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云天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赵霁云的小妾们

作者 : 海缇

郎色口才不错,一句句谚语往外蹦,可是陈和春的藏语马马虎虎,最流利的是“扎西德勒,土气节”,只有仰赖德秀翻译,他发现这个青年的做翻译大有前途。

但是郎色的视角与他们明显不同,说话带着藏人惯有那种的夸张的修辞手法,十句话要刨掉九句半,陈和春想知道更明白更深层的东西,只有指望妙妙早点醒来。

陈大人是个存不住事人,没处解释疑问,他就觉得肚子里像有个爪子在掏心捞肺,挠的他日夜不宁,德秀和赵霁云等人甚至看见他在妙妙门前转悠,鬼鬼崇崇的想戳破窗户纸把那个睡了两天的死丫头叫起来。

见被人发现,陈和春讪讪问道:“那丫头都不吃不喝,不用解手的么?”

德秀和赵霁云默,四道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陈大人放在窗棂上的爪子。

德秀转头严令侍女们轮班看守,动员口号是“防火防盗防猥琐老头”。

一把年纪居然被蛮子鄙视了,陈大人泪奔,伦家是正统儒家出身,孔老夫子的是六十五代外外外……孙。他郁闷得想模模胡须调节心情,却发现今早闲得无聊,刚把那须子给剃了。等川军在打箭炉集结完毕,运动到这里起码还得好几天,他觉得这日子分外的漫长。

妙妙在第三天半夜醒来,睡得全身骨头都散了。官寨里的所有人都偏着他们家的少爷主子,没人去通知陈赵二人。等两人第二天早晨一同前往查看的时候,见侍女们跟蚂蚁搬家似的川流不息,才知道秦大小姐醒了。

见到他们,蚂蚁们突然停住了,赵霁云奇怪,往前走两步,领头的侍女想拦又不敢,最后只有低下头。赵霁云联想起德秀筒子一向居心叵测,登时觉得不妙,冲上楼梯,抬脚就想踹门,却听见一句:“我和他像水和女乃搅在一起,就是用金勺子也分不开。”

秦大小姐声音平和,带着点语重心长,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暴力事件,赵霁云放下腿,看样子土司家的少主人正处于“被打击”的状态中。陈和春见走在前面的赵霁云突然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妙妙的房门对着楼梯口,他埋着头跟着冲上楼梯就正正的将没站稳的赵霁云撞进了房内。

屋里的两人齐齐看过来,赵霁云尴尬的笑笑:“听说你醒了。”

醒了就好啊,陈和春眉开眼笑,一坐下放鞭炮一样将想问的东西一样样的列出,压根儿没注意德秀少爷阴沉的脸与赵霁云哭笑不得的表情。妙妙有些诧异自己再一次走眼,这老头还是实心办事的。好吧,她不会再用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老爷官的标准去衡量这些官场油子。

德秀对他们的问题不感兴趣,对他和他家老头而言,提供数万川军的给养和乌拉差役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应付那个该死的土司“博览”大会,至今还有超过半数的土司没赶到,大都在故意拖延观望。来了的这些也是推三阻四,要什么缺什么,好像他们已经沦落到比乞丐还穷。

赵霁云巡查回来已经是中午,天气阴沉,寒风四起,他夹紧了棉衣皮袍,还是觉得寒意透骨,才八月就冷成这样,还好大家都是穿着冬衣进藏。走进寨子,看见土司家的少爷像个山东大汉似的蹲在围栏上闷闷不乐的灌酒。他上前拍拍他,跟着蹲上去,一起看远处山峦上翱翔的苍鹰。底下的娃子连忙给他倒上酒。

良久,两人都喝得有些醺醺然,德秀问道:“听妙妙说你老婆很多,对付女人一定很厉害,你说,她为什么看不上我?”

青稞酒虽然不上头,喝多了也会醉,赵霁云抹抹脸,开始大舌头:“也就四,四个。”

德秀听成了十个,嘴张得可以看见里面的虫洞。他替赵霁云盘算开了:“十个女人,一天睡一个,一个月就见三次面,这样也能摆得平?”

