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瀑如练,群峰苍翠。黄褐色的茅屋错落散落在山崖上,笼罩于袅袅的水雾之中。
一名稚女敕的孩童在空地上扎马练功,小小的人儿却已是有模有样,一袭青衫就在他身侧指点着,面上不时露出满意地微笑。
探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心中一暖,就想叫过儿子来鼓励几句,张了张嘴却终是忍住了。
自她和溪月皓到此后,聪颖的儿子便似乎明白了什么,比以前更加勤奋地练功和学习,她有时甚至怀疑这孩子是否也是穿越而来,否则他为何如此早慧?
溪月皓满腔抑郁,见有子如此却也十分欣慰,曾不止一次地对探春说:
“这孩子将成为一代明君,我必须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待他成熟了,将一个强大的茜罗国交到他手上,让他来开创一代盛世!”
每是时探春就会想起记忆中的日不落帝国,也是以一个小小岛国征服了世界,成就一代霸业。
有时她也会憧憬那一番辉煌,然而她明白若有一天真能夺回江山。自己也不会让丈夫和孩子走上这条道路。
一个国家,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的子民即可,争霸,这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道路,即便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英帝国,在本土之外,多少人成为那份繁荣的牺牲品。
何况在海的那一头,她美丽的故乡,在真实的历史上已然曾被经过工业**而迅速强大的列强侵略和蹂躏,她可不想让那些在这个时空重演。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溪月皓已来到身后,轻轻环住她的双肩,柔声道:
“你也和我一样为这孩子骄傲,不是么?”
探春微微后仰,轻轻靠在他怀中,却并不答话,两人绵长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山谷中听得格外真切。
温言注意到他们两人,对溪月涵嘱咐几句,自己走了过来,面上带着坦然的笑意,像对待两个老朋友一样开口道:
“你们起来了,我有些话要和你们说。”
无论溪月皓还是探春都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欣喜,仿佛在这个人面前他们永远都只是幼年的朋友和共同历险的伙伴,而非一国的帝后。
探春还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语音轻快地道:
“进去说罢。”
溪月皓也是一笑,松开环住探春的双臂让开一条缝请他先进屋,温言大方地走进去。待三人分别坐了,便道:
“沁儿昨晚带回一些消息,是关于卫忠的。”
溪月皓略微急切地问:
“是什么?”
温言的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郑重道:
“他能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积蓄起如此巨大的力量,只怕是借助了另一股力量。”
探春略一沉吟,不太确定地道:
“是倭国?”
温言摇摇头,沉声道:
“是魔教!”
探春一怔,怎么这个世界也有这个称谓?是神秘的宗教组织还是超然的江湖势力?她不解地望着温言,溪月皓却是率先给出了答案:
“难怪那日宫变,他身边的人个个武艺超绝!魔宫隐匿数十年,终于要重出江湖了么?为何他们甫一现世便选择卷入政治争斗?这数十年来他们的力量当真已积累到这种程度了?”
温言似乎也十分担忧,摇头道:
“他们行事谨慎,我们能查探道的消息也不多,不过魔教重出江湖已非武林之福,如今还卷入此事,只怕他们今次野心不小!”
言罢见探春一脸疑惑,便向她解释道:
“魔教真正的名字叫做逐日神教,乃是数十年前武林中迅速崛起的一股神秘力量,因其行事诡异,手段狠辣,武林中人遂称其为魔教。后来在下的师公一代武圣卓非凡率领一众正道弟子攻入魔宫。当时的教主率教众力战而亡,唯夸父堂主带领残部逃走,不知所踪。”
探春看一眼溪月皓,这其中不会没有朝廷的参与,茜罗皇室复姓溪月,向来以月为尊,魔教却自命逐日,隐然有凌驾皇室之上的意思,溪月家的国君岂能容忍?
溪月皓也不隐瞒,坦然地点头道:
“那还是在皇祖父当政之时,我在一些宫中典籍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当时初出茅庐的林老将军也参与围剿魔教之役,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更是由此结识了无尘兄妹的母亲。”
探春一怔,问道:
“你说无尘的父亲也参与了此事?”
溪月皓点点头,不解道:
“怎么了?”
探春强抑心中不安,又问:
“那些宫中典籍保存在何处?可容易被发现?上面是否记录了当时参与此事的众人名单?”
溪月皓闻言也是面色大变,已明白她的担忧,面带忧色道:
“宫中典籍众多,若非有心寻找一时半刻也不易发现,不过上面确实详细记录了当时参与诸人的资料,除了林家,韩府也涉及其中,月云的祖父便是当时负责行动的人!”
