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从来都不缺事做,名为乾隆的风暴席卷过后也就过去了,后宫的女人们聚在一起,打牌听八卦,宫外的稀罕事又不是只有曾经的硕王一家,捉白狐的事不说了,那就说说其他的事,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着。
乾隆一个劲的喊肩膀疼,卿婷亲自给他揉肩,担心的说:“皇上爷日机万里,整日伏案工作,自然辛苦,我这里有两个擅长按摩的宫女,是准备给皇额娘的,也都怪我,只听晴儿说皇额娘念佛经久了,身子就不太灵活,光顾着这头,却忘了那头,我再给爷准备两个,保证那手艺十足的好。”
乾隆说道:“朕让吴书来帮朕揉揉就行了,你对皇额娘还是有孝心。御医院的那帮干吃饭的愣是什么都看不出,给朕贴膏药,拔火罐,拔了多少日子,什么用都没有。皇后,往左些,你这力道正和朕心意。”
卿婷也看出来,乾隆在男女之情上,不太喜欢自己这样或者那拉氏那样的皇后,可是能帮他管理好后宫,给他解决他不想出头的事,作为同事,他还是很愿意与她共事,而且乾隆要是想拿后宫的哪个女人出出气(这个女人地位不能太低,不然不称他这个皇帝的身份),也只有皇后不会摆出委屈样,未语泪先流,不用他哄不用他怜爱,让他省了不少心,要是他宠爱的女人出了错,只要不犯宫规,皇后也不借机欺负她,从这个角度而言,皇后是越来越好了,后宫的女人虽然都在争皇上的恩宠,但是恩宠也分好几种,只靠着最容易失去的那一种安身立命是不够的。卿婷说道:“光靠揉揉那哪行,要不,在民间找找,听说这民间卧虎藏龙,什么样的奇人都有。”
乾隆没当回事:“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朕看你们,一个个听小太监讲故事,都信以为真了。”狗仔队不是后世才有,皇宫里面就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娘娘们深宫寂寞,都好听个奇事,自然那些太监就拼命往大往奇了说,狗都能说成是麒麟下凡。每个宫主身边都有这样的专门逗主子开心的太监,皇上无聊了也凑过来听听,听的高兴了随手一个荷包丢过去,但心里是不会当真的,可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当成真事。
“我这还不是心里着急,皇上您拔火罐,瞧这肩上,一块一块的。”怎么没拔死你,是不是不该干的事干多了,把你哪位先人招来天天跟着你,导致身体能量失衡了。
“哎,被你这么一按一揉,朕这肩膀还真不疼了,你这揉肩膀的功夫比令妃强多了。”乾隆动动肩膀,这就舒坦许多。
卿婷笑道:“皇上感觉舒坦就好。听说今个皇上在上书房夸小十一的字写得好?读书也有进步?”卿婷坐到乾隆身边,关心起儿子的gong课,记在皇后名下,就与其他名义上的儿子不同,卿婷对永瑆自然要比其他阿哥更上心些。
乾隆点头笑道:“小十一最近学得不错,朕考了他几次,次次都有进步,这孩子在书画上有些才能,可那都是旁枝末节,正经的书读好才是正道,小十一这方面欠缺些,又好靠着点聪明劲使巧,好在你盯得紧,他不敢偷懒。小十二这孩子别看小,心性坚定,勤奋刻苦,论天资这孩子也不差,凭着天赋弄不好是个方仲永,小十二好就好在一点小聪明都不耍,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或者觉得没夸永璂有些伤皇后的心,乾隆这般说道,又想起来几日未到坤宁宫,也没过来看看自己的养女,便问道,“兰儿呢?怎么没见到她,在房里绣花还是去慈宁宫找晴儿了?”
