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出来上厕所的秘书小姐上源爱.
藤井沐阳似乎不闻不见,脸上上源爱不曾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痛苦的。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控,他一向冷漠自傲的,简直无法想像他也有七情六欲的一面。
当长廊只剩下上源爱一个人时,她仍然好尴尬,真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郑藤井沐阳。但她没错呀!是他不该自失形象,在毫无遮掩、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女厕所外,就吻起女人来,任何人都可能会看到的。
郑藤井沐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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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一个有雾的早晨,空气凉凉的,温情在山上又挖又种,初开的美丽花朵在风中传送着浓郁的香味,只有在这满园春色里不断进行体力劳动,才能令温情忘却俗世种种的烦恼。
“唉!这些葯草花种不成了。”请来的花匠老师月兑下手套说:“白花了几个月心血和那十几万资金,好在当时没有订更多。”
十几万对她们这起步的花圃,仍是不舍噱。
“就算是投资实验吧!”温情安慰她说:“我们还有其他种花,不是很成功吗?”
“花的是老本,就难免心疼。但实在又舍不得这些花花草草。”花匠老师走回廊前喝口茶:“不过我听小舒说,我们现在是中远集团的一部分,以后资金调动或扩大,都比较方便。”
这说到温情的痛处,但她实在不愿意吓到花匠老师:“中远对他们的每一项事业都会有评估,我想华怡迟早会知道的。我没有小舒那么乐观,反而觉得我们应该放慢脚步,尽量在经济上寻求独立。”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实际又有主见。”老师点点头:“我不太会理财,小舒又太急躁,我们都要靠你了。”
但愿我是能够靠的,温情深深一叹。她甚至连藤井沐阳和雅艺何时出牌,出什么牌,都无法预料呢?
十点多,小舒和老师下山订购肥料,就剩温情和在远处挖沟的两个工人,运动久了,她身上一片暖意,白瓷般的肌肤泛起红晕,细微的卷发散落一脸。
在暖房内一抬头,灰灰的玻璃加上轻烟似未动脑筋的薄雾,温情隐约看见小径上有人走来。她深感不祥地站在原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望着那愈来愈清晰的人影,恐惧也逐渐加深。她的一颗心陡然降落—是西装笔挺的藤井沐阳!
他来做什么?她没有心理准备要单独见他,瞧自己一身零乱灰扑,气势就矮了一截,如果小舒在就好了!
她站在一排有刺的玫瑰花后面,看他一步步靠近,然后停在花圃的另一边。他的眼光始终停在她身上,她又仿佛回到十七岁,羽翼未干的蝴蝶即遭风雨的摧残,一种呈现的痛苦。
“我的秘书打电话到花坊,她们说在山上。”他的口气很冷静,完全没透露眼中复杂的讯息。
“你找我有事吗?”她打算用生疏客气的态度。
“你知道的。那天在酒会上,我说过,我们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她。
“我也说过,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她回答。
“是吗?”他触模柔软的玫瑰花瓣:“我却觉得有很多事必须谈。比如华怡,比如你母亲和妹妹的事情,比如我们。”
“如果你要谈华怡,请你找我的合伙人小舒。”温情故意忽略后面那两项:“华怡大部分是她的心血,我才来没多久,并不清楚生意上的事。”
“我却看得出你很喜欢这份工作。”他拔下那片花瓣,在手指间磨擦着:“华怡的评估报告上看来是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是,我们若自己投资开发这些土地,利润不只十倍。花坊或花辅这种小成本的生意,不是我们盛南发展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你要收回这些土地?”她握着拳说:“依照契约,你有这个权利。”
“契约是人订的,随时都可以订改!”他将花瓣揉碎。
“这就是你目的,是不是?”温情咬着牙说:“关掉花坊,毁掉我的人生,然后是与我相关的人,甚至连我死去的母亲和妹妹你也不放过,让我一蹶不振,奄奄一息,这就是你伟大的复仇计划吗?”
“谢谢你帮我描述得如此详尽。”藤井沐阳冷笑一声:“我们终于谈到第二个话题—温氏母女。你母亲当年来到东京,借着家教的名义吸引我父亲,还生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真川爱子,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你母亲和藤井先生的杰作!他们为了光明正大在一起,把我母亲逼得跳楼自杀,可是天不从人愿,温氏母女一失足掉下大楼,如果不是你那个可耻的母亲抓着我舅舅的手不放,我舅舅会死吗?!如果不是我母亲伤心过渡,会差点吊死在樱花树上吗?!但人做孽不可恕,三天终究让我沉睡了三年的母亲醒过来了!!你们姓温的可曾经忏悔过?!
