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红也明白了这趟买卖有多大,不然罗西也不会亲自来,他也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菲利皮尼死了,罗西就做主了,他也猜到了菲利皮尼多半是罗西干掉的,洋鬼子家族里争权夺利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懒得管,管他谁做主,只要自己有钱赚就行了
万安堂身为三合会的大堂口,走私也是大进项,地头蛇,路子熟,所以洋人的走私买卖也得走他这一口,罗西让自己来,无非就是谈条件的,想到这里,便跟着罗西一路走了。
这买卖光天化日的干不得,一般都是半夜装船下海,等到天明已经在海上了,茫茫大海绕着弯走,也撞不见巡海的,这些人早就干出经验了,图的就是个妥当。
两人来到了桑克斯的办公室,刚一坐下,段三红就问:“罗兄弟,这里打点好了?”
罗西点头笑道:“老规矩。”
段三红又问:“海上的朋友呢?南洋的蔡镇龙最近连续抢了好几船货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罗西问:“蔡抢了你的船?”
段三红点点头:“货没了,人也没了,我还得赔,苦啊,罗兄弟,万安堂这么大一家子也不好养啊。”
罗西心想你赔什么,谁不知道你段三红的手段,蔡抢你的货,你还不是有办法让那些叫你运货的人消失?在金钱面前,谁都是黑心的,你跟我诉苦,还不是想多要好处?于是道:“我联系上了蔡,他还派了人过来,应该快到了吧。”
“哦?”段三红眼前一亮,蔡镇龙这个海盗头子,最近一年都在香港附近的海面上活动,也不回南洋,而且抢船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趁着他派人来赶紧打听清楚,该给的给,该打点的打点,干海上买卖的,海盗可是头号心月复大患!
这时,门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段三红刚想起身迎接,就看到了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
“马上三月天,半夜里的海风还是受不了哇!”
“龙头让我们来搬货,那些意大利佬却不动,搞什么!”
“洋人老爷,你还指望他们干事?”
“操他娘的!”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一帮鬼子,听得懂个屁!”
两个万安堂的人一边说话一边搬货,其中一个还想接着骂几句的时候,却发现和他们一起搬货的咕哩们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意大利人指着自己的花旗左轮!
“你们要干什么?”二十多个万安堂的人被逼成了一团,惊恐万分。
“对不住了,兄弟。”几个身影出现在了货箱上。
六个穿着古怪花衣的中国人,一个和他们穿的一样的红毛绿眼的大块头洋人。
砰!
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陈荣朝枪声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皮靴厚厚的底子在货箱上蹭了蹭,抬起手就是一枪!
接着,牛德几人也开枪了,然后是罗西的手下……
“这么快?”施耐德刚抽了几口烟。
“你来干什么?”陈荣看了他一眼,跳下货箱。
“老板的子弹要节约。”施耐德一点都不在意陈荣鄙视的眼神。
陈荣走到了那些万安堂的人的尸体旁,咬咬牙,又补了几枪,上一次在菲利皮尼身上补枪的人就是他。陈荣其实是很恨万安堂这些人的,以前没跟着赵千时,没少受这些人欺负,不止他,同样出身安乐会的牛德他们也朝几具没死透的尸体开了几枪。
“走。”陈荣朝卡里尼招招手,这个叫卡里尼的年轻人现在是罗西的左右手,菲利皮尼死后被提拔上来的,对罗西很是忠心。
卡里尼做了个手势,意大利人便跟着陈荣几人很快消失在了这被血染红的码头。
……
瞄准镜里看到了桑克斯办公室的情景,码头远处一个废弃的大货柜上,赵千站了起来,很快将狙击枪拆卸,装进了背囊中。
他们做的很好,看来自己多虑了,不过稳当一点总是好的。
赵千背起背囊,下了货柜,朝码头另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直接跳进了海里。
游了大概几百米,一艘小艇划了过来,上了小艇,一个穿着普鲁士海军军装的年轻人立刻起身,将一套衣服递了过来。
“阿嚏!”打了个喷嚏,换上了干衣服,小艇便朝着远方海面驶去。
大概半小时之后,从小艇上了船,蔡镇龙已经在船上候着自己了。
“哥。”赵千和蔡镇龙拥抱了一下,“人呢?”
蔡镇龙松开手,布满血丝的眼中闪了一下:“已经在里面了。”
“好。”赵千擤了擤鼻子,径直走进了甲板尾处的船舱。
舱里生着炉子,暖烘烘的,刚泡了海水,现在又是这有些闷热的空气,不由又打了几个喷嚏。
“请坐。”矮木桌对面的人说话了。
“是你?”赵千认出了这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元稹——万安堂副龙头,那个内功高手!