卿婷笑道:“是到慈宁宫去了,找晴儿结伴去翊坤宫找小四,三个姑娘约好的一起到这儿来练习射箭。”
“怎么想起来射箭。小四常过来吗?”晴儿和兰儿往来频繁,她在这儿不稀奇,倒是四格格,自从上次那事之后,除了每日请安,基本都不在宫中走动,没想到皇后、兰馨还有晴儿却能记着她,可见皇后这边的人到底忠厚。乾隆自动把晴儿划分到皇后这一派。他由此想到永璂,别看小,却本性纯良,将来定是个文雅谦逊的皇子,以前觉得永璂不够聪慧,现在却不觉得,心里琢磨着下次再去考量儿子们的功课,把小十二也表扬表扬。
卿婷解释道:“皇上,兰儿孝期还未过,很多玩乐之事她都要避讳着,平时就是晴儿、小四过来陪她说说话,要不跟着我念念佛经。兰儿还在王府时,常跟着她阿玛额娘射箭甩马鞭,这射箭是我让她练的,一则不忘父母之恩,二则时常记得因为皇上收养,她才能过的如此写意,不忘皇上的养育之恩,三则,她本性娇憨活泼,与其让她乖乖坐在那儿绣花,还不如让她去练练骑射。”卿婷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晴儿这方面本事也不差,小四身子骨有些弱,我想啊,她多动动,身子也能好一些,再说现在纯妃的身子也好多了,也希望闺女多出来走动走动。”四格格又不能一辈子躲在闺房里不出来,拿着纯妃身子不舒坦,自己头疼咳嗽做借口不过只是一时,再说,那事也不需堂堂皇室格格东躲西藏。
乾隆感叹道:“小四那事,还多亏了你,这后宫要不是有你,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乾隆这么说也不假,令妃当着众人面说了那些话后,卿婷便四处禁着后宫乱说,纯妃私下里找人打探消息,卿婷想方设法不让此事流传过广,只是因为没有明着下令,并没有收到如期的效果,但若不是卿婷如此,恐怕私下里的传闻,就不会那般温和。当时乾隆一开始觉得卿婷有些太过小心,后来令妃柔音蜜语说了几句话,言语中的意思是皇后表面上大度希望姓富察的王爷能尚主,实际上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虽说乾隆没信个十分,但也信了个三分,不过后来的事,让乾隆觉得卿婷做事就是沉稳周全,没完全定下来的事,还是保密些,知道的人少些,这又是令妃不能和皇后相比的地方,也难怪,那拉氏一开始就做的是侧福晋,相当于平妻,做妻的标准当然要比做妾的标准高,自然见识也比妾要高。
“爷这么说,我就当爷是夸我。”卿婷微微一笑,乾隆就是这样的人,该装的时候就装。面对乾隆,要谨记三条,第一,乾隆永远是对的,第二,乾隆如果错了,请参照第一条,第三,乾隆要是心里有想发却又不能明着发的火,谁都有可能成炮灰,别以为自己委屈,想想因为女人被乾隆咆哮的皇太后,那还是皇上的亲娘。反正事后乾隆会用大量奇珍异宝做补偿,连贡品都让她先选,卿婷自从淘到了吴道子的画,颜真卿的字,看着那没有乾隆盖章的原物,心里无比激动,谢恩也是真挚的。
而乾隆在心里为她加分。所以有的时候,男女之情,并不一定要情情爱爱,乾隆对她少了些夫妻情爱,却少了些偏见,至少,不会认为皇后会给令妃下套,比如刚才提及小四,要换了他人,说不定要给令妃下眼药,皇后却什么都没说,论心胸后宫皇后是头一份,不过,令妃做事,还真不是太靠谱。乾隆觉得,令妃在他身边就温柔小意好了,重要一些的事,她还是不要沾手了。
“朕当然是在夸你,皇后,朕刚刚还夸你揉肩揉的好,要不,今个晚上,你给朕接着揉揉,再给朕拔拔火罐?”乾隆笑着便贴了上来。
卿婷忙向旁边一躲,正色道:“青天白日的,还有人看着,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别突然进来瞧见,再说了,今晚该让令妃妹妹给您揉揉肩,拔拔火罐。”
乾隆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哪里舍得令妃的温柔乡,不过皇后这里也不差,皇后风韵犹存,体态苗条,保养得宜,不似纯妃,身体发福,现在又因生病面色枯黄,看了生厌无味,他平时虽常过来和皇后交谈,但每月留宿除了初一十五,也不过那么几夜,比不过那些年轻嫔妃,可能是留下的少,反倒有些趣味。“那朕明晚来,这火罐子还得你给朕拔。”
卿婷瞄了一眼伺候的宫女,坤宁宫门禁森严,皇后又素来严谨,这里的宫女见得少,有几个刚开始懂人事的宫女,定力不足的已经含羞带怯。
卿婷把皇上赶到令妃那里拔火罐,容嬷嬷见的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乾隆午后还有事情要处理,过一会儿便走,卿婷见容嬷嬷什么都没说,微微一笑,问道:“容嬷嬷,今个怎么不做包打听了?”
