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芙蓉虽不甘心。也不好再犯了众怒,其实宋金枝云琴也好,上官平也好,她都不放在眼里,至于白薇更是不在意,她是看清了上官云的眼神,明白了他的取舍与为难,所以才顺从地跟着白若林出来,上了汽车后很快消失了。
白薇看着舅舅铁青的脸,知道他心里必定不好受,虽然这种事情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但她还是笑笑,劝慰道,“舅舅,你放心,那边儿宅子偏僻些,里面院子又大,有的是空房间,我婆婆从流云带来的丫鬟多,我的几个丫头也在那边,你放心吧。一定会把高小姐照顾的好好的!”
上官云点点头。
白薇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舅舅与高芙蓉的感情在她看来只是孽缘,不可能善终的,只是这种话也不能明说,所以沉默了一会笑着对上官云说,“舅舅,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了!”
紫苏与寄奴两个听见了赶紧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上官云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如同石人般坐着一动不动。
这次高芙蓉失踪,一开始他以为是她玩的小把戏,躲到了那里故意让他找不到,或者因为他迟不能离婚而一气之下回了流云,但连续搜查了几天,流云的人也捎来回话儿,竟然是一点消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诺大的南京城,别说消失一个女子,就是几十上百人也仿佛滴水入海。起初上官云夜不能寐,怀疑是那些人渣绑走了芙蓉做些下层的生意,后来又觉得不可能,芙蓉是机灵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上当,后来又想到,难道是宋金枝做的手脚?脑子这样想,回到家里就对后者更没有好脸色,一天也不说句话,后来有人把高芙蓉的丝帕送到了警局,并且让他准备一万大洋。去南郊的一处树林里人钱交易。
而且特别声明只能上官云一个人去,否则撕票。
上官云手里正好就有一万大洋,第二天上午就按照对方的要求一个人去了。
那个地方很是偏僻,根本没有什么路,且前面还有一处很大的坟地,方圆好几里都没有住户人家,绑匪能选择在这里,说明对南京的地理情况非常熟悉,应该是熟人做案,这让他更倾向于自己之前的判断,而且一万大洋这个数目很巧合,他手里也就这么么些可动用的钱了,这个他曾经跟宋金枝说过,一定是贪财的她。
然而当上官云来到指定的树下,看到被吊在那里的高芙蓉时,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他没有足够的准备便跑过去解救芙蓉。
刚跑了几步,两颗枪子同时向他飞过来,他下意识地一蹲身,躲过了头顶上的,原本会打在胸前的子弹也打在了胳膊上。
紫苏与寄奴二人正在争着把白薇背上去。上官云忽然开口,“小薇,你去我的书房!”说着站起身,自己走在的前面。
不知道为什么,白薇觉得舅舅的姿势有些不协调。
寄奴趁着紫苏发愣的当儿,对白薇说,“小姐,我背你上去!”
白薇笑笑,道,“不用了,扶着我就好了1”
二人小心地搀着她上了楼上书房,又把她扶在书房的椅子上,上官云便冷着脸示意丫鬟出去,并吩咐她们守在门口不许别人进来。
白薇的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笑着问,“舅舅,什么事情这么保密?”
上官云不回答,而是月兑掉了身上厚重的外衣,那个伤口已经被他用毛巾绑上了,但还是洇出来很多血。
白薇没想到舅舅会受伤,惊讶之下忘记了自己的腿上,禁不住站起来走过去。
上官云担心她,道,“小薇别急,你快坐下!”说着来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继续说,“子弹还在里面,你帮我取出来!”说着递给白薇一把锋利的匕首。
白薇觉得嗓子堵得难受,但还是镇静地说道。“舅舅稍等,我让丫鬟去我房间里拿医疗箱来,里面有消毒用具。”
上官云点点头。
不一会儿紫苏拿过来一个小箱子,先熟练地把它放在了书房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又麻利地收拾了桌子上的杂物,然后拿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朝白薇看了看,白薇冲她点点头,她便把粗布铺在了桌子上,再从箱子里拿出一些白纱布与盐水等物,白薇不等她扶自己走过去,上官云连忙用另外一只胳膊扶住她。
白薇坐在紫苏准备好的凳子上,也示意舅舅坐下,紫苏又赶紧拿了一个塑料盆过来。
白薇先用过氧化氢冲洗了,再用盐水仔细冲洗了,便开始拿着镊子寻找伤口深处的弹片,弹片太深了,根本无法夹出来,白薇没有办法,只得用刀往深处切了一下。
没有条件麻醉,上官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不觉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白薇用镊子使劲一拽,一个完整的弹片被拔了出来,她心里舒口气。又仔细找了找,没发现残片,便又用盐水冲洗的伤口准备闭合,但她的医疗箱里只有手术针,没有缝线,白薇心里急得很,但也无可奈何,这个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线能代替的。
舅舅胳膊上的伤口裂开着,足有七八厘米,最好是缝上几针利于愈合。
她正发愣间门响了,上官云还没来得及斥责丫头。云琴已经眼睛红红地走了进来、
“爸,您刚才受伤了怎么也不说呀!很疼吧!”
