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晋 长安荆芽 第087章 又毒又高的局

作者 : 眠冰

阿桃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驳:“我没有算计你。”

乌风站在两人中间,像是站在父母中间的快乐小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唇兴奋的往上翻,桃公子冷冰冰的,它就到阿桃这边寻求补偿,发出的叫声又细又轻,就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阿桃失笑,伸手模着硕大的马头,同时继续道:“算计是有人得利,有人受害,咱们这是各有所得”

桃公子慢慢的偏过头来,他的脸因为映着衣袍的蓝色,显得比平时更加清冷无情,两片薄唇微动,说出第二句话:“你在利用我。”

原来症结在这里。

这些贵公子,一个个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甘心被利用?尤其是被她这样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姑娘利用。

阿桃抿嘴,没抿一秒钟,也不看桃公子,高高的嘟起嘴,眼帘巴嗒落下,看着脚前的一片树叶,很委屈的喃喃道:“那你若是我该怎么办?我不能随便出府,就算能出府,也不知怎么才能见到你,上次能进到这里,靠的还是杜府的腰牌……”

这又孩子气了,桃公子目光微闪。

阿桃还在说着:“再说,就算是我和你说了这件事,你肯纡尊降贵的配合我演戏嘛?你肯伸插手一个妇人的算计嘛?你就算出手,大概会是直接要人吧,可那样多突兀,很容易让人猜疑,说不定人还没出府,命就没了呢……”

絮絮的低语随风飘散,桃公子没有说话,只有乌风上下晃动着油亮的脖子,似在应和。

看来没有什么余地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阿桃便不再作小女儿态,抬起头来一笑,不退缩的迎着斜上方那两道目光:“我之后的算计,就是想办法从你那里要来老人的卖身契,再还给他自己,现在我都告诉你了,那么请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桃公子却问起别的,“那首桃花诗真是你所写?”

阿桃一愣,摇头道:“不是,是我在乡下时听一个疯爷爷唱的。”

桃公子嘴角微勾,“是吗,如果你做出同等好诗,拔了诗会的头筹,那个老仆的卖身契我就送给你。”说着转身离开,不给商量的余地。

诗会第一?想用这个为难一个穿越者?

阿桃嘿嘿的笑了两声,笑得对面树下的马奴直瞄她,和主子说完话,笑得还这么得意开心的可真少见。

“不要再往会场里跑啦,你跑一次,我就得罪一批人。”阿桃拍了拍乌风的额头,回到座位上叫眉娘拿纸拿笔,本来没想出风头,自己老老实实的拼凑了一首,现在为了铁爷爷的自由,说不得只好借古人的才华了。

只是用哪首呢,得好好想一想。

八岁的粉团小姑娘,凝眉在那里深思,笔尖几次点在纸上又提起,表面看上去有些为难。

杜七郎摇着扇子看了一会儿,对桃公子道:“按道理,阿桃的阅历摆在那里,诗作是不可能得第一的,可是对于她,即使是看到她现在如此为难,我也不敢就说她必然不成,你说,我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桃公子看过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不用说,两位贵公子的这番举动,又给阿桃惹来了一波醋意。这时,开始有一些小道消息开始暗地里传开:“她父亲都还没入族谱”,“是个身份不明的”,“还不算是正经的小姐”,“父亲是个泥腿子”,“大夫人可怜她接到府里”,传到最后,就是在家里最受轻视的婢生庶女,也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阿桃。

那些属于行动派的:有的直接凑到阿桃身边,一唱一和的故意揭伤疤;有的生怕两位贵公子受了蒙骗,特意让家兄去旁边吹风。

而阿桃呢,根本就不为吕毅的身份感自卑,放下筷子,眼睛亮闪闪的,以自豪的语气谈起她的泥腿子爹,谈起乡下幸福快乐的童年,让众位小姐感到十分没趣,勉强听几句就纷纷离开,暗地里研究怎么才能打击到那只乡下来的小雉鸡。

听了那些让阿桃出丑的想法,钟宁抽了抽嘴角,对那些小姐的头脑失望至极:只有八岁的年纪,人家也不避讳是乡下来的,琴棋书画都差是应该,只要有一样还说得过去,就是人家兰心蕙质,能让阿桃出什么丑,万一弄不好,倒是给人家表现的机会。

算计人,就应该让对方进不得,退不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得是我出手才行。

钟宁满脸笑容,以高高在上的眼光,鄙夷的看了看那些贵女,先是翻了翻那些诗稿,又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席,走到众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和自己的一个丫环低低的说了几句,那个丫环快速离开,她侧慢悠悠的行到钟家女眷歇脚的小院。

那个小丫头回来时,带来了钟六郎,钟家是书法世家,钟六郎有天资,深得祖父钟繇书法的神骨,在小辈里造诣最高,更有一手仿字的绝活,一般人很难看出来,有人送他一个外号小圣手。

“六哥”钟宁笑嘻嘻的倒了一杯茶,指着桌面上的两张纸,“快来帮小妹一个忙,把这两张纸对换字体抄写一遍。”

“你又要和谁开玩笑,今天可不是场合。”钟六郎神色间颇为无奈,显见钟宁在家里是经常捉弄人的。

“六哥”钟宁嘟起嘴,不高兴的扭开身子:“我是爱开玩笑,可哪次惹出乱子来了,你若不帮我,我就去找四哥”

钟六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桌前看了看那两页诗句,看第一张赞了声好,看第二张连赞了好几声,等看到左下角的署名,不由得愣了愣,带着警告的神色看向钟宁,“三妹,这都是吕府的小姐,吕安在这里,他可是名士,你不要胡闹。”

“我才不胡闹”钟宁指着六郎大赞过的那张纸:“我问你,她才八岁,又是乡下来的,父亲是泥腿子,家里都没有隔夜粮,没请过先生,在吕府里不过是学了几天礼仪,可能写得出来这样的诗来?”