探春沉默片刻,长叹道:
“但愿他们不会发现那些典籍——还是让人给韩府送个消息罢。”
溪月皓和温言都点头赞同,后者当即出门唤来沁儿嘱咐几句,沁儿也露出震惊之色,迅速前去安排人报信。
他回到屋中。点头表示已安排妥当,几人又商议一回,都决定暂时蛰伏,由温言派人暗中进一步打探后再作打算。
计议已毕,几人走出房门,便见雪儿和侍书远远走过来,两个丫头一路上你来我往地打闹着,溪月涵见了眸中闪了闪,似乎极想过去跟两位姨娘撒娇亲近,却终是忍住了。
看着他小小的脸上一脸的坚忍之色,三人不禁相视而笑,既是欣慰也觉得他人小鬼大,颇为有趣。
雪儿走到近前,臂间挽着一篮子才从山里采回的野菜,向探春几人趣笑侍书道:
“这小蹄子闹着要跟奴婢进山采野菜,娘娘瞧瞧她都采了些什么!”
侍书忿忿地把篮子往探春面前一凑,辩驳道:
“娘娘您瞧,奴婢可采了不少呢!”
探春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倒是堆满了青青绿绿的杂草,可惜没哪一种看起来是可以入口的,最上面赫然是一把断肠草,她忍不住失笑道:
“侍书,你是想毒死我们呢?”
侍书不解。见探春拿起那把断肠草,便道:
“雪儿也采了这个,奴婢是学她采的!”
雪儿将自己篮中的马齿苋举起来和断肠草放在一处,嗤笑道:
“这个是马齿苋,拌了香油可爽口呢,你那个是断肠草,剧毒无比!你好好瞧瞧两者的差别!”
侍书仔细对比一回,自己也吐着舌头失笑道:
“倒是长得有点不同,不过还是很像啊,人家第一次采野菜,出点小差错也是难免的嘛!”
雪儿娇笑道:
“这也叫小差错?要不是咱们认得这断肠草。就这么吃下去可怎么好?”
侍书被她说得语塞,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嘟囔道:
“咱们娘娘博学多闻,有她把关,才不会让你吃什么断肠草呢!”
溪月皓闻言诧异地看探春一眼道:
“连侍书也不认识,你却是如何识得此物的?”
侍书一怔,随口搪塞道:
“在医术上曾见过。”
溪月皓点头不再多言,众人也都对这个答案并无疑义,探春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大意,便岔开话题,对雪儿道:
“先去准备早膳罢,大家都饿了。”
雪儿点点头,又对侍书道:
“采野菜你帮不上忙,这备饭你打打下手总可以罢?”
侍书恨恨地剜她一眼,跟着去了,探春等人在后面看得摇头而笑,一转眸却见另一个人也正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出神。
温言向溪月皓和探春示意先行离开,走到玉无涯身边温润一笑,轻声提醒道:
“玉兄?雪儿已经走远了。”
玉无涯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两声,口中却是嘴硬道:
“谁看她了?”
温言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悠然道:
“雪儿这丫头从小失去父兄家人,与沁儿姐妹俩相依为命,若非遇见在下,或许早已抛尸荒野也未可知。”
玉无涯迟钝地问:
“那又怎样?”
温言轻笑一声,无奈地将话说得更白:
“因而在下于她们姐妹俩便是如父如兄的存在,玉兄若当真对其有意,不妨来找在下提亲罢,”
说完这句话他不待玉无涯那呆子再发问,便自顾转身走开了,留下玉无涯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额头,眸中闪着惊喜的光芒,追着温言离去的背影高声:
“温公子慢走!无涯有事相求!”
温言苦笑着摇头,头也不回,只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话:
“玉兄不妨郑重些!”
玉无涯一愣,笑着站定。再次痛拍额头道:
“不错不错!我也该备些聘礼去!”
说着便急匆匆走开了。
溪月皓和探春远远看着,也觉这药呆子颇为有趣,就连溪月涵也笑得马步都变了形,见温言远远一眼望过来忙敛了笑意重新站好。
溪月皓再次拥住探春,在她耳边落下一个轻吻,柔声道:
“就这般隐居山林,看着涵儿快乐地长大,似乎也十分不错。”
探春挣月兑他的怀抱,回身望定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当真这般想?”
溪月皓面色不便,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
“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在何处,过何等样的生活,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