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漆黑一片。芸娘小声正跟明洁说着什么,明洁不住的点头,好一会儿,明洁疑惑的问道:“芸姨,我怎么觉得冬公子的话很是奇怪,他说他知晓我的家世渊源,那就是并不惧怕舅舅,不知他是谁?”
芸娘眼光一闪,轻轻在她手里写下几字,明洁诧异的问道:“芸姨,你如何知道的?”
“小姐,奴婢曾见过他的哥哥陈定一次,两人长的极像,后来他哥哥娶得嫡妻就是由睿贵妃允的,是宫里华嫔的庶妹。所以他们实则是陈家宗族之人,其实就是睿贵妃的下人!”芸娘嘲讽般小声的回道。
明洁失神的说道:“没想到睿贵妃竟然让人明目张胆的就来李府,那本账册真有这么重要吗?”。
芸娘轻轻捂住明洁的嘴,小声道:“小姐莫多说,账册的事就连老爷都不敢多说,夫人曾经在临终前吩咐奴婢,若是真有贼人找账册已经不顾他人眼光。奴婢就假装把账册送与他们即可。先保得李府的安全才行,而那账册说起来与李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洁点点头,刚刚芸娘就说了她的计划,是要在书房里拿出一本假的账册交给冬公子,据说那本账册是被极善于模仿的父亲亲自找着账册上的笔迹誊写的一本。内容前后都相同,中间却是相差千里,绝对能混淆视听。而那三千两金子要来也只是想让冬公子两人能放松点警惕。
两人又靠着细细说了些话,因为天色已黑,马车行的慢了些,比来时多花了些时间,等到了城东的庄子时,只瞧得见庄子外左右挂了两盏灯笼,庄子里也是昏黄一片。
“李小姐,就请你的奴婢与我家下人一起进去把账册拿出来吧,他武功不弱,会紧紧跟着你的下人,若是她有点闪失,我家下人必定会惊呼出声,到时候小姐你的性命也怕是不安全了。还请小姐仔细交代给你的下人吧。”冬公子轻声威胁着。
明洁道:“公子放心吧,芸娘知道怎么做的,一会进去后还请你的下人做事老实些,拿了账册就与芸姨一同出来,到时候一手交账册一手交人吧。”
两人达成协议,就遣了芸娘与那男人一同进了庄子,明洁看着来开门的老王开门迎向了两人,她深深吸了口气靠向了马车。
从芸娘进庄子到出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可明洁却觉得时间过的极慢。当庄子的大门再次‘吱呀’一声再开时,她惊喜的坐直了身子就要下马车,谁知刚要下去,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正是那冬公子,“李小姐莫急啊,还得等着看看那账册是不是真的才行啊。”
明洁咬着唇看着只身一人向着马车行来的男人,芸娘正在大门外焦急的看着这边,“公子,您看。”
冬公子欣喜的拿起账册,凑到下人举着的灯下仔细看了起来,好一会才道:“不错,不错,都与主子说的相同,只是主子说有上下两册,这才只是上册,为何?下册呢?啊?”
