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的溪月皓兄弟正好听到溪月涵这声模糊不明的“妈妈”,俱是惊喜异常,争相抢上前逗弄这粉团儿般的小人儿。
溪月皓满脸堆笑地诱哄儿子叫一声“父皇”,溪月涵哪里说得出这般复杂的称呼?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流一转,花瓣似的小嘴儿微微一咧,又一声“妈妈”从唇边溢出。
溪月皓放弃的叹一口气,将诱哄儿子的权利让出,自己不解地嘀咕道:
“妈妈是什么?这孩子怎么就只会这一句?”
探春笑着把儿子交给一门心思逗着侄儿的溪月皎,口中打趣道:
“你不去无尘那里吃蛋糕,又回来做什么?”
溪月皎吐了吐舌头,瞥一眼堂兄不说话,抱着侄儿在廊下坐了一个劲儿的又亲又挠,惹得溪月涵咯咯直笑。
溪月皓冷哼一声,替他答道:
“堂堂王爷成日家不是玩就是吃,成何体统?”
探春了然,他还在为溪月皎着劲装骑铁马在月都街头呼啸往来之事生气,故意找茬不让其如愿。
正自失笑,想起他之前嘀咕的内容,便解释:
“妈妈就是娘亲的意思,涵儿是在叫我呢。”
溪月皓撇嘴道:
“恐是你的杜撰吧,我可没听过有此一说,想来那不过是小孩子刚学着开口时无意识发出的音节。”
探春暗笑他话里的酸气扑鼻,也不和他争辩,抬眼看看雪儿和侍书追逐着去得远了,只得叫个小宫女过来摆茶。
溪月皓吃了口茶,看一回溪月皎和儿子的互动,忽想起一事,遂向探春道:
“最近敬妃还常过来伺候么?”
探春不明所以,老实地点头称是,溪月皓闻言蹙起眉头,迟疑一回方道:
“还是少和她来往吧,此女心术只怕不正,我不想你和涵儿有何闪失。”
探春一怔,追问道:
“发生何事?你怎会对她有如此看法?”
溪月皓不肯明说流苏揭穿她身份一事,只说对方常设法yin*自己,探春听了也自不悦,却又觉得可以理解,做妃子的哪有不想得到圣宠的?
思及此她反劝溪月皓对流苏包容些,后者只得胡乱应了,不好再多说。令他没想到的是此后流苏往来凤鸣殿愈勤,探春也接待的热络,他也只好暗自叫德保多留心了。
这日溪月皓正在腾龙殿批阅奏折,因看到有关修护沧澜江沿岸堤防的奏折,一时拿不定主意,吩咐德保去将太后当政时的相关奏章取来瞧瞧。
德保前脚除了腾龙殿,后脚流苏便领着玉儿款款而至,向他见了礼,流苏娇声婉转道:
“陛下曾说陈年的桂花终是陈的,今日臣妾亲摘了新鲜桂花制了些糕点,求陛下赏脸罢。”
溪月皓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面上却是十分受用的表情,随手拿起一块啖了一小口,气味清幽淡雅,与昔年静妃怡珊的手艺却是大为不同。
他缓缓咽下口中嚼碎的桂花糕末儿,含笑称赞流苏一番,后者妩媚一笑道:
“陛下喜欢就是臣妾的福气,臣妾知道陛下不喜欢被打扰,先行告退……听说玉儿姐姐原就是为陛下研磨的丫头,就留下伺候吧。”
溪月皓看一眼玉儿,连声道:
“难得爱妃有心,你今日也辛苦了,快去歇着吧,玉儿留下便是。”
流苏娇笑着弱柳拂风般款款离开,直出了殿门方站定了回身看一眼幽深的腾龙殿,切齿冷笑着自语:
“你就这么不愿看见我?只要我肯离开你什么条件都答应是吧?哼!既然你高兴让玉儿陪着,就让她好好伺候你吧……”
她轻笑着渐渐远离腾龙殿,经过刚好胡来的德宝身边时朝对方意味深长地加深了笑容,德宝恍若未见,面无表情地与之擦肩而过,捧着几分旧折子进了大殿。
玉儿是伺候过溪月皓笔墨的,手脚倒也伶俐,熏月与她本是旧识,有心给她表现的机会,自己指了一事回避了,留下她独自伺候着。
德保将找到折子递给溪月皓,躬身退开数步,回禀道:
“陛下让奴才找的折子搁在一堆奏章里,叫奴才好找,耽搁了些许时候,请陛下恕罪。”
溪月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翻开折子却见上面有一层细灰,想来是搁得久了,德保已将面上的灰尘吹去,却不敢擅自翻开奏折,因而里面的灰尘还在。
他吸一口气正要吹去灰尘,玉儿在一旁瞧见了,忽然惊呼一声:
“陛下不可!”
眼见溪月皓已吹了下去,她一把将其推开,合身扑在那奏折上,身子随即软了下去。
溪月皓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几乎从椅子上跌坐在地,怒火腾地窜起,冷声呵斥道:
“贱婢!还不滚开!”
玉儿却毫无反应,他正要一脚将其踢开,德保看出事情有异,忙上前拉住他,小声道:
“陛下少待,让奴才去拉开这丫头。”
溪月皓也自矜身份,点头应允。德保小心翼翼地上前将玉儿的身体拉离桌案,玉儿软绵绵地被拉开,转过脸来,口鼻处各自渗出一丝黑血,德保吓了一跳,手上一松,惊呼道:
“来人!快来人!”
溪月皓也大惊失色,忙叫德保快推开,别也中毒,两人迅速退到两丈开外,德保连声叫人快传御医。
一阵忙乱将玉儿安置好,御医诊了脉只说是中毒,却也说不清是何毒,更说不清毒性如何,德保只得又去找玉无涯。
溪月皓不想让探春担心,吩咐左右不可走漏风声,然而流苏那里却须得交代一声,遣了人去通知了,不一会流苏便赶了来。
溪月皓冷冷看一眼前往告知的小宫女,德保深知其意,立即命人将这个说走了嘴的丫头拖去暴室严惩,余者皆觉心惊,再不敢多嘴多舌。
流苏哭哭啼啼地摇一回玉儿的手臂,又伏在溪月皓怀中哭诉一阵,玉无涯被吵得不耐,冷声道:
“玉儿姑娘所中之毒十分罕见,微臣需得静心查探,娘娘可否先行回避一时?”
流苏深知他并非一般的御医,不敢开罪,只得抽抽嗒嗒地起身去了偏殿等候。玉无涯闭目号了一阵脉,又翻开玉儿的眼皮看了看,以右手食指在其几处穴位上轻压,微微点头道:
“此毒乃是提取断肠草的毒素而成,并不难解,只是其中加了些它物已混淆医者,是以此前几位同僚才被误导,一时没能查出缘由。”
说着他提笔开了药方,让弈茗去煎药,因那毒被制成粉状,极易被吸入鼻腔而不查,他特意叮嘱弈茗多煎两副,让玉儿中毒后接触过的她人都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