我只不过是趁你们未倒之前,讨回一份债务而已!”
“你胡说,藤井叔叔已经说过,那一切根本就是误会,个中缘由我们并不知情!一切根本是你和你母亲处心积虑的结果。你恨不得把我们推入十八层地狱,无论是清白或有罪!”她说。
“没错!”藤井沐阳目光炯炯:“你是比以前聪明了。想想看,我和母亲舅舅早就入了地狱,又怎舍得把你们温氏留在天堂呢?”
“天堂!”温情内心那座死火山隐隐要爆发,她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五年前你就把我拖下地狱了,还不够吗?”
他凝视她,目光变得柔和,久久才说:“你恨我。”
“恨?”现在轮到温情冷笑:“没有人比你更懂得恨,利用恨毁灭他人。我从不想毁灭任何人,哪里懂得恨?不!我不恨你,只是学会认清敌人,保持距离罢了。”
“保持距离?”藤井沐阳断然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命运早就注定纠缠在一起,不管你躲个五年、十年、二十年,你终究会回来!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这些话让温情内心恐惧,她真的不想再和藤井沐阳有不清的瓜葛,她实在谈不下去了,便一言不发地走出暖房。藤井沐阳追着她说:“还想再逃吗?就像五年前拍拍你的翅膀就飞到北海道去一样吗?别忘了,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我随时可以让你们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甚至可以挖出那两个人的坟墓,让她们不得安宁!你以为你还可以逃吗?”.
她仍头也不回地走着,毫无目标的。
“你不怕吗?”他继续说:“你竟敢掉头就走,你难道就不巴结我,哀求我吗?”
这几个字刺激着她,那个含泪无助的小温情又出现在脑海,仿佛是一种控诉,她转身瞪他说:“我很清楚你的复仇之心,想摧毁我的决心。你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方式,但别想我会巴结你或求你。对我而言,你是敌人,是恶意欺骗、伤害无辜、残忍虚伪的可恶魔鬼!”
他停下一步来了,像被什么击中般,脸上有难掩的痛苦。他缓缓开口,声音暗哑:“温家没有人是无辜的!”
天下最荒谬的歪理!他整个人都被仇恨扭曲子!像丛林中断掉的索槁,像尖耸的冰山,像大洋中不见底的海沟,无路可通,无理可循。一股抑制不住的悲哀,令她泪眼盈眶,凝成伤心之海。
藤井沐阳慢慢走近,到轻易可以拥住她的距离,忧郁的眸子映着她的泪眼,他低低说:“温情,你真的变了,我好不习惯现在振振有词的你。你要我怎么对你呢?你不在乎华怡,但你的两个合伙人也不在乎吗?还有安静地躺在地下的呢的母亲和妹妹,你也不在乎吗?”
泪往肚子里吞,温情努力不退缩,不回答。
“你像一只母狮般张牙舞爪,你为什么不像你从前,用你那似水的温柔恳求我?”
他说着,手几乎要碰到她。
“我在乎有用吗?我求你有用吗?”温情往后退一步:“这问题问得真愚蠢之至!当然没有用!没有人可以阻挡你复仇的心,你的灵魂和生命全部卖给复仇之神了!”
他的手触到她的脸颊,热气传到她冷冷的肌肤,他一字一字地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呢?”
“我不会试的!”温情甩开他的手:“我可以想像,等我哀求之后,你只会狂笑三声,羞辱我一顿,然后继续摧毁。我再不是从前那个愚昧无知的温情,你可以夺取一切,却无法践踏我的自尊。”
他的脸又变回一副穿不透的面具,他冷冷地说:“好!我就看看这自尊能维持多久!”
藤井沐阳说完,就大步离去,和他来时一样突然。
温情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一直说她变了,不习惯现在的她。十年岁月,谁能不变呢?再说,她又何尝习惯眼前的他呢?
真相大白前的藤井沐阳是多么的温柔多情、虽然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霜,但面对她时总是风趣幽默,哪像今日的愤世嫉俗、满怀怨恨?
