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发黑,明显带毒,擦着阿桃的脑袋飞过,穿透幔布之后落在地上。
发髻上的一个绒球无声的落在地毡上,弹跳了两下滚到一边去,接着响起丫环们像被踩了脖子的压抑惊声。
与此同时,床榻上那位假风姐儿往嘴里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旁边的大夫迅速伸手掐她的脖子,她摇着头大笑起来,吞咽了一下,挑衅的看着帐里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阿桃的脸上:“算你幸运,小贱人”
“你才小贱人,你quan家小贱人”武丫儿杀气腾腾的冲上去。
假风姐儿嘿嘿的笑了起来,小黑脸上有着一种你们拿我没有办法的无所顾忌,把武丫儿气得脑门上的血管直跳,到了近前就要下狠手,这种死士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直接掐死得了,省得她说难听的话。
“武丫儿……”阿桃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还要温和,她解下腰间的荷包,“我有事没有弄明白,她不能死,你把这小神医给的解毒丸拿过去,我想知道,谁这么恨我,竟然想置我于死地,还要拉着公主和贾小姐,这盘棋下得有些大了,看起来不真实。”
“催吐这事还是我来吧,大夫也不太方便。”白荷笑眯眯的走到床榻前。
“你要做什么?”假风姐儿有些慌乱。
“我这是要救你呢,你应该感谢我们小姐的好奇心,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家小姐给的。”白荷抬手就卸了假风姐儿的下巴,不让她再说话,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人倒着拎了出去。
“我去帮你”武丫儿来了兴致,接过阿桃的荷包,小心放到怀里,“这么好的东西,给她这个坏人吃真是不甘心啊,我不能让她好过。”说着蹬蹬跑了,一手一壶淡盐水,一手一个夜壶,追着白荷到了外面。
“把帐子封了,大夫,你去看看贾小姐怎么了。”桃公子和杜七郎都觉得这事万分蹊跷。
“贾小姐无大碍,只是平常的迷魂药。”大夫望闻问切得出结论。
看来背后的人并不想加害贾南风,她想害的是阿桃和新平公主,在外人眼里,阿桃无权无势,没了也就没了,但是新平是公主,她死在这里,这里人多多少少都要担些干系,于桃公子来说,不能有什么大影响,但却能在注重亲情的司马昭心里留下一道阴影,——新平的生母和司马昭关系比较特别。
特别?嫡庶之间有真正的好?再说还是嫡子和庶女,阿桃不知道她是不是外国小说看得多了,听到特别这个词,立刻就往禁忌之恋上想,不过只是念头闪过,她就垂下眼皮告诫自己别乱反射,不管这身体是九岁还是十二岁,可都应该是纯净小姑娘一个,这种想法打死也不能有。
瞬间的恍惚足够反应一个人的思想。
桃公子和杜七郎互相看了一眼,这阿桃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阿桃就知道自己胡思乱想被人看出来了,正有些尴尬,贾南风醒了,她迷糊的看着桃公子、杜公子和阿桃,还有旁边的大夫,舌忝了舌忝上嘴唇,“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
看神情不似做假,杜七郎将事情讲了一遍,爆脾气的黑小姐嗖的从床上坐起,“有这事?她假扮成我害你们?哎呀呀,气死我了,这半路收的人就是要不得她在哪儿,给我拖过来,本小姐要亲自问话”
半路收的,这借口就和编外人员一样烂。
不过贾南风确实有半路收人的习惯。高门士族选下人,都选相貌端正的,男俊女俏,这样待人接物和出门游玩才不会堕了名头,但是这位贾小姐相反,她专门要丑丫环,没有办法,她长得实在是太丑了,说来也怪,父亲贾充有中上之姿,母亲郭氏虽然矮胖,但也算个富态美人,中下总是有了,两人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下下等,家生的丫头比她丑得不多,都挑出来也不太够小姐使唤,加上贾南风又喜欢动手伤人,所以身边常有空缺,有时候出门看见合意的就会买来充数。
今天这位行凶的假风姐儿,就是她去年回家过节的路上遇见的,身量比她矮,皮肤比她黑,嗓门比她难听,但是会说话,带在身边一年,贾南风越来越喜欢,提拔成二等丫环随身带着。
“没想到,她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是谁呢,不到一年就有想害你的心思了?”贾南风看着阿桃,十分困惑:“看不出你有什么招人的地方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你?”
