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晋 长安荆芽 第163章 父女一席谈 培养做官爹

作者 : 眠冰

一对小巧的赤金珍珠翅钗,分插在丫角髻上,好像停了两只金色的小蝴蝶。

那金丝掐成的镂空翅膀,稍有动作就微微轻颤,更因为是新造之物,颜色鲜明,有点儿光线便熠熠生辉,想不注意都难。

就是对这些女性用品向来粗心的吕毅也注意到了,他的眸子里映着一簇金芒,神色里既有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迷茫和警惕,也有乍见爱女的惊喜和激动,颤抖着嘴唇说出一个你字。

含义颇多的停顿挑起阿桃无限的好奇心,脖子微伸,眼睛微睁,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等着听一个说不得的秘密。

别人的秘密听不得,有关这付身体的秘密必须听。

吕毅拖了一个颤音,没有继续说话,却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好孩子,长高了不少,长胖了不少,太好了,太好了……”他欣慰的看着女儿头上那两朵金蝶,以木匠无比精确的目光,很快判断出阿桃在不见面的这些日子里长高了有七寸,脸蛋也丰润喜人。

阿桃这才明白,吕毅刚才激动的根本不是金钗所代表的含义。

没办法,对于这个木讷爹只好直白些,拔下头上的金钗,撅着嘴道,“听那掌柜说十二岁才能戴金钗……”

吕毅露出歉然的表情,“只知道十五岁及笄,竟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赶明儿问问你李婶子,不过要我说,这些小玩意,你喜欢戴就戴,不用管那么多。”貌似对十二这一数字完全无感。

难道想多了?

可是他目光曾经顿了一下。

阿桃抿了抿嘴,低头摆弄手里的金钗,心想这事不急,身边的敌人远比天边的霹雳重要,再说这里是兵营,不好谈论秘密,万一这位半路的老爹是什么大案的漏网之鱼,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吕毅那边看着沉思的阿桃,满眼都是怜惜,有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他咳了一声,慢慢讲了落水前后的事,最后道:“害我的人,跑不了大老爷和大夫人,这事就不用追查了,查也查不到吕府身上,人家既然做了,就有充分准备,再说打蛇不死反遭咬,咱们心里明白就行。”

阿桃明白这个道理,要么痛打,要么别打,就好像知道卫公子压下那件山贼案,她心里并没有真正生气,那些山贼没有和吕巽直接接触,都是有中间人传话,那件事揭出来能否板倒吕巽尚是未知。

所以这次一样不气馁,握着金钗挥了挥拳头,“报复的手段那么多,不一定非靠着官府,他们又爱名,又爱钱,又爱势,对于这样三热爱的人群,让人下手的地方太多了,毁他的名,劫他的钱,夺他的势”

小姑娘伸出细细的手指,“他们最近挺倒霉的,先说名声,叔婶那个啥啥不说,还有友情倒打一耙,毁了一个名士,天下人都不齿,他的名声基本上是完了,仁义成了卑鄙;再说钱财,二小姐的嫁妆和大管家的赎金,里外里有三四千两银子,等于他白干十年;最后说权势……,呀,这个根本好像没怎么动摇,他还是郡守。”

怎么在权势上做点文章呢……

小姑娘背手在地上踱步,不符合年龄的表情落在那婴儿肥的脸蛋上,其间的落差让人不自觉的想笑,吕巽忍了又忍,“什么是劫他的钱,那嫁妆和赎金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人似被钉住了,呆了半晌,笑眯眯的坐回床边,讲了劫车的事,顺带把这一年半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把吕毅听得后脖颈直冒冷汗,直眼看着阿桃,半晌才道:“你呀,怎么能做劫道的事,还和陌生的官家子弟合作,这是授人以柄啊”

阿桃吐了吐舌头:“女儿知道其中的厉害,那些嫁妆一文没要,我就是提出个想法……”眼见吕毅还是眉头紧锁,说起了别的,“爹,咱们有钱了,搬到洛阳住吧,不喜欢这些亲戚。”

吕毅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了一声,“你也知道怀璧其罪的理儿,洛阳更是水深火热的地方,没有根基去那边,越有钱越危险。”

也是,阿桃敲着手上的金钗,发生微微的脆响:“我现在倒是有点名气,可是不顶用,我要是男的就好了,将来也可以出仕什么的。”说是这么说,真要是穿成男的,就不定她当时就去找闪电,直接再劈死算了。

吕毅见把阿桃难住,暗地里松了口气。

阿桃还在认真的想着:“……在别人的大树下乘凉也不是长久之计,恩情不长久,利益易生分,最好自己有根基,那样才踏实,吕府为何敢那样,不就是咱们是小白人嘛,爹,如果咱家有人做官,他出手怎么也得考虑下”