恨已填满他身上的每部分,温情能够了解,因为她曾恨藤井沐阳,恨到想食他的肉、啃他的骨;即使不想活了,也要世世化为厉鬼来纠缠他。
但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天真幼稚,瞎眼蒙心遭人利用。她用遗忘来重建生命,用宽恕来使自己活下来。
漫长的十五,照理说,再大的恨也应当消弭,何况他已经用她来报复一次了,为什么没有满足,反而恨更深了呢?
她为藤井沐阳流泪,他虽是敌人、恶魔,但她仍然为他悲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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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沐阳天未亮就到办公室,几小时过去,他仍没有做什么事,只除了看朝阳染红天空和…想着温情。
他对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十九岁。
记得初见时,他就多么惊艳于她的清纯柔美,尖小的瓜子脸、细臻的五官、粉盈盈的肌肤,一双完美的杏形眼颤动如寒潭秋月,俏丽温柔的乌黑长发披散着,多像一个漂亮的瓷女圭女圭。
为舅舅报仇了,他没有满足感,只有更大的空虚感,掉到地狱更深层。他想念温情,挂心温情,在厌恶唾弃自己中,对家教老师的恨逐渐消失,对真川爱子的爱与恨也逐渐消失。一切都扯平了,他并不比温氏好,他母亲也并不比温氏好!
当他最后一次到公寓,发现温情已经走了,他的心一下子挖空,空到底,再被愤怒恨意一寸寸地填满,新仇加旧恨,更沉更重。
温情走了!能为他生、为他死的温情,事情尚未完,竟然一走了之!这就是他们温氏的办事方法吗?
五年来,温情的音讯全无,一直是他压抑不住的焦虑,只有不断工作及带着寻找她的决心才有稍稍纾解。
直到一年前,子公司的名单上多了华怡花坊,温情的名字出现了,他生命的sao动才笃定下来,他耐心地等,等她自动落入他布下的网,让她永远也走不出去。
十九岁的温情一直深深印在他心上,但如今却慢慢地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七岁的温情。她成熟了,以前储蓄的美全部绽放,变成如此清丽动人。还有她的言谈举止,再也不羞怯内向,柔婉顺从,而是落落大方、咄咄逼人,有强烈的主见。
藤井沐阳真的很不习惯,面对冷静、愤怒、抗拒、指责、倔强的温情,他都只有一个想法,想抱住她狠狠吻个够,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
这个新的温情,比以往更刺激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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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在店中招呼两位客人,又趁空准备干燥化的材料,在心情起伏的几个星期里,今天算最愉快。因为昨天员工莎拉生下一可爱的小女孩,取名叫辛蒂,虽然比预产期早十天,但母女均安,她正想着要送什么礼物过去。
“嗨,温情。”致文走进店里:“在忙呀?”“才中午,你怎么就下班了?”她现在和他又熟一些.
“忘了一些资料,回家来拿。”他又问:“你吃饱了吗?”
“吃过了。”她骗他说:“小雪跟着你母亲,还乖吗?”
“她很乖,我妈好喜欢她。”致文说:“从我小侄子出国以后,没见过她那么开心,小雪正好和她做个伴。”
一身正式套装打扮的小舒走进来,脸红扑扑的,有种飞扬的美,一见致文,她就展开笑脸:“喂!来买花还是来看人的?”
“路过的。”致文已经对小舒的调侃不脸红,他反击说:“今天穿那么漂亮,去约会吗?”
“是呀!可惜是生意上的。”小舒扬扬眉说:“你要来约温情吗?我准了!温情下午放假。”
“你胡说什么!”温情白她一眼:“致文下午还要上班呢!”
“是!是!”致文看看表,唯唯喏喏地赶紧出门。
“没见过这么老实的男人!”小舒笑弯了脸。
致文刚进去,松岛晶就冲进来,而且气势汹汹,她直接对着扎花束的温情吼道:“你说,你到底给了郑藤井沐阳什么好处?为什么你的花坊不用关闭?”
“嘿!松岛大小姐,没事别咒我的花坊。”小舒不高兴地说。
“我要你说,你到底给他什么好处?陪他上床睡觉了吗?”松岛晶气急攻心,口不择言。
“慢着,你到底在说什么?”温情稳住情绪问。
“说什么?”松岛晶大叫:“那个死没良心、杀千刀的郑藤井沐阳,竟然关我的公司。还说要关我哥哥的KTV,就是不动你的花坊。他说你给他很多好处,还叫我来问你,说得暧昧又恶心!好像你们…”
“胡说八道,温情能给他什么好处?”小舒听不下去的说:“真正的好处就是华怡的利润,利润你懂吗?”