“主子您心里只要有数,老奴不问也就是问了。”容嬷嬷笑道,“老奴还是去准备准备,预备着明个皇上爷来主子这儿。”
卿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武夷名丛,眉头轻蹙,乾隆山珍海味吃得惯,中午用膳吃了不少荤腥,还自以为体贴入微,亲自给卿婷布菜,让卿婷用了不少。想到他用他用过的筷子给自己夹一块块的肉,她胃里就不舒服。
“主子,这白鸡冠虽不如大红袍,可皇上爷赐您的大红袍您自个喝了一些,又给老公爷一些,没了,您就将就将就吧。”容嬷嬷见卿婷蹙眉,以为茶不合心意。卿婷的饮食习惯很有规律,以清淡为主,中午若是用了荤腥,一定要喝些红茶或青茶解腥腻,晚膳绝不动荤腥,而且喝茶也有规矩,早上吃的是红茶,平时喝的是绿茶和白茶,晚上尽量不吃茶,若是吃茶,一定要是黑茶。乾隆见皇后喜好茶,正好顺了他这茶皇的脾性,把数量极少的上好大红袍多给她一些,卿婷这人素来大方,得了之后也不藏着掖着一个人吃独食,总要拿出来一些孝敬长辈,所以,坤宁宫的大红袍反倒不够用了。
卿婷笑道:“本宫哪是嫌茶不好,心里有其他事。”卿婷想的是乾隆说,明个要来她这拔火罐。此拔火罐非彼拔火罐,能听不出的,要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孩,就是智商情商有问题的白痴。乾隆到她这里留宿,大部分都是睡觉,仅仅是本意的睡觉,尤其是年关的时候,因为太忙,没体力应对宫妃,既能睡好觉,又能显示帝后和谐,乾隆很乐意,卿婷也乐意他光睡觉还能给她暖被窝,就算有什么要做,昏暗中她当他是世豪,自我安慰:拿来用一次也没事。可是,乾隆那张老脸露出个自以为风流的表情看着她,说要拔火罐——比知道世豪出轨还让她反胃。
卿婷又抿了一口茶,起身对容嬷嬷说:“容嬷嬷,咱们去外面风凉风凉。”想到一老男人把自己当换口味的小菜,她浑身都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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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要是不弄出些事情,就不是乾隆。不知道是不是卿婷随口提到民间,勾起了他微服私访的兴趣,没过两天带着五阿哥、福尔康、伏尔泰出宫私访,还有傅恒和纪晓岚也跟着一块去了,傅恒不敢掉以轻心,暗中安排了侍卫保护——皇上说无事他敢真的认为无事么,还是多几个人保护着好。
跟皇上扮平民老百姓逛街,能够轻松愉快的,也就是五阿哥他们,傅恒他们心里紧张的要死,生怕皇上突然兴发,题个字,亮个身份什么的,这事乾隆以前也做过,京城中挂着据说是皇上爷亲笔题字的牌匾一处处,还伴着一个个“动人”传说故事:某日,皇上爷微服私访到本店,亲尝了本店的……于是乎龙心大悦……再然后题字……作为皇上亡妻的弟弟,傅恒这个前小舅子不好当,他有时候真的很想一耳光扇上去,你一皇帝动不动跟食物挂钩干什么。其他朝代的皇帝也有,但是乾隆代言的食物貌似更多些。傅恒担忧的是,乾隆如此高调,在京城怕是行踪已经不太保密,见过圣面的百姓能忘掉乾隆那张脸,谁知道当时那些百姓里面有没有反贼。
可是傅恒不能愁眉苦脸,还要配合乾隆的兴致勃勃,心里暗暗祈祷,这位爷别多管闲事,真有什么问题,咱可以悄悄的看着,不动声色回去再处理,要不给该管这事的人透个信,自然有人管,大清的官员也是各司其责,不需要您这位皇上爷动不动亮出身份,恍如天神降临。至于谁要是说哪家店的吃食不错之类的话,傅恒听到了立刻想方设法阻止,找别的方式让爷龙心大悦吧,嗯,除了美女以外的方式。谁说皇上微服私访能探查民情,能遇到不公的事管一管,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告地状这种事在京城十天半个月也遇不到一次,就算有,说不定清官还没看到就被巡城的官兵赶了,古代也讲究城市管理,不要有不和谐的风景出现在街头。