阿桃摊手:“我也想不明白。”
正说着,外面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一张恼火的脸出现在帘下,“姑娘那个小坏嘎嘎趁我俩没注意跳崖了那么好的药都喂她吃了,真是浪费”说着闪身就去找包裹,要到崖下寻人。
“我去看看”阿桃站起身。
“阿桃……”吕毅露出不赞同的目光,桃公子侧头和二管事说了几句,二管事带着人离开了。
搜人的行动到了晚上还是一无所获,新平公主睡了一觉,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冲过来质问阿桃:“你说,你怎么把凶手放走了?是不是你布的局?你嫉妒本宫,又把祸事栽赃到南风身上,凶手就是你安排的”
阿桃的眼里燃起一团火,冷声道:“公主还是再睡一觉吧,多休息一下,有些话明天再说。”说着拉住吕毅的胳膊:“爹,到你那边吃饭去,女儿今天受了惊吓,还受了冷风,要多做几个菜。”
竟是无视公主,直接离开了。
新平气得胸脯起伏,她的四个贴身宫女感激阿桃救了她们的命,没有接碴,催着大夫再给公主号脉,新平也知道自己说话刻薄,但就是看阿桃不顺眼,见人走了,撇嘴道:“真是个小孩子,这两句话就红了眼圈,我不过是说出疑问来,又还是定她的罪,她完全可以解释呀……,耽哥哥,舞阳哥哥,南风也受了惊吓,咱们一起吃顿压惊饭吧。”
谁的饭局更让人期待?当然是阿桃的。两位公子心照不宣,从新平公主嘴里听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又细细的问了四个宫女,觉得阿桃那边的饭菜差不多了,给二管事一个眼神。
“公子,邓老将军那边催了两次……”二管事这样说,新平公主不好强留人,只能扭着丝帕,看着杜七郎的翩翩身影离开。
“新平竟然认为阿桃真的生气了,她那样不经大脑的话,说一车都不会让阿桃生气,不过是个愤然离开的借口罢了。”杜七郎呵呵的笑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凶手跳崖是假的,那个冒牌货肯定在吕毅帐里。”
桃公子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地,眼睛看着不远处仿佛幢幢鬼影似的圆顶帐篷,直到进了吕毅的帐子也没有说一句话。
几个人默默的吃过饭,杜七郎问:“问出了什么?”
阿桃摇了摇头,“说是为了报私仇,贾南风待下人十分残暴,她的小姐妹有好几个都破了相,昨天她被妆奁打破了头,一气之下就想出这么一个牵涉广的主意,杀意主子她们也活不了,不如让别的贵女一起对付她……”
“你信?”
“不信”阿桃认真道:“我觉得更像是保护贾南风,无论事情向哪个方向发展,贾南风都可无恙,而想保护贾南风的人,首先是她的亲人,但是我和贾府可没有任何瓜葛,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对我。”
杜七郎皱起眉头,“要说是因为郑仙人的那番话,贾府想有所动作,根本不用绕这么多弯,更别说还把自己的爱女牵扯进来了,贾府子嗣艰难,二任妻子才得三位小姐,大小姐去年春天一场雷电被吓着了,病了好几个月才好转,二小姐年幼夭折……”
吓着了……
去年春天,雷电,病了几个月才好转
自己不就那个时候穿越来的,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继母陷害不得已吃了毒药的贾府荃姐,一个是如今这个身份,阿桃不喜欢斗来斗去的环境,选了后一个,按理来说,梦境中供她选择的人物都会死,而这位贾大小姐没有死,那意味着什么?
能想出来的解释就是现在的贾大小姐是同行。
自己因为刑场事件在大魏出了名,那首沧海一声笑,被同类人看出穿越者的身份并不难,关键是,她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呢?
阿桃张了张嘴,却有点发不出声音,就像离开水的鱼,二片失色的嘴辰一张一合。
“怎么了?”其他人齐齐惊叫。
阿桃半晌才缓过一口气,笑了笑,“贾大小姐是不是叫荃姐儿”
贾充是相国的心月复,又身居中护军的要职,娶了他的女儿,无论是争位还是保富贵,就算是有了保障,所以贾府的情况,就是桃公子不想知道,也被幕僚灌输了一遍又一遍,对于貌美的贾大小姐,自是听过见过,当下点头称是。
阿桃笑了笑,如果是心底想的那个人,那么针对她就好理解了。
曾经的闺蜜,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