“我才不相信。”松岛晶恨恨地说。
“不信什么?”小舒生气地说:“温情回国才一个多月,和郑藤井沐阳才见过那么一面,你也太高估她了吧!”
眼看松岛晶快歇斯底里,温情只好带她到后面的教室,又低声下气地安抚一番,几乎保证华怡也会关门大吉,她才臭着一张脸去。
送走松岛晶,小舒马上说:“温情,你还好吗?虽然松岛晶是你妈妈当年收养的孩子,但,她那公司确实关得好,根本是赔钱货嘛!”
“我不怕下一个轮到我们吗?”温情问。
“你刚才没有听松岛晶说吗?他不会动我们的花坊。我就说嘛!花坊赚钱,他们不会不知道的!”
如果一切只是钱那么单纯就好了,温情忧心地想着。当她不想让小舒担心,而且,要是她知道了,估计深山景和苍田宫在一起的事情也瞒不住了。藤井沐阳已打出了第一炮,而且还派苍田宫来示警,她该怎么办呢?
※※※※※※※※※
她打电话给藤井沐阳的办公室。
“喂,我是温情,华怡花坊的负责人,我有事想和藤井先生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她说。
“让我看看。”他的秘书翻翻行事历回答:“藤井先生明天一早要去香港,三天后才回来。
最快是星期五下午三点,可以吗?”
“好。谢谢你,她说。”
三天,她还有三天可以一口气,或许会有奇迹出现的。
不到一个小时,藤井沐阳的秘书打电话过来。
“温情小姐,藤井先生问你今晚有没有空,他六点在花坊接你。”秘书小姐说。
“我…”温情本想拒绝,迟疑一下又说:“好。”
老天。他竟那么迫不及待地要羞辱她吗?现在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怕什么呢?她已历经生死,藤井沐阳再伤不到她了。
黄昏时,温情穿着一件很平常的粉色连衣裙,坐在店里等。她没告诉小舒这场约会,因为太紧张了,受不了任何盘问。
致文送小雪回家时,温情正在修剪玫瑰花枝,他也来帮忙。一不留情,玫瑰花刺陷入她的食指里,致文凑过头来,想替她夹出,藤井沐阳就在这当口走进来。
他的英挺出众及楚楚衣冠,马上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还引起小小的轰动。
藤井沐阳只严肃地瞪着温情,不发一言。温情忘了未拔下的刺,从高脚椅上跳下来。
“温情,你的刺还没有拔出来呢!”致文叫着。
“我一下就回来!“温情只能匆匆交代着。
坐在藤井沐阳的灰色宾士车,她发现自己紧张得全身发热,裙子上还沾些碎玫瑰花瓣,比起他的西装笔挺,是有些随便,但这本来就不算一个真正的约会。她突然感到手指的隐隐作痛。
“那个男人是谁?”他直问,并不发动引擎。
哪个男人?“温情不解。
“和你头靠头,握着你的手的男人。”他的口气并不太好。
“他只是楼上的一个邻居,想帮我挑出玫瑰刺而已。”她说。
“我看看。”他说着便拉过温情的手,食指上有根黑刺,小小的红肿。
温情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眼睁睁地看着他十分温柔小心地反刺挤出来,他的触模及神情令她想起二十岁的藤井沐阳。
当他要用嘴吸吮她的伤口时,她的心差点跳出,忙用力把手抽回,按在裙子上,“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他问。
“那是以前。”她望着窗外。
车子发动了。他又问:“那个楼上的邻居,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她说。
“但他喜欢你。”他用肯定的口吻说。
“不关你的事。”温情接着说:“你不问我找你的理由吗?”
