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眨巴着桃花眼看着宋真,想从她的神色上找些端倪,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都变了神色?
喜来自认她对茂宋二人说的那番话没什么惊人之言,原因既不在她身上,那肯定是茂宋二人读书读得神经兮兮,唉,学生就是压力大,真可怜!喜来一手握着宋真的手,一手拍拍她的背,怜悯地看着她。希望她无言的鼓励能安抚这个可怜人脆弱的神经。
她这一拍不要紧,竟让宋真脸色青白交错,一旁的茂森面露惊悚,气氛一下诡异起来,喜来依旧一副模不着头脑的样子,眼见宋青唇无血色,不由得想到该不是这人身上有什么隐疾,突然发作起来了吧?
因她对宋真印象还是不错的,就撒了几分担心给这位刚结识的“贤姐”,“贤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要不找个地我帮贤姐检查检查?酒楼的厢房可行?”
之所以想到酒楼的厢房,那里因为在红富楼去她不用出钱,不想这话更令茂宋二人对她多添了几分误会。
其实也该怪喜来,她喜欢对她看得顺眼的人动手动脚勾背搭背,还不分男女老幼,以前洪杨就曾说过她举止有时过于轻浮,易令人误会。
而喜来不知道的是,大周国有许多贵族富户女子喜爱同性,面上做的朋友,私底下却是亲密的相好,也就是喜来故乡所说的“百合”。上效下仿,这种荒唐的风气在社会上流行开来,虽朝廷明令禁止这种同好之风,也曾重重处罚过几个出格的,虽令那些人有所收敛,却未能杜绝这种风气,而喜来对宋真的动作和“爱怜”的眼神,明显的,让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大周国民误会了……
“贤……贤妹,你先放了宋贤妹,有话好好说……”不要在大街上动手动脚。茂森将最后一句隐去,颤抖着说。
看不出,这李贤妹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喜来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话说,她有好好说啊,是这两人反应过于奇怪了吧?
被喜来吓住了的宋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抽回自己的手,急急向后退了两步,恨不得就此离喜来远远的。那神情那动作令喜来看了倍觉郁闷,喂喂,别一脸见鬼似的行不行?
虽然郁闷,但事还得做,加之被她们这一耽搁,喜来有些不耐烦了,“两位贤姐,要是没意见,那就走吧。”
茂宋见喜来这样,面面相觑,或许,是她们误会了李贤妹?人家并没有那什么特殊的爱好?再看了看喜来,觉得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应还不懂那种事吧?是她们多心了吧,一定是。
不过,茂森在心里嘀咕,不过这个李贤妹举止也太过随便些,一个大女人怎可学那小男儿拉拉扯扯的呢。
话说茂森,人家喜来其实也挺不待见你的,你们扯平了现在。
宋真为自己冤枉了喜来而羞愧,红着一张脸对喜来深深一揖,然后让到一旁,一副让喜来先行的样子。
茂森也清清嗓子,对喜来行了一礼,“贤妹请。”
喜来完全被她们搞糊涂了,不明白她们这又是唱哪一出,干脆不想了,先把正事办了,以后有时间再拎出来捋捋,啧,这大周国的书生还真怪异得很。
这样一想,喜来也不同她们谦让了,大步向辅明斋走去。只要搞定那东家,她就可以回家了。
不说茂宋二人的尴尬,只说她仨人到辅明斋,那黎楚昭看见喜来身后的茂宋二人,皱着眉头挥手道,“不是同你们说了,我这书肆不缺先儿,让你们往别处寻去么?”
被人这么直接的连赶二次,茂宋二人都有些难堪,这下连善言的茂森都说不出话来,毕竟读书人总是比较清高好脸面的。可想想家中的老小,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店口,拿眼巴巴地看着喜来:贤妹,你不说你能说服这东家?看你的了。
喜来却是不理她们,自顾自地走进店里,左翻翻右翻翻,茂宋二人相视茫然,这贤妹要做什么?等了许久,也不见喜来对黎楚昭说什么,而黎楚昭早已不耐烦,见她出声后茂宋二人还杵在门口不动,气呼呼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作势要赶人。
“你们这俩学子是怎回事?话不都同你们说明白了么,还杵在这作什?”
