不是去年你亲自帮忙办的吗?这么快忘了,可不像尹大博士的头脑呀。”凌少默哑然失笑,跟她开起了玩笑。
可他越是云淡风清,她越是心惊肉跳,放着那么多大事不做,好端端的,突然翻起旧帐,绝对不是好兆头。
尹悠然尽量将语气调到漫不经心的波段,只略略表现出一点惊讶:“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再说,这都一年多了,医院难道没按规定销毁送检标本呀。”
“不是,就是觉得有些蹊跷。也算巧了,医院因为疏忽刚好没来得及销毁。”大概怕她多心,凌少默有些不好意思:“悠然,你不会不高兴吧。其实……”
尹悠然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龙家兄妹既然做了那么多手脚,你会怀疑,我可以理解。明天我跑一趟就是,省得你如哽在喉。”
“你看,总是麻烦你。”他从唇上拿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定定地看着她:“悠然,你知道我是多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两个人在一起嘻笑过,玩闹过,撒娇的时候她也会抱着他的脖子含嗔带喜;被她缠得没办法的时候,他也会刮着她的鼻子,乖乖就范。只是,他对她宠而不溺,她呢,便将一腔心事埋在心底最深处,生怕一不小心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他忽然坦露心声,令她莫名地发慌:“好了,深更半夜发什么感慨,我乏了,明天等我的消息。”她自诩冷静,可是这一刻,不论怎么控制,脚步听上去都有仓惶而去的感觉。
苏籽言每天的工作之一,便是从各类报刊杂志中剪辑有用的信息供总裁参考,清一色的财经政策之类,本来是看不到娱乐消息的,偏偏让她在市财经日报副刊上看到了一桢照片,双眼立刻像被磁铁吸了一样,盯着照片上的人,确切地说是女人怀中的小人不动了。
仿佛入定的样子足有五分钟,之后,她拿起报纸冲进了总裁室。
老板桌前至少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在汇报,被她硬生生给打断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她也顾不得了,啪地将报纸拍在他的桌子上:“小泽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凌少默摆摆手,站着的几个人两两交换着兴味的眼神,鱼贯而出。
“除了老板娘可以这样冲进来,指着老板的鼻子这样诘问,知道吗?”他抱着双臂,整个人陷在老板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籽言压抑已久的思念已经决堤,顾不上他话中有话,嚷道:“我要见他。”
“不行。”凌少默回答得很干脆。
“凭什么?”
好吧,就算有约在先,她在这里工作期间不得行使做母亲的任何权利,可是,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何况她只是和儿子见一面,不算过份吧。
“要见,也不是不可以。”他像一个钓鱼的人,慢慢地抛出了诱饵。
见他这么快松了口,苏籽言倒有些踌躇起来,看他一脸坏笑,心念一动,脸顿时红霞似锦,心里早骂开了:,流氓,又后悔上次那一脚怎么没把他揣废了,省得害人。
“不愿意,就算了。”看她咬着唇一脸纠结的样子,凌少默想笑,忍了又忍,才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收回来,故意叹了一口气,一副这不怪我的神情。
她咬牙:“好,你说,”
“和秦少风断了来往。”
他忽然很烦燥,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男孩的出现,令他阵脚有些乱了。
苏籽言月兑口而出:“就这?”
“你以为呢?”凌少默定了定神,故意偏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似地叫了起来:“小言,你真色。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要不然……”
“住口。”苏籽言恼羞成怒地喝住他,以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才发觉,凌少默开出的条件并不容易满足,和秦少风并没开始何来了断,不来往又谈何容易,她不找人人家却会来找她。
还有,他以为自己是谁,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命运?
结果,谈判不欢而散。苏籽言出来便请了假,直奔半山区顶那座俯瞰众生的豪庭。
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很顺利地进入凌家。佣人将她请进偏厅便去请示主人去了,苏籽言一边等一边打量,陈设古色古香,很考究,应该是老夫人常待的地方。
拐仗敲打在乌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苏籽言赶紧站了起来,满头银丝的楚老太太一出现,便礼貌地上前问候:“楚老夫人好。”
“坐。”楚老太太在上首锃光漆亮的红木沙发上坐了,抬手往下一压,祖孙俩很像,惜字如金,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苏籽言也坐下了,字斟字酌地表明来意:“老夫人,我今天来……
“你的来意我知道,老陈。”看来,楚老太太压根没打算听她说什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管家老陈一直恭立在一旁,闻言立即将手中的小皮箱拎到她面前的小几上,喀地打开皮带扣,一沓一沓的钞票,而且是外钞,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皮箱。
“这里是一百万美金,只要你答应从我重孙的生活中永远消失,这些便归你了。”楚老太太轻飘飘的口气,仿佛在说一百元,而不是一百万,而且还是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