但上街走走到底比呆在宫里强,还是能看到一些事情,有些事被皇上看到了,那么就有人要倒楣,有人要走运。京城里别的不多,八旗子弟很多,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着六块瓦帽,手指头上怎么也要戴个扳指,夸张些的,不但大拇指上要有扳指,一只手上怎么也该有三个戒指。乾隆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放眼望去,十个人里面有一半是提着鸟笼或者拿着把扇子甩来甩去的八旗子弟。
乾隆的心情不是那么好了,怎么八旗子弟看过去各个都像纨绔子弟?这还有对着小寡妇唱小曲儿的,谁家的孩子,丢人现眼。再看一眼傅恒,他家的孩子还是不错的。乾隆琢磨着,傅恒次子福隆安为正室所出,年岁正好和四格格相配,卿婷和他的意见一致,四格格的婚事还要落在富察家,之前那些流言最初说的是皇上想从富察一族给四格格挑选个额驸,后来么,后来却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算计皇女。公主最后还要嫁人的,不然耽搁久了,不是大龄出嫁,就只能青灯古佛,乾隆静下心想想,四格格如皇后所言,荣辱不惊,清贵大方,这么好的女儿,乾隆舍不得嫁的不好,更舍不得四格格独卧青灯古佛旁。乾隆决定,回去后再把福隆安的生辰八字好好研究一次。
不过,八旗子弟不是富察一家就能代表的,乾隆的一点好心情又被眼前的一幕破坏了。乾隆心里只说一句话:丢人现眼到家了。
事情倒也不大,一个八旗子弟和一个俄罗斯商人撞到一起,那八旗子弟嚣张惯了,拉着对方不放手,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叫叫嚷嚷,那个商人一口外国话,说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两个人鸡对鸭讲,撕掳不清,两人都是带着随从的,一时拉扯起来,不那么容易分开,惹得看热闹的人围了三层。
乾隆很是不满,对方是蛮夷,更要显示出大国风范,礼仪之邦岂能如此大呼小叫,弄不好让蛮夷以为,泱泱大国尽是此等无赖。
大清虽然沿袭朱明闭关锁国的政策,但和外面仍有贸易往来,京城中有时可见俄罗斯的商人,也能看到向人传教的英吉利传教士,不过对百姓而言,都是黄毛卷发,白肤长腿,蓝眼睛高鼻梁,看着稀奇,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乾隆眉头紧锁,对傅恒和福伦说:“这像什么话,一点体统都没有。”他心里想着那个弟子是哪家的,小小年纪却行为轻浮,刚才,乾隆就是看到他对着街头卖吃食的小寡妇唱什么“妹呀,郎呀”的小曲,不过十四、五岁,倒放荡形骸不成样子,但他也没做太过分的事,见小寡妇不搭理他,唱了两句就走,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这才跟那俄罗斯商人撞到了一起,手里那把扇子被撞掉在地,因此拉着那个商人,非要他陪扇子不可。
福伦说:“老爷,这蛮夷满口夷话,我们听不懂他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傅恒嘴角动了动,跟皇上称“我们”。“老爷,让人把他们分开吧,这个样子,不太像话。”他心里想着,这小子要倒楣了,不过这小子就是欠人收拾。
福尔康正想上前,却见人群中挤出个人来,看着衣着不俗,相貌端正,只是乾隆看那青年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那青年走到两人,先对那个八旗子弟拱手说道:“多隆贝子,这个俄罗斯商人一句都听不懂,一把扇子而已,何必动气,少了我礼仪之邦的风范。”话说的倒是不错,其实人家很想说的是,现在这天气,拿个扇子就是装风雅,装样。
让人称奇的是,不是多隆贝子听了他的话,竟然嘴里嘀嘀咕咕松开那个商人,而是青年又对商人拱手说着什么,一开口,竟是说的那个商人说的谁都听不懂的“夷话”。
乾隆心中惊奇,心里大叹没想到。理藩院仅有两人识俄文,去年其中一个老父去世,回家守孝,现在还没人顶替这个缺。乾隆笑着对傅恒说:“我大清何时缺过人才。春和,我看此人有些眼熟,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吗?”