上官云此刻确实很疼,但还是冲女儿笑了笑。
白薇迅速把裂开的伤口和上,又在外面撒了一些白药粉,紫苏过去,帮着把纱布绷带一层层包裹上。
云琴感激地看看表妹。
白薇笑笑,道,“二表姐,你给舅舅倒杯水吧!”
云琴赶紧过去倒了一盏温水,白薇取出白药的保险子让上官云服下,又用纸笔写了一个方子,让门口的寄奴立即去最近的百草堂去抓。
不待她吩咐,紫苏就伺候上官云把药服下。
虽然胳膊合适很疼,但毕竟不同了,上官云看着面前的云琴与白薇,突然觉得,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这一刻,作为她们的父亲与舅舅,是何等的欣慰。
这样的一个家,有她们两个,还有在心里占据重要位置的儿子,如果真的因为高芙蓉要闹的断绝父子关系,那岂不是南京城的笑话?
算了,芙蓉既然已经去了白薇家里,就先让她在那里好好住一段时间,自己还是先处理好其他事情好了。
上官云心里做了取舍,便如同丢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对女儿的态度就格外好了,温和地问,“云琴,你哥哥的婚礼筹办的怎么样了?”
云琴没想到父亲会问,连忙笑着说,“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哥嫌房间不够大,昨天说想要把书房打通,再把书房挪到楼下!”
上官云点点头。问,“那请人来拆了没有?”
云琴的眼睛亮了一下,摇摇头。
上官云沉默了一下,道,“你去叫你大哥!”云琴高高兴兴地去了。
白薇以为舅舅要和大哥说体己话,便对紫苏说,“我真有些累了,扶我上去吧!”
上官云却知道她是回避,也不阻拦。
上官平彼时正在房间里抱着未婚妻讲着从外面听来的笑话,云琴因为激动也不敲门,上官平没有什么,斯塔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反倒是云琴一下子红了脸。
“云琴,过来坐!”斯塔招呼她。
云琴笑着摇摇头,看着她大哥说,“爸叫你!”
上官平心里还在意着刚才的事情,就有些不悦,道,“什么事情?若还是为那高小姐的事情,我不去!”
云琴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高小姐已经去表妹家里了,父亲是找你商量你婚礼的事情!”
上官平一愣,连忙穿上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又望望斯塔,斯塔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也跟着过去了。
这个未来儿媳上官云一直也没怎么正眼看,说实话斯塔心里此刻挺紧张的。
云琴领着哥嫂进来,上官平已经恢复了平常时候的神色,身上也穿了一件长袖的蓝绸褂子,若不知道,根本不会发现他受了枪伤。
上官平与斯塔给父亲行了礼,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上官云看了儿子一眼,剑眉大眼,虽然神色间有些年轻人的懒散,但给人看了还是气宇不凡,这个儿子一直很听话,人也聪明,回过来选择了医药行业,他和白若林的合作,上官云知道一点,上官平一个外行人,能那么迅速地打开局面,并且得到白若林这样从事多年的人认可,也确实不愧是他上官云的儿子。
上官平感觉父亲的目光和平时不一样了,那种带着点骄傲的目光让他一下子回到过去,也不是很久远的时光,就是他出国前,母亲接连哭了几天,父亲去送他到车站,那种又骄傲又不舍的严父目光让他至今难忘。
上官平微低了头,斯塔见状也低下头。
上官云回过神来,从抽屉里取出几张银票,道,“平儿,这个你拿去,或者添置点什么东西,或者用在其他方面!”
上官平不肯要,一则母亲已经分别给了他与斯塔不少钱,已筹备的差不多了,再则父亲的薪水现在看来并不算高,又不像别的为官者那样来者不拒,家里一大家子要负担,且如今自己的薪水也挺高的,就说,“父亲,不用了,这个留着吧,万一有什么大用途……”上官云没想到他不要,脸色有些不好看,斯塔赶紧提醒他,“平,结婚的首饰还没买,昨天我看好了一套赤金的,因为钱不够……”
上官平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而是接过了父亲递过来的银票。
上官云微微露出一点笑容,道,“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云琴却不放心,道,“爸,书房里不太方便,要不我扶你去楼下客房休息吧!”
上官云点点头,毕竟伤口流了不少血,他也感觉有些体力不支。
云琴亲自伺候父亲躺下,然后上楼去看了看母亲。
宋金枝其实只是看到高芙蓉那嚣张的样子一下子气昏了,没什么大事,云琴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吃点心。
“妈,你好些了?爸爸受了伤,胳膊被打了一枪,刚才小薇把弹片取出来了,爸爸在楼下休息呢!”