“我早就知道,段三红会死的。”何元稹形容枯瘦,长相阴鹜,笑起来让人后脊发凉。
“然后你就见我?”赵千盯着他。
何元稹笑道:“希望不会太过突兀,麻烦蔡头领了。”
赵千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蔡镇龙的消息,说如果做成了佑洪坛的生意——杀死万安堂龙头段三红,有个人会见自己一面。
没想到这个人是何元稹,万安堂的副龙头!他要干什么?看这僵尸老头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段三红的死与他无关一样!
蓦地,眼神一动,“你早就打听过我。”
何元稹笑道:“是的,不知青山兄是否还记得,那些从青洲岛上逃走的人……”
原来是他们!赵千眼中一寒。
何元稹依然微笑:“不必过虑,那些忘恩负义之辈,在下已为青山兄解决。”
赵千缓缓道:“佑洪坛的那单生意,是你的吧?”
何元稹点点头:“青山兄果然高人。”
赵千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为了什么?争权夺利?我看不像。”
“为何?”何元稹表情有点变化了。
赵千笑了,“很简单,直觉,你这样的人,比那唯利是图的段三红强多了,偷偷挂了一单子生意在佑洪坛,谁做成了你就找谁,你看我现在坐在这里,像不像那上钩的鱼?”
何元稹正色道:“既然青山兄快人快语,在下也不捂着了,拜托蔡头领让你我一见,无非还是为了生意。”
赵千突然问:“你练的什么内功?”
何元稹明显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可还是回答了,“青壮时走的铁砂掌路子,后来年纪大了,便在内劲上下了功夫。”
赵千又问:“进皇宫以后?”
何元稹猛地起身,目光如电,“如何得知?”
赵千笑着摆摆手,“不要紧张,猜的,猜的,电视剧里你这样子的人,都是皇宫里的绝顶高手,要么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要么就是藏得很深发誓要为主子报仇雪恨!”
何元稹又是一愣,“电视剧是何物?”
赵千蓦地表情严肃起来:“别问,秘密。”
何元稹目光闪烁了几下,也知面前这反复无常的家伙不是易于之辈,重新坐下,喝了口茶道:“青山兄没有说错,在下的确曾在宫内待过,只是后来……”
“后来怎样?你神功初成,要复仇了?”赵千很感兴趣。
何元稹摇首道:“何来神功之有,只是主子被压得厉害,不得已出了宫,暗中为主子办事。”
主子?被压得厉害?难道是?
何元稹接着道:“跟了二贝勒,在六王爷府上。”
六王爷……哦,原来是他啊——道光皇帝第六个儿子,旗人最后一根柱子,曾不惜自损八千也要打出个所谓“同治中兴”的恭亲王——奕?!
都是姓爱新觉罗的,又在旗人里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这鬼子六,就算还剩一口气,也是要帮同姓同宗的自己人的。光绪是被那个姓叶赫那拉的老女人压得厉害,而且现在是1897年,正是清廷内部党争激烈的时候。
以光绪为首的帝党,以慈禧为首的后党!
“六王爷的身子还好?”赵千虚起眼睛。
何元稹似乎知道赵千会这么问,答道:“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成天就养在萃锦园子里的暖阁,听听琴,下下棋,知了天命。”
赵千没有说话,这何元稹说的不假,这个时候的奕?,的的确确是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只是念着爱新觉罗的江山,想着法子拉光绪一把。于是问:“为什么告诉我实话?”
何元稹没有回答,从怀中拿出一大叠银票,推到了赵千面前。
赵千看着这些银票,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要我干什么,说。”
何元稹明显没有想到这个看不透的年轻人会如此直接,顺嘴就接了下去,“白银五十万两,要福安社与中和堂龙头的命。”
赵千抓起了银票,数了数,又放下了,“再加五十万两,我让香港所有的堂口群龙无首!”
何元稹眼神一凛,深深吸了口气。
……
万安堂,福安社,中和堂。这是香港三合会最大的三个堂口。如今万安堂龙头段三红已死,身为副龙头的何元稹肯定会成为龙头,相信他也安排好了,如果福安社和中和堂的龙头再死,趁着混乱,加上暗中精心的准备,吞并这两个堂口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也能控制住。
“你为什么答应他?”小艇上,蔡镇龙在身后问。
“你呢,为什么要安排我们见面?”赵千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