“自是不能。”

“这不就得了?我和你说,她这诗是抄惜娘的,惜娘在洛阳已经有了才女的名声,能写出这样的诗才合情合理,那个阿桃为了博得名声,竟然想踩着姐姐肩膀往上爬六哥,你最讨厌沽名钓誉了,对不对?我们不能让她得逞,对不对?”

钟六郎被两个对不对砸昏了头,也不去细想其中疑点,仔细研究一番两篇字,开始下笔,钟宁在旁边研墨,单凤眼眯成了一条缝,活像一只阴险的狐狸,等六郎离开,她又吩咐了那丫环几句,那丫环出去,找了几个婆子,直奔池中心的水榭而去。

她这是在预备连环计,务必让阿桃吃大亏。

先是名誉上的,然后是身体上的,彻底让阿桃再也出不了门。

当然了,钟宁做事都要准备垫背的,或者能证明她无辜的人,这次依然是司马敏,都督府的小姐,出了事谁也不敢说什么,两人将托盘里的诗稿分开两摞数了数,数的过程中,袖子里的两页纸就塞进去了,然后将诗稿恭敬的送到名士席上。

五位名士轮流看过,心中都有了自己的意见,小姐们紧张的关注着他们。

吕安看到自己女儿的诗作,欣喜的睁大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惜娘,十分自豪的捻须微笑,惜娘立刻眉开眼笑,斜了阿桃一眼。

杜七郎很关注阿桃的诗,不过看到之后,有些失望,不是不好,对于一个八岁的姑娘,写成这样已经很让人惊艳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阿桃挥笔时那自信从容的模样,就觉得她能写出更好的来,结果让他眼前一亮的,却是惜娘的诗。

头名毫无疑问,吕安再次看向惜娘,笑得十分开怀,

惜娘心中大定,冲着阿桃哼了一声,等阿桃看向她,得意的扬脸扭开头去。

阿桃也注意到吕安那两眼,明显惜娘拔了头筹备,不由得有些困惑:难道宋代朱熹的诗比不过惜娘的诗?

名次是倒着宣布的,从第五名到开始吟诗唱名,望娘得第五,属于正常发挥,刺史府的诸葛婉儿得第四,念到第三名的诗作时,刚念第一句,惜娘就白了脸:怎么回事,第三而已,为何父亲看过来的目光那般自豪?

阿桃看着惜娘,敏感的觉查到这其中有问题。

目光四下一扫,望娘正和元娘说话,看样子很高兴自己的名次,而钟宁正专注的看着酒杯里的酒,对面的公子席里,有人射过来不满和鄙夷的目光,都不屑于和她目光接触,哼了一声移开了。

“万树池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摇头晃脑的清客顿了顿,念出阿桃的名字。

“阿桃?”惜娘的声音又尖又利,划过小姐的不甘心的嗡嗡声。

“什么阿桃?这是我的诗”惜娘嗖的站起身,气愤的一指阿桃。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家的目光在惜娘和阿桃身上来回流动,带着异常的兴奋,这可是吕府的小姐内讧啊,元娘和望娘齐齐变了脸色,望娘看了一眼从容的阿桃,又看了一眼恼火的惜娘,也不知道该信谁,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不够用,不由得咳了起来。

有人要害她,这不用想。

揭穿这个局很容易,但是害她的人就想不到吗?

阿桃表面上看起来很从容,脑袋里却在飞速的旋转。

杜七郎看着阿桃,摇着扇子笑着,低低的道:“看来有阿桃的地方,就会有乱子,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最有意思之处在于,你提了那个要求之后,阿桃若是明知这诗和那诗差了一个层次,为何还要抄袭呢?”

桃公子勾起嘴角,“且看她如何应对。”

那边惜娘在元娘手里挣扎,含着泪大叫:“阿桃,这是我的诗,你敢不敢发毒誓,向大家说这是确实是你写的诗”

阿桃慢慢起身,同时快速的思考,不想明白这个局,她什么话也不能说。

纸上定是做了文章,对笔迹不一定有胜算。

说此诗是自己所作,第一得不到不说,惜娘也会找出证据来反驳她。

说此诗不是自己所作,白纸黑色,那抄袭之名就坐实了。

而惜娘要知道第一是她,她最有可能的反应是默认。

自己若是不服气,当场再写一篇好诗,证明自己有能力,也可以,但那样惜娘就完了。

惜娘完了不要紧,关键是自己得不到好处,她害姐姐丢了名声,在外人看来是同室操戈,府里人更不会放过她,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布了这个局的人,真是又毒又高明。

望娘不可能傻到祸害吕府的名声。

阿桃不让自己的目光向钟宁那边溜,而是看向名士席,从容平静的一笑。

嵇康问她:“阿桃小姐,你可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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