傅恒对京中一些子弟也有所了解,当即笑道:“皇上,他就是夫人的侄子图明额,听说他在满、汉、蒙、苗文上下了不少功夫,维吾尔语也能粗通。”
乾隆笑道:“怪道觉得眼熟,眉眼间,还真有几分夫人的样子。”原来是皇后的侄子,皇后还老说自家的侄子资质平平,一根筋到底,这孩子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相貌堂堂,说起话来看样子也是颇为斯文。乾隆觉得,皇后品质优越,不为自己家人求恩典,不过举贤不避亲,皇后这般也容易埋没人才,但是,乾隆还是很高兴,皇后无私心让他放心。
永琪有些不高兴,皇后的侄子在他看来,分明是不务正业,大清的人才怎么能是这种专营蛮夷语言的人。只是对方到底是皇后的侄子,他也不能说出太过分的话,再看看好兄弟福尔康,脸色也不是太好,方才福尔康正要出头,却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断了,满心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不是那么好受。
说话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多隆一把拉住正准备走的图明额,说道:“图兄弟,难得见你一次,平时爷不是听说你在家读书,就是在练骑射,小爷我就不明白,你费的什么劲,你姑妈是皇后,难不成你还没好前途。走,爷请你喝酒,暖香阁唱曲的小蝉儿唱的好曲儿。”
图明额连忙挣月兑开,连连推辞,说自家家规严格,不敢在外面逗留过久,还要回家读书。他性格憨厚,对多隆这种既能缠人又自来熟的人没办法,又不能得罪人,只得反复拿祖父规矩严,姑妈多有训诫来说事,说到最后他也急了:“贝子爷,皇后最恨别人说皇后侄子如何如何,我又不是个天资过人的,要不抓紧时间苦读,下次玛嬷进宫,又该带着皇后的责骂回来,您就饶了我,酒我是万万不敢喝的。”
永琪说道:“图明额这时候看起来倒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
乾隆笑道:“他们家都这样,有一说一,倒是憨厚踏实的人家。”但是多隆也被乾隆记住了,自己不上进,还要拖别人的后腿。
永琪看图明额被多隆歪缠的面红耳赤,便说道:“憨厚也有憨厚的好处,嘴不巧也有嘴不巧的好处,但人情世故上未免吃亏,有时候明明并非恶意,却让人误会。”出来做事,要是不能说会道,不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人际关系协调不好,也做不了大事。
乾隆眼皮跳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一件皇后的旧事。
此时,卿婷在宫里叫人请来忻嫔,抱来八格格,说些家常话,逗一逗八格格,虽说皇太后、皇上不稀罕八格格,但皇后对八格格青目,投了皇后的缘也好,皇后是嫡母,忻嫔心里清楚,哪怕将来她有幸当上贵妃,八格格的嫡母也永远是皇后,八格格将来出嫁,要是有皇后撑腰,肯定比仅有自己这个生母强,看看现在的四格格不就如此。
卿婷说起养女儿,颇有心得,她初次为母便是得一爱女,现在身边还养着个兰馨,晴儿、四格格也得她善待。“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可养女儿也要做娘的费心,盼着等着女儿长大,结果长大了又要担心选额驸的事,选好额驸又要惦记着小两口过的舒心不舒心。”
忻嫔接口道:“可不是,自从奴才有了小八,心里就有了牵挂,看到小四,就忍不住想,将来小八长大了,是不是……”她突然截口,皇后娘娘的五格格可是夭折的,没了女儿的娘能愿意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炫耀女儿吗?忻嫔暗恨自己看着皇后和善就忘了忌讳。
卿婷却笑道:“没事,接着说,想着将来小八能不能找个好额驸是不?这有什么担心的,皇上的女儿还愁嫁。”
忻嫔见卿婷不像生气的样子,也笑道:“小八还小,早着呢,是奴才心急,倒是兰格格,等不了几年,要好好相看一番才好。”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皇后可不是大度人,琢磨着该怎么弥补刚才的失误。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面小林子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颖嫔娘娘有喜了。”