茂宋二人脸红得似血,只觉得羞得无法见人,恨不得立马有个地缝可钻,人家话都这般直白了,她们岂能一而再再而三自讨没趣,当下转身欲走,俱在心里埋怨喜来:方才在街上说得好好的,怎一到书肆就一副与她们不相识的样子?任由东家将她们糟蹋。茂森想得更远些:这贤妹,该不是故意如此来折辱她们的吧?
折辱倒说不上,不过喜来的举动倒有一半是故意的。小心眼的喜来是这样想的:哼,谁叫你们方才神经兮兮的。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令她们的态度突然变得怪异,但看她们的眼神喜来也猜得上不是好事,于是喜来又使上小性子了,故意晾上她们一晾。另一半么,不过是为了引黎楚昭上勾。
瞥见她二人要走,喜来伸手向东墙书架上的书探去。可不能真让她们走了,要不怎么的戏怎么唱?
喜来边探手边“惊奇”地嚷嚷,“咦?这是什么书?”
黎楚昭一听,一看,差点魂都吓没了,脚下拐了个方向,向喜来扑去,“别动,那是苏先儿的墨宝!”
茂宋二人听得动静,都止了步,恰好见喜来拿着一册书翻得不亦说乎,俱都吓了一跳,这黎楚昭向来将她请来的墨宝看得比自个性命还重,别说碰,旁人看多一眼都不许,这贤妹怎可如此鲁莽?一下子,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这黎东家怕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了。
宋真急得不行,却无法可想,只能干瞪着眼,在心中把佛号念了一遍又一遍。
喜来掐算着距离和黎楚昭的速度,突然大喝一声,“别动,扯坏了怎生是好!”此时黎楚昭的手距书册不过半寸。
只见黎楚昭铁青着脸,气得浑身发抖,这人未经她同意便碰她的书,还好意思对她大小声。来她这辅明斋的,有谁不知这东墙上的书册皆是她的命根?再怎么垂涎也要再三问过她,得到她的点头方能小心翼翼的将书捧在手上。再看看这个,随意取下随意翻阅,那动作之粗鲁,令她疼得心滴血。
黎楚昭恨不得一把将书抢回来重新供在书架上,可又被喜来的话唬住了,怕真的跟喜来抢夺起来伤了苏先儿的墨宝,只得强忍着情绪道,“这位客人,小店东墙上的书册概不售卖,还请客人将书放回原位。”
喜来挑眉,反问她道,“这书不卖?”
黎楚昭绷着脸道,“不卖。”
喜来皱眉,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竟然不卖你将书摆在店里作什?竟然摆上又为何不卖?”
黎楚昭咬牙切齿,她总不能说她是为了显摆吧。
仿佛没看到黎楚昭的怒火,喜来气定神闲地继续翻阅着那书,“这是谁的墨迹?”
“苏现苏大家的墨宝!”尽管不满喜来的态度,黎楚昭还是出声回答,那声音里微微带着自得。哼哼,苏大家的墨宝可不是随便就能得的,整个来阳县除了几家大户,就只有她店里有。
“哦,”喜来又翻了几翻,然后把书塞回黎楚昭的手里,“这苏大家的墨宝,也不过如此而已。”
黎楚昭连忙将失而复得的书册护在怀里,刚要细察有什么损伤没,就被喜来的话激得又起心火。不说黎楚昭,就连茂宋二人听得喜来的狂言俱都倒吸了口冷气。
苏现是大书法家贾道子晚年收的入室弟子,贾道子曾赞曰:“此子性灵,她日必成一大家。”苏现倒也不负贾道子对她的称赞,在贾道子的指点下,书法修为大为精进,如若不是贾道子过早逝世,而苏现在师父逝世后对书法也不怎么上心,想必早已跻身书法宗师之位了。
再不济,人家那也是公认的大家,这李喜来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说道大家墨宝也不过如此?
黎楚昭再也克制不住,一手指着喜来抖啊抖,“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妄言?”她气啊,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先是妄动她的书册,再污辱她的收藏,污辱大家墨宝?
喜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哪里是妄言,这劳什子苏大家的,比起我家师父可差远了。”
黎楚昭怒极反笑,“好好,亮出你师父名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般人物教出你这么个狂妄自大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