他看着她鼓红的脸,闻她的玫瑰香气,他嘴角微扬:“不急,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我不想和你出去吃饭。”她连忙说。
“我却很饿,吃饭以前,我什么都不想听。”他用不容拒绝的态度说。
好大的架子,温情决心保持沉默,尽量看着窗外,不去理会他的注视与强大压力。
车子穿过阻塞的街道,直奔郊区,最后停在一家宫灯围绕,亮如白昼的茶苑,侍者带他们穿梭长廊,最后来到一间监水小室,古色古香的唐风摆高,墙上各色精巧的跨国结,其中一个镶着行草的大红情字,特别醒目,使室内产生一各旖旎的味道。她由“情”字转回,碰到他的目光,差点没听见侍者的问话.
“我什么都不想吃。”她说,藤井沐阳不理她,为两人点了一堆面点和糕饼,侍者放好茶壶茶具才离去。
温情跪在榻榻米上,想待会儿求她时再加磕头叩首,遵行日本礼节,应该不会太难看。
“你不是喜欢节食吗?”他唤回失神的她:“记得以前你老不吃这个,不吃那个,说怕胖怕油,现在还是吗?”
她不是来叙旧的,所以并不答腔。脑中仍不由想起以前两人一起共食的情景,见他手忙脚乱的泡茶,曾和外婆学点茶道的温情,忍不住说:“我来,好吗?”
一接过茶壶,温情就后悔了。因为藤井沐阳正趣味盎然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吧!要看表演就让他看个够!
温情专心一志起来,那种茶道中的柔美禅定及自然婉约的功夫全在优雅轻巧的手指动作中,她想起外婆教她的诗句:“幽径树边看敬沸,碧梧荫下谵琴谐。凤凰遥集清千虑,踯躅归途暮始回。
默念着,心澄静下来,顺利完成。
“我一直想从你身上找出五年前的影子。“他看着她若有所思:“但似乎愈来愈困难。
你十九岁的时候就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不是黎音所说玫瑰或兰花,而是一种清灵的混合体,最接近的名词大概是落入凡间的天使了。现在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有没有‘成熟的天使’这样的说法呢?”
仿佛又回到从前,他为她念着美丽的诗句,呢喃着,声音令人迷醉!不,他已不是五年前的藤井沐阳,甚至藤井沐阳也是假的,她不能再掉进陷井里。
“我今天不是来吃饭或聊天的。”温情一股作气地说:“我是来替松岛晶和松岛宿求情的。”
“哦。”他顿了一下:“我以为你是代替当年收养失忆昏迷的妈妈的穹原家来的。”
“穹原女乃女乃都已经心脏病发作住院了,对一个快要灯枯油尽的老人,你还要怎么样呢?”她难过地说。
“我舅舅也有心脏病,而且死了。死在四十八的盛年,是不是更让人遗憾呢?”藤井沐阳的话由喉中迸出。
“这件事有误会,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温情说:“难道你不能原谅她吗?”
“除非我母亲能不再偶尔病发失常,除非舅舅能再活过来。”他冷冷地说。
温情暗吸一口气,和他谈话实在不容易,她仍试着:“你明知道,人间有很多错误是无法弥补的。”
“无法弥补,就要偿还。”他盯着她说:“你又为你松岛宿求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连亲自来的胆子都没有吗?”
“他想来,但不能来。”温情说:“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但他太太刚生下一女儿,才七天大,就有严重的心脏毛病,急需手术。如果你现在毁了我小叔,也等于断了他女儿的生机…”
“这样,我的报复不就更完美了吗?”他望着杯子,不为所动。
也许是这几天压力太大,她一下失去控制:“藤井沐阳!这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呀!你连她也要赶尽杀绝吗?”
“我比你更懂得什么叫无辜的生命!”他对她吼道:“当我看着别人将我母亲从樱花树上抱下来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你见过将要吊死的人吗?你见过几乎猝死的人吗?他们的脸是痉痛苦扭曲的,即使七孔流血、魂魄散尽,仍不瞑目,因为太恨太不甘心了。”
温情捂住嘴,欲呕的感觉又来了。她来不及说一声,就冲向厕所,在马桶上干呕了好久,她才想自己一逃诩是空肚子,但恶心感老不散。
马桶内只有一些胆汁,她恍惚看见一滩血水,是他们亲手扼杀的孩子,她甚至连他的形体也凑不出,多可悲呀!
有人在外面叫着,一位女侍走进来很着急,以她发生什么意外了!
温情谢过她,努力清理自己。打开厕所的门,藤井沐阳仍在那里,一脸焦虑。
“你还好吗?”他说。
“我没有事。”她回答。
两人回到小室,餐点已在桌上,她实在没胃口,藤井沐阳强迫她吃,说她苍白又虚弱。
“你不必关心我,”她疲倦地说:“我只想知道,我求你,有用吗?”