宋金枝心里一惊,莫名就心痛起来,她早就想过,上官云若还是如此不管不顾,有再大的靠山,迟早也会出事。
就叹了一口气,道,“你爸爸的脾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云琴看着母亲一脸的疼惜表情,心里却默默想着,母亲的话也未必对,父亲以前也还听母亲的,现在,自然是高芙蓉的话,也还能听进去一点。想到这个,明知道时机不对,也还是对母亲说,“妈,爸爸他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咱们若要是一味的往外推父亲,只怕那个女人更趁了心,不如就按妻礼迎娶高小姐进门,对外面只说是与你平起平坐,实际上公馆里只有您一个女主人!”
宋金枝看着女儿的脸,有些不明白,事到如今,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就道,“云琴你糊涂,今儿妈拼了力气才把她赶走,你却要把她迎进门,还要以妻礼,你疯了?”
云琴却笑笑,扬起嘴角说,“妈,我也是听之美说的,她姑妈家里就是这样的!你想呀,您这样做肯定在理上就占了上风,父亲对你就有了愧疚,然后……”说到这里云琴冷笑了一声,道,“那个女人以为上官公馆的大门好进,可别以为也是那么好出的,妈,这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们自己人,谁家姨太太不出点意外……”
宋金枝看着女儿脸上一点纯真全无,倒像一个有城府的已婚女子,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不光自己,大女儿还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儿子与小女儿恐怕心中的不甘不输自己,也是,凭什么呀,这么多年全家齐心才走到今天,她说让散就散了吗?即使她和上官要离婚,也不能选择现在,否则倒像是高芙蓉要他们离婚,于是就离了,这像什么话?
云琴看母亲盯着自己,便又笑了,脸上的表情恢复自然,道,“妈,之美说她姑姑和姑父现在感情可好了,最起码是相敬如宾,我觉得这样办肯定行,父亲也会乐意的!”
宋金枝勉强笑笑,道,“云琴你别害怕,即使我和你爸爸离了婚,你照样还是上官家的千金!谁也不甘把你怎么样的!”
云琴急了,红了眼圈说,“妈!我不是在意这个,若你和父亲离婚了,我也不会再呆在这里,哥哥也一定不会,那上官公馆岂不是那女人的了,若再过一两年养了孩子,咱们不等于把地位名声拱手相让吗?而且,我和哥哥是您的孩子,若就是留在公馆里头,却要成天面对那个女人,若想见您只能专门去!妈,你想开点,再忍几个月,就是您不要爸爸了,也要等这几个月好吗?”。她说到最后禁不住哽咽起来。
宋金枝看着难受,双手揽过女儿,母女相拥哭了一阵。
上官云听到了宋金枝的主意,自然是赞成的,因为这几天高芙蓉几乎天天让人捎信儿过来,问到底怎么办。
当他告诉高芙蓉的时候,高芙蓉明显一愣,旋即说,“云,如今是民国了,从来没听说谁家是不分大小,只怕外界看来我还是小……”
上官云打断了她的话,道,“怎么回呢,都是按妻礼,倒是我会大宴宾客,而且会亲自向高局长提亲,别乱想了!”
高芙蓉想到父亲,目光有些闪躲,道,“我父亲恐怕……”
上官云笑笑,道,“流云警署正局长要挑走了,这件事情还没公布,到时候高局长转正,我这个聘礼,他不能不收吧?”
说完哈哈笑起来。
因为高芙蓉怕夜长梦多,所以婚礼就特别赶,还是办在了上官平的前面。既然时间赶,那很多方面旧版的不周全,而且宋金枝自然不会热心操办,都推给了下人,自己日日打牌,不忘顺便说一下自己家里的“喜事”。
如此没来两天,整个南京城差不多都知道了,高芙蓉,一个好人家的嫡女,比上官云年轻二十岁,要嫁给上官云了。
一时说什么的都有。
但不管怎么说,婚礼那天高芙蓉还是很风光的,八抬大轿,正红的云纹锦缎嫁衣,满目的有头有脸宾客,尽管,她自己家里人只送来了八抬嫁妆,一个人也没来参加她的婚礼。
宋金枝与云琴白薇等人只露了个面便出去了,去的是白薇家,即白若林新买的宅子。
“厅好大呀!”云琴进来后感叹。
白薇以前都是住在上官公馆,因为腿上不方便过来,所以其实也是第一次进来,看着厅里气派的白色皮沙发与红木家具的巧妙组合,也觉得好。
一旁的白若林很是得意。
几个人到处参观了一下,斯塔忽然说,“小薇,参观一下卧室,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