赵霁云明显喝多了开始吹:“听说后藏那边,睡满五十个女人就要扔一件裤头到树上去,当年我爹手下的赶马人都是用裤头的消耗量来比较哪个有本事的,我这还差得远呢。”

“后藏”两个字让德秀刺激了一下,阿布那家伙不就是那儿的人,他很不厚道的想“不知道他的裤头还剩几条”。

说起女人,赵霁云开始吐苦水,这些年混迹于那些粗鲁的兵痞之间已经让他染上了爆粗口的习惯:“女人?咳。一开始想自己成日里打仗,一不小心死了连个儿子都没有,我已经很对不起老头子,要是再绝了后,死了都没面目去见他。可是娶了一个几年都生不出来,打仗的时候又不能带上她,只好打到一个地方就再娶一个,TND,老子差点以为自个是没儿子的命,生了四个都是小丫头,临到了昆明,小三才生了个儿子,两岁了,我都快一年没见着了。”赵霁云苍凉远目,辛苦搜刮的钱财养这一大家子都不够。(计划生育很重要啊)养儿方知父母恩,他这时候才知道老头子以前心心念念逼着他打算盘赚钱是为什么。

怎么跑题了?德秀连忙将话把子拉回来:“总之,你老婆多,说说那些女人怎么愿意嫁给你就好了。”

这么私密的话题换做平常,赵大人也就装模作样混过去,今天他喝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德秀蔫头耷脑的衰样让他起了同情心,赵霁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底下的娃子连忙扶住了他。

他靠在一根柱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些姑娘哪个不是哭着喊着要嫁我?嘿嘿,我爹说我这辈子就算没别的本事,靠这张脸也能混饭吃。”(什么爹这是,默)

也有很多姑娘哭着喊着要嫁他,德秀默(海子捂脸,这两个脸皮一样厚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叫秦妙音的姑娘怎样才会肯嫁给他。

赵霁云明显被打开了话匣子:“老大是我第一次大难不死,兄弟们凑钱买来送给我生儿子的,他们说我是个混不吝不顾性命的,得留个后,后来实在生不出来,我又是到处打仗,早晨出门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命回来,有一次一整年都没见着,想给她钱让她回乡嫁人,她死活不肯;老二也是他们送的,说上次那个对不住我了,兄弟们现在发达了,凑钱换上这个姑娘,特地挑的,大好生养,结果生是能生,生了两闺女;老三是个唱戏的,在莫老大家里唱堂会就看上我,寻死觅活的要嫁,她爹也就是长青班的班主,被逼得拿着一张卦求人递给我,说是卦象上说他的女儿会生儿子,最后真的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赵霁云唇角含笑,显然回想起这些风流韵事让他很愉快,“老四是在湘西时,当地知府家的丫鬟,那时候知府设宴款待咱们这票人时一人被塞了一个服侍。那天连莫老大都有,后来听说莫老大因为那个姑娘跪了一夜算盘,人还是没能保下来,被夫人嫁的远远的。”

“除了你家三姨娘,她们都不是自愿的?”德秀听出名堂来,大为泄气,

赵霁云被反问的愣了一下:“谁说的?”

“你自个说的。”德秀言之凿凿。

赵霁云已经完全糊涂,真的掰着手指头算算,不由得嘀咕:“还真是。”

德秀鄙视:“就这点本事。”

赵霁云怒了:“老,老子去问问,TND,不想嫁老子都,都滚回去,老子不稀罕。”他滚下栏杆,摇摇晃晃的出了寨门,伺候的娃子连忙赶上去。

妙妙和陈和春站在走廊拐角处笑得肚子疼。

两个男人酒一醒就将这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再往后他们也没机会吃酒了,大军到了。

曹维雄已经被洞赛偷偷模模地弄回来,预见了自己悲催的未来,他倒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很诚恳的感谢了妙妙和德秀。陈和春发现自己天生跟这种硬邦邦的人谈不到一块,也不待见他,只是将曹维雄的笔记送往京城。

杨琛的大队人马是五天后的中午到的,加上征集来服差役的乌拉,人喊马嘶一下子将这里塞得满满,官寨外的草原上到处都是人,还有满地的牛粪马粪。早听闻消息的土司们这一次老老实实的前来,壮观的兵营让这些养尊处优一辈子的老爷们腿脚发软,他们手下至多几百人,枪械不过一两百支,几时见过这样庞大的军队。

陈和春和崇喜土司两人有了靠山,特别是陈和春,不再是一根光杆,他们突然发现那些啃不下来的滑头们变得很好说话,要粮出粮要人出人。两人很狐假虎威了一把。

杨琛同时带来了皇帝的圣旨,强烈表示了一番皇帝对第巴布尔登叛乱与两位朝廷大员被暗杀的愤怒。陈和春被任命为驻藏大臣兼任川滇边务大臣,总管一切行政事宜,兵权却是交给了康亲王,副手为秦梧与杨琛。

与陈和春碰头之后,杨琛见了妙妙,指定她为向导。赵霁云一直想遵照何渭南留下的话把妙妙弄回去,奈何她对当向导的事情很乐意,在这个多事之秋,敌我难分,也的确没有比她更让人放心的向导。赵霁云只得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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