男人赶忙回道:“公子,芸娘说一定要她家小姐到了她身边她才把下册交出来,李府那几个侍卫都在庄子里,奴才不敢乱来。”
冬公子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李小姐的下人如此忠心,不过那芸娘提的也是常理。去,你把李小姐带过去,不见了账册不能松开她。”
明洁就被他推着去了庄子门外,渐渐看清了芸娘的面容,她脸上一时松懈下来,从胸中掏出一本类似书本的账册,举到了身前,当明洁离她只有两步之遥时,她忽的上前一步拉住明洁,拿着账册的手迅速后退,明洁霎时被她拉住,就要到芸娘身边时,身后又传来一力,正是那男人使劲拽住了明洁的胳膊。
“你放肆,我家小姐也就你能碰的?上册的账簿已经给你们了,只要小姐到了我身后来,我就把下册给你,我们两个弱女子,你怕什么?还不快快松开你的手!”芸娘吓的忙道。
那男人只看着她藏与身侧的账册,道:“你把账册放到身前来。”
芸娘道:“好,老王,把门打开!你不要害怕,只要小姐离门口近了,账册我留着根本没用,绝对会给你。”随着她的话,那男人神色一动,慢慢就推着明洁向着门口靠去,而大门也是应声而开,就在这时。芸娘使劲抓住明洁的手,把另一手中的账册使劲扔向了男人的身后黑暗处,那男人下意识就松了明洁的胳膊,转身向着账册奔去,而那冬公子一直注视着这里也向着账册奔去。
而明洁已经在那一瞬间就被芸娘拉进了庄子里,大门随即关闭。
“呼,呼,”明洁捂住胸口,只觉得这一刻实在是刺激极了,心跳的厉害。
芸娘缓过气来,随即帮着明洁顺气,道:“小姐,奴婢失礼了,奴婢实在是怕那人拿了账册后还想再挟持您回去。”
明洁笑的开怀,说道:“没事,是芸姨你足智多谋,这一招用的好。”
“小姐夸奖了,咱们还是去书房那里吧,刚刚陈绪就察觉了不对劲,他看我给他使眼色才没有动作,这会儿怕要等急了。”
“是,以后无论是出门去哪里都得带着他们,咱们快去吧。”明洁擦擦额头上的汗意与芸娘一同去了内院书房。至于庄子外的冬公子得了账册高兴不已就不是她关心的了。
书房里灯火通明,陈绪一人站在门外,他正盯着内院大门方向,见了明洁出来,略显激动的想起步迎上去,可又像是想起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身子,巍然立于门前。
“陈绪,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陈越去休息了?”明洁在老远就看到门前之后陈绪一人,也就问出了口。
“回小姐,陈越正在书房内。”陈绪恭敬的回道。
随着话音。明洁也匆匆到了书房外,道:“你们两个没事就好,陈印被我遣出去,可有消息回来了?”
“回小姐,并没有他的消息,依属下之见,他应该回李府了。”
“刚刚冬公子也是这么说的,还是一会回去看看吧,陈绪,你与我们一同进来吧。”说着,她进了书房。
陈越正站在书房一个角落里,他见明洁进房,这才向前一步行了礼,明洁应了声,他就又回到角落里站下了,那里灯照不着,若不仔细看绝对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站着,明洁暗暗赞许了一声。
芸娘引着她到了书桌旁,轻轻指着一旁的铜器说道:“小姐,那是一口鼎,平日只做点香燃料,可在鼎的前侧,有一处凸处,那里侧面轻轻扭转一下凸处就能打开,里面就藏了那些账册。”
那鼎约有半米多高,不到半米的宽度,里面还有燃尽的灰烬,她凑近看向铜鼎的哪出凸处,不确定芸娘说的是哪里。芸娘似知道她的疑惑,走到她的身边,把手按住了凸处的侧面,果然,芸娘手一动那处凸处就像盖子般掉了下来,其实这与明洁前世看到的很像,只是这方铜鼎做的精致,她全没有发现。
明洁看着那处只连着下方的盖子,与里面约莫能放几本薄书的小空间。不由笑着道:“真是精致,平时一方铜鼎谁能知道这里还暗藏机关?”
“这只是雕虫小技,其实许多富家商家都会如此做的,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么多人都这么做,反而有人看到这种铜鼎后不会往这方面想了,他们的想法是这么多人都知道这种小机关,他怎么还会用?想必这里是骗人的,机关应该藏在别处吧。”芸娘淡淡的解释道。
明洁看了眼铜鼎又像是心有所感的看向了最后那排书架,许久后她道:“我们今日不要回去了,听胡嬷嬷说了,这里也有我的衣物,其他也是一应俱全,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芸娘一愣,随即应道:“小姐说的是,那奴婢这就去前院找了丫鬟给您收拾床铺?”
“恩,芸姨去吧,不知这里的卧房有没有小间?若是有就一并收拾了让你与我睡在同一间吧。”明洁道。
“啊,瞧奴婢这脑子,您还没有用晚饭呢!这一折腾就把您用饭的事给忘了。”芸娘说着,“小姐,您先稍坐,奴婢这就给您传饭去,您稍坐。”
明洁看着她匆忙离去忙跟了几步,道:“我也忘了吃饭的事了,芸姨别忘了让他们把陈绪他们的饭也做了。”
只听的芸娘远远的应了声是,明洁回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向陈绪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上次你回永州舅舅除了说了些关心我身体的话,还说别的没有?”