“你吃了这碗面,我才告诉你。”他坚持着。
争辩无效,温情只好不甘愿地拿起筷子,面的味道,一下子勾起她的食欲,没多久竟一口一口吃光。
“我吃饱了。”她将碗一推:“你可以说了吧!”
他看她良久,像捉老鼠的猫,在她以为只是耍她时,他突然开口:“如果我说,你求我有用呢?”
温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相信地问:“你愿意放过他们?”
“这由你来决定。”他不动声色地说。
“我?”温情完全不解。
“是的。我放过了他,你拿什么交换?仇恨之心无法轻易平息的。”他眼眸紧锁着她。
“我除了花圃花坊,什么都没有。而这些也是属于你的,我能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呢?”
她几近绝望地说。
“我不要花圃花坊。”他一字字地说:“我只要你。”
温情太震惊了,脑中一片空白。
“我要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已经准备了一栋房子,你只要把衣物带过来就够了。”
他用谈生意的口吻说:“我们不全要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同睡一张床…”
“同居?”她终于能思考:“当你的情妇?”
“随你怎么说!”他依然态度冷静:“反正我们要在一起,出双入对,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为什么?是为了羞辱我吗?”温情咬着牙。
藤井沐阳语气强硬:“你不是为松岛宿和穹原来求情吗?放过他们,总要有另外一个人付出,不是吗?”温情好想扯下他脸上那个面具,也顾不到揭旧疮疤的痛苦,她忍不住说:“五年前你欺骗我、羞辱我、利用我来为你舅舅报仇,难道这些代价还付得不够吗?”.
提到过去,他也无法再冷静,他目光灼灼地说:“还不够!你逃走了,不是吗?五年来,如雾缥缈,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正是我们做个了结的时候!”
“我不会再让你愚弄我了!”她颤抖地说:“我再不是当年那个愚蠢无知的小女孩了。”
那个温情并不是愚蠢无知。“他低低地说:“她温柔纯真、百依百顺,爱得忠诚,爱得细腻,像个天使…”
“够了!我不要再听了。”她用手拼命捂住耳朵。
“我要那个温情回来!”他抓下她的手:“一样温柔,一样顺从,一样可以为我生、为我死。”
“不!”她挣月兑他的触碰:“你堂堂一个中远的总裁,要找这样的女人何其多,你可以一呼百应,为什么来招惹我!”
“没有错,我可以一呼百应。”他靠近她说:“但是她们身上都没有我复仇的印记。”
温情闭上眼,希望一切只是一声恶梦。
“如果我不愿意呢?”她缓缓说出。
“很简单!我现在是操纵傀儡戏的人,手上牵着你你的合伙人,和你母亲有渊源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我可以把线一放,将他们扔在火坑里,烧个片甲不留。”藤井沐阳不容她转开脸:“而你能解救他们。”
又是一个惊愕,温情不相信地问:“你是说,只要我和你同居,你会停止所有的复仇计划!”
“是的,我不会再动他们。”他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他们表现良好,我会公私分明,生意归生意。”
太不可思议了!他会不会又在使诈?毕竟他曾骗过她一次呀!
“我不懂,为什么要我…”她好困惑。
“我有我的理由。”他一句话带过。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她质问着。
“你只有相信我了,不是吗?”他直截了当的说:“还是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把线一根根放掉?”
“那你母亲怎么说?她同意吗?”温情仍挣扎着。
“那是我的问题。”他想都不想地说:“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来考虑。三天后的晚上,就是星期五晚上,我由香港回来,若你搬进屋子,就表示同意我们的协议了…”
“要多久?”她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皱着眉看她。
我是说,如果我答应同居,要多久才能解了你的仇恨之心,一个月?两个月?“她厌恶地说。
“谁知道呢?”对她的口气,他回以更冷酷的:“若要花一辈子,你也只好奉陪。”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气氛十分僵滞,到温情二楼公寓门口,他拉着她,交给她一个信封。
“这是房子的住址和钥匙,好好想我的话。”
他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心愁绪的温情,几乎瘫软在墙上。
那个拉拉扯扯信封,像个千斤重的石头,沉沉地压扣在她的手上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