卿婷当即笑道:“是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一叠声的要赏,“有没有向皇额娘与皇上报喜,这可是大喜事,不可怠慢。”
忻嫔刚听说颖嫔有喜,脸上一僵,连忙调整表情,做出欢喜的样子,再看皇后,倒想真的欢喜的样子,心里暗自揣,皇后不会是发自内心,只能是装模作样,可要装也装的太好,看样子,皇后越发不好对付。
卿婷却是真的开心,这后宫,只要不是令妃,不是满族的妃子怀孕,其他人怀孕,她都高兴。颖嫔巴林氏氏蒙古镶红旗人,初入宫的时候仅仅是个贵人,乾隆十六年封为嫔到现在也就没动过。卿婷记得,历史上颖嫔无子无女,乾隆二十四年才熬资质熬到了妃,好容易熬到了七十岁,又被嘉庆弄了个好没意思。卿婷觉得,她要是能保住这个孩子,自己到底有个依靠,至少,过生日时自个的孩子送寿礼,更为言正名顺。
卿婷笑着对忻嫔说:“忻嫔妹妹,咱们瞧瞧去,今年后宫可是头一次传出好消息。”
乾隆傍晚回宫的时候,听说颖嫔有喜,又听说皇后、皇太后都赏赐了,皇后更亲自去看了颖嫔,颇有仁后的风度,何况颖嫔是蒙古族,与其他嫔妃有着不同的意义,皇后此举深得乾隆之心。令妃也去了,乾隆觉得,令妃很美好。
乾隆跑到卿婷那里,对她赞不绝口,卿婷心里好笑,只说道:“皇家开枝散叶既是喜事也是大事,皇上您该去颖嫔妹妹那里才是,我看她初次怀孕,又是高兴又是不安,您若是能多看望她几次,她肯定会感恩戴德,要是她能为您生下一麟儿,那就是锦上添花。”
乾隆动了动宝蓝五爪龙绣的衣衫袖,笑道:“还指不定是个阿哥还是个格格,皇后,这次又要你操心了,朕真该赏你些什么。”
卿婷笑道:“这都是我的职责,理所应当的事哪里还能要皇上赏赐,皇上要真想赏,不如赏颖嫔妹妹,今个皇上忙于公务,我便代您赏了她。”皇上出宫是保密的,卿婷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会明说,除非乾隆想跟她说。
乾隆微笑不语,模了模胡子,突然问道:“你娘家那几个哥儿怎么样,听说读书练武都还不错。”
“说不错那是抬举他们了,只能是看得过眼。以前我还常让带话督促着,现在我想开了,这方面不开窍再怎么逼也没用,还不,如让他们学些擅长的,所以,只要不是学坏,就让家里头别拘着他们,说不定还能出几个偏才,反正文状元也是状元,武状元也是状元,再说这也比他们整天闲晃着要好。”那拉氏的三个侄子,图明额,麟阁,伊拉奇,资质一般,但都有些小才能,图明额学外语能力不错,麟阁喜欢捣腾火药军械,伊拉奇算术上有些天赋。当然,不是说这三兄弟才能过人,赶得上辜鸿铭,超得过戴梓,又一个祖冲之。打个比方,一个人喜好,经常写些小文章,周围的人看了,都说好,也都说他有天赋,但平心而论,这个人确实比其他人在这一方面都要强,于是信心十足的进入界,想大展身手,结果发现,这个世界高手如云,他还是很普通的。那拉家的三兄弟,和这种情形差不多,不过,卿婷不想让三人的才能泯灭,所以通过那拉夫人和自己的嫂子,想方设法给兄弟三人创造条件而已。听说麟阁对戴梓的发明有些异议,觉得战争中并不是特别实用,平时打猎还差不多,他正绞尽脑汁改造,被他娘掐着耳朵骂,戴梓都怕太伤阴德遭报应,这熊孩子竟然比戴梓还要缺德。
卿婷对麟阁特别关注,就是因为他对火器的热情,只是机械没有工业支撑,仅靠工匠手工制作,无法做出精良的武器,据说戴梓的火器失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工匠要求过高,除了他自己再无能人。不过这事卿婷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侄子折腾去。
她没想到,乾隆关注的,是图明额,乾隆本人精通满、汉、蒙、藏、维文,见图明额也有这方面的才能,心里爱才,加上图明额是皇后的侄子,长相也能入乾隆这个外貌协会会长的眼,乾隆很愿意给皇后一个面子,给皇后的娘家一个恩典。
所以没过几天,一份称赞皇后端庄惠下,贤德公正的圣旨到了坤宁宫,同时赏赐珍宝、书画、药材若干,让卿婷惊悚,众人惊喜。
卿婷听说自己的三个侄子都被钦点成二等侍卫,心里还惊疑,乾隆又哪根龙筋抽了。乾隆其实并没有把他们三个的偏才当回事,作为爱好尚可,但作为正业,那可真是不务正业,好好给他办差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