陈绪低着头,道:“小姐指的是什么?”
明洁笑着道:“我想问的自然是舅舅怎么嘱咐你的,今日我被人挟持是谁做的我还不知,可是我心里就觉得舅舅应该知道,所以我才想从你嘴里知道舅舅是怎么嘱咐你的?让你小心些什么,舅舅担心的人或许就与今日挟持我的人有关联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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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绪心里一惊,忙跪下回道:“小姐,将军并没跟属下说什么,是不是您从哪里听来了风言风语?而且,刚刚属下本是要出庄子去跟上您的马车的,在庄外恰巧碰到了王爷,王爷说他护送小姐回府,让属下在庄子里当差就可。属下没护好主子是属下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明洁皱着眉道:“你先起来吧,今日这事责任在我,是我不让你们跟着才遭贼人挟持,跟你没关系,至于你说的王爷?我并没见着,你亲眼看着他跟上了我的马车?”
陈绪不敢起身,低头应道:“确实如此,王爷单身一骑,身边也无随从,属下本来不敢应得,可王爷实在是坚持,属下又曾听过王爷武艺高强,也就又回了庄子!属下实在是该死!竟让小姐遭贼人挟持,还请小姐重罚!”
明洁看着匍匐不动的陈绪与陈越两人,道:“你们确实无罪,若你们两人实在心里愧疚,那就没人各罚三个月的月俸吧,还不快快起来?”
陈绪心里一动,想起小姐刚刚问的话,不由抬头说道:“既然小姐如此心善,属下愿意将功补罪!”
“如何将功补罪,你说来听听?莫非你是想起了舅舅交代的话?”明洁笑着道。
陈绪道:“小姐聪慧!属下正是此话!将军让属下多注意小姐在临州接触到的人,可属下看来看去,也只觉得王爷与小姐走的近些。而王爷在到临州之前与将军有过密谈,属下不敢多说。至于将军交代给属下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宫里琴妃娘娘之事!”
“琴妃娘娘?你说我听着。”明洁忙道。
“回小姐,将军大人只交代给属下,若是小姐您有一日问起属下,就让属下回小姐,睿贵妃娘娘当年有一旧人祖籍就是临州,而琴妃娘娘与贵妃娘娘的旧人关系十分亲近,所以将军大人曾经几次嘱咐属下让属下时刻在小姐身边保护,且不能让小姐独自外出。今日属下本要跟小姐出庄子,谁知在庄外碰到了王爷,实在是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明洁思绪一乱,不知为何,陈绪一说起睿贵妃的旧人她就想到了芸娘说起的那个男人。
“舅舅可跟你说那位旧人与睿贵妃是什么关系,琴妃与那位旧人又是什么关系?”明洁连连问道。
陈绪小心的做答,“回小姐,属下只知道那位旧人早早就死了,而琴妃娘娘是他的小辈儿。”
“是吗?那舅舅的意思是我会不安全是因为睿贵妃呢,还是因为琴妃呢?”明洁故作疑惑的问道。
陈绪一惊,难道刚刚自己说话竟然把这话也漏给小姐了?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说小姐会不安全啊?可容不得他想,明洁又问了一遍,陈绪只得回道:“将军大人的意思是睿贵妃娘娘。”
“那既然是睿贵妃,你又说舅舅说的最多的是琴妃?我说陈绪,你有什么话也别让我一句句的问了,你就把你知道的舅舅说过的,都说出来给我听吧。”明洁不耐的道。
陈绪的头低的更狠,道:“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属下,属下实在是只知道这些,将军大人只交代属下多看着临州来的生人,若是有对小姐不利的,就让属下处理了,其他的属下实在是不知啊。”
明洁叹口气,这陈绪的话前后都有些不搭了,刚刚还说若是舅舅问起了他就答,可这会自己问了他又只说一丁点,她想了想,还是道:“我不想难为你,可是今日挟持我的人芸娘看着就很眼熟,说不定就是永州来的人,我实在是心里不安,你若真是什么都不想说,我只好再写封信送去给舅舅了。”
陈绪大惊,忙抬了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月兑口而出道:“这不可能!睿贵妃娘娘遣来的几人都被属下折回去了!怎么可能还有永州的人?难道竟然还有别家遣了人到了临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睿贵妃就派了人来害我?你知道也没跟我回,只把来人遣回去了?那今日这几个人又是谁?从你手中溜出来的漏网之鱼?”明洁抬高了声音道。
陈绪猛然回神,立刻回道:“小姐恕罪,属下自永州来之前,将军大人就交代给属下,说睿贵妃已经早一日遣人到了临州,所以属下也跟王爷多次说起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因为属下路上用的时日少,所以比他们还早了半日到临州!而属下当日晚上就在临州驿馆等着他们,他们本是陈家族人,因为属下有将军大人的手印,他们则又回去了。属下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人留在临州!竟在属下不备之时挟持小姐!实在是罪大恶极!”