就像有人打开了水阀,河水清泄而下,阿桃思路开阔,目光雪亮雪亮的,刷的盯紧家里唯一的男丁——老爹吕毅。

木讷的男子被吓得不轻:“阿桃,进官场有一套程序,爹家世败落,名气全无,中正官听都没有听说过,不可能走举荐的道路……”

阿桃拍手,露出齐齐的小白牙:“败落可以复兴,名气可以打造,爹,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出名吧”

吕毅目光一闪,如果有了根基,阿桃的将来会有保障,本来寻求吕府的庇护就是为了她,只是名气哪是容易打造的,“爹只是识字而已,文章歌赋不通,琴棋书画拿不出手,清谈更不用说……”

阿桃咯咯的笑起来,“爹,文不成还有武呢,这不是要打仗了嘛,立战功才是最快的途径。”

吕毅扯了下嘴角,心说凭着吕氏嫡男的身份,在兵营里倒是可以当个百夫长,除了靠人头个数立功,怕也没有更多的途径了,而现在恰恰重伤末愈,使不出多少力气来的时候,那些攻城掠地斩敌将奇袭之类的大功,和一个末流小官肯定没有关系,有样的机会,必是要留给那些正经的高门子弟,来打仗的文臣武将,哪个不是带着好几个儿子来的。

想是这样想,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不忍心挫败阿桃的积极性,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好像战功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阿桃确实胸有成竹,在清风老道那里得来的符纸,不知道是哪位先辈用拼音写下了这场战争的一个大概,虽然没有详情,但是那几个转折点却写得清楚,她只需等着,见机行事就可以。

当下笑道:“爹,这里是桃公子的大帐,战功的事不急,一切等伤养好再说,我去捐粮,回来给你讲,那些小姐们是怎么失望的。”

阿桃笑眯眯的离开了,那两支金钗想事时松了手,留在了床边。

天光从帐篷透进来,小小的金钗光茫流动,脆弱又华美,吕毅看着看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金钗之年……

迟慧不好,早慧也不好,这孩子两头占,就是不能平常些。

没有什么人帮衬,她还是过得不错,看似凶险的风浪,她也都挺过来了,还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不管这里面是人为,是巧合,是天意,总之能当得不错两字,有名也有财,并且知道收留无依无靠的流浪儿来培植自己的力量。

凭借她现在的名气,不用靠着吕府的名头,也能有个不错的姻缘。

如果自己再立军功,有个官衔,将来的选择面会更大一些,无论发生什么,都进有退,至少能平安终老。

阿桃那个孩子,并不是一个随口胡说的人。

吕毅越想越兴奋,觉得自家有根基才是正理,眼睛盯着金钗,很认真考虑起立军功的可能性来,沉思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时的木讷。

那边阿桃已经到了捐粮现场。

钟宁怕桃公子帮助阿桃,特意派人盯着粮仓,听说并无违规调动,笑眯眯的坐等阿桃来借粮。

新平公主花高价买了万斛粮食,听到用去九千五百两银子,嘴张了半天都没有合上,然后摔杯子喊一个庄园的钱没了呀,周围的人都劝她,不是总有战事,这也是赚名气,能说一辈子,也不算亏,再说皇帝也会赏回来,再再说还能看个乐,那个阿桃就捐不上云云,所以这位公主攒了一肚子损词,就打算等阿桃捐不上时爆发。

除了这两位贵女,其他本地小姐也都是看戏的心思,扶风郡守之女还带着一丝冷笑,衙役就在周围等着,不管阿桃怎么风光,终是要被装进囚车带走,眼看日头升高,粮食也清点了一半,新平公主斜眼问道:“阿桃,怎么不见你的粮呢?”

阿桃一笑,“小女来自长安,当然要和长安捐赠的粮食一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队马车急驶过来,头车下来一人,白衣如雪,广袖翩翩,惊艳人眼,正是学了七郎打扮的杜萱,她身后望不到头的牛板车,每辆车上都插了旗,上面写着是谁捐的。

杜萱兴奋的过来报告吕府的消息,“接到你的信,我和司马敏也开始组织捐粮,这种事郡守府当然不能落下,你都捐了四千斛,她们就捐赠六千斛,大夫人估计恨死你了,刚能起床又倒下了。”

阿桃咧开嘴笑起来,“可不能恨我,这事是新平公主提起来的,我也是被迫的。”

杜萱压低了声音,伸出三个指头,“我和七哥赚了这个数,你呢?”

阿桃笑着伸出一个指头,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位独坐的小姐,“阿萱,那位邓小姐你熟悉嘛?”

吕毅能不能立大功,就看这位邓家小姐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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