明洁听他的话不似作假,想想这其中的利害隐隐有些明白,舅舅虽然是陈家的嫡子,可睿贵妃毕竟是宫中人,虽然睿贵妃并没有为皇上生下儿女,可族里的人应该很多都是更看好睿贵妃的。所以舅舅知道睿贵妃遣人来害她也只是让陈绪折他们回去,并不敢与他们有冲突!
可是她却实在是想不通,那本账册到底记了什么?冬公子说的父亲曾经救过的一男一女又是谁?而且连睿贵妃也想要?
“陈绪,我问你一句话,你若是说实话我就当今日我们什么都没说,你若是不说的话……”
陈绪低声应道,“小姐请问。”
“你刚刚说了这么许多,又是睿贵妃又是琴妃,还有她们的旧人,我实在不知道她遣人到临州来舅舅为何要你遣她的人回去?可这些我都不再问你了,我只问你,睿贵妃到临州来到底做什么来了?还是说,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竟然让舅舅如此戒备,只是他的人来了你就吓的立刻折了他们回去?”
陈绪豆大的汗从额头落到了地上,心里如一团乱麻,他实在不知道小姐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而这些事情将军大人竟然没有交代给他,到底能不能告诉小姐呢?将军大人的意思是能说还是不能说……
明洁这会也不催他了,只让他在原地低头跪着,陈绪心里来回思量,竟也让他想起了将军大人的几句话来,他灵光一闪,抬头道:“小姐,属下知道睿贵妃娘娘到临州来所谓何事,与一本账册有关,这本账册在永州官家之家传的极其厉害,属下听起将军大人说过,皇上对账册十分在意,所以睿贵妃娘娘也有意得之。可账册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见了,最后一次就是出现在临州,所以不光是睿贵妃娘娘有意到临州来找此物,别的有心思的大人应该也遣人到了。更何况,睿贵妃娘娘的旧人祖籍就是临州,睿贵妃娘娘对其更在意了。”
陈绪说起那位旧人只是点到即止,明洁却知道之前她与芸娘所猜测的大体都不错,“那本账册的内容你可曾听人提起过?还有睿贵妃到我这里讨要账册,定是知道了我这里有,那她是从何处听来的?你有从舅舅那里听起过吗?”。
“回小姐,属下听将军大人说起,是因为您到了临州之后,永州突然来了几个男人,他们在各处的ji院里就与窑姐们大大的吹嘘,而吹嘘中就提到了这本账册早早就被临州的三元李岳收于家中!而这事如雨后春笋般被人次次传出,几乎所有的永州贵人都知道了这消息。胆子小的也就罢了,胆子大些又有实力的就遣人到了临州。可小姐身边有属下几个,他们还不敢胡来,可睿贵妃娘娘那里,属下实在不好估计!”陈绪细细说来。
明洁听的不吭声,不过她也知道能从陈绪嘴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好一会儿后,她开口道:“陈绪你起来吧,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之前我并不知道舅舅还安排了这么多的差事给你,今日挟持我的人应该就是睿贵妃的人了,不过我都已经交代芸娘把账册交给他们了,这事应该就算完了吧。”
“您,您说什么?小姐,难道芸姑姑拿的那本账册竟然是真的吗?您,竟然把真的账册就交给了他们?”陈绪难以置信的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