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拣小猫咪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清王旧事(下)

作者 : 栎阳锦

像人们常挂在嘴边所说,人算尽不如天算,掐着指节算来的日子,清王一举将去意闹上了天。可事情终归会有数不清的变数,谁能想到头天还在朝上寸步不让的两父子,隔天竟成了阴阳两世人。

凌王死了,连副能体面入棺的尸身都没留下。

望着床间那一把黑泽长发,清王久久无语。似乎还是刚刚,那个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他无责担当,骂白培养了他一场,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隐退。这个时候是哪个时候?清王笑了,心想你我心知肚明。站在金銮殿上,当着众臣的面他笑得那么云淡风轻“你养了我的身,却养不了我的心,它说这金顶红墙的皇宫不适合它,想要去看看外间的景色。怎么,这你也不准?”偏着头,带着笑,不服管教的玩偶正在极力拉动手中大锯,目标,头顶那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丝线。

若说当时的他是恶意的,心头有着报复的快感和决绝,那么可不可以在这一刻讲后悔。看着扑门而入的年轻皇帝,一瞬间,他似乎可以理解凌王口中那不能讲说的爱情了。苍白苍白的面色,抖成一片的身体,分明眼中什么都没有,可还是在空洞里找到两行顺颜而下的血水,砸在铮铮白骨之上,最终汇成一片汪洋,溺毙无望的心。

凌王去了,皇帝倒了,那一日的风凌乌云盖顶,四面八方急急吹来黑乱乱的风让人看着心冷万分。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立刻!马上!付诸于行动的摧毁恒王几欲皇袍加身的狂妄。可也有一个声音如魂附骨般挥之不去,它说“离开吧,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不是什么都结束了吗?又何必替那人守望一片开不出自由之花的天地。你知道的,当年那场剿匪不过是件任务,而你,只是顺手顺手”

顺手?

第二天,金銮殿上一天一世界的白,皇帝伤痛到不能坐阵早朝,大臣们却都自觉自发的按时到达。穿着孝衣,悲着神色,且不论发自真心还是假意,只这一刻看起来满怀伤情。几息后,一半人挤眉弄眼的拱出恒王,而另一半,看着常时清王的立地,叹息!

顿足叹息!

为什么没有来?怎么可以不来?清王啊清王,果然还是看错你了么?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该找不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时间却没有因着某部分人的心情而稍停片刻,随着更鼓,再随着钟鸣,渐渐滑向最终决意的时刻。

两手一抬一按,恒王‘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看似冠冕的废话拉杂着半许掩也掩不下的得意,不外乎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清王已然临阵逃逸,便少不得他这个‘仅剩’的小王出来强度几日。

此语一休,真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为数不多的清王党与头发花白的太子*党面面相嘘,在人数近半的恒王一流面前闭眼黯然以对。

是啊,恒王说得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现在只是暂代,除过他还有谁能出任,清王啊清王,终究你负了这悠悠风,凌。

门外一声长报,迟迟未见的清王横步踏入,总在最最失望之时力挽狂澜,果然还是这人惯来的做风。如疾风般刮过大殿,清王在二阶处立定转身,展手,一份暗文昭告天下。凌王果然还是狠厉的,大家都不曾想过的万一居然也能被他严防死守,只是他这习惯性抑或是没事找事的顺手而为,倒苦坏清王,是个人都不会把东西收去那种地方吧,怎一句怪癖可以尽结!

不过却从侧面了解到一个不一样的他,篇篇章章的文字,大大小小重叠挤压,公的私的,能见人不能见人通通安置在那处,细细看来,居然忘记时间。

那是一份暗文,由凌王掌笔,印有皇上的亲印。字里行间尽是些恢弘大气,寥寥几笔勾描出的风凌,未来一片光明。恒王不可能是下一位接班人,清王亦不是,只因当年幼小离宫的太子尚在人间,由公主引领着访师带养,终会回来,却不知是哪一日,是以,等!

“而在此其间,若凌王与皇上二人皆不能如常掌政,则由恒清两王互补暂代。军中事务恒王操引,余项皆为清王代管”唱文的老太监字正腔圆,描灰了恒王一场天大的欢喜。

事实证明凌王不只狠厉,更多的是聪慧,朝政在他手被捏圆搓扁,任其所为。看似随意的划分隐含着莫大机关紧要,养军的饷银握在清王手中,而清王乃至风凌的安危又握在恒王手中。相互制肘,相互逼迫,任谁想独自坐大都得加紧揣磨手中利器。

就像是两把不够趁手的刀,若想将来能一次性狠狠扎入眼中钉的胸月复,首先,是要磨出尖锐的刃口,和尽快掌握它的走向。当然,一把刀不可能只杀一个人,当外敌来犯时,为了自已长久守护的利益,这两把刀亦可以背对背的联手对战。

不给明太子回宫的精确信息,是他算准了恒清两人还有较长一段时间磨刀养兵,没有绝望便意味着还有希望,那方龙椅诱逗的可不止是一两个人的梦想,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错算了清王的心。

校对暗文,恒王咬牙切齿“你这无耻小人,出尔反尔,不是要走么?怎么凌王一死就变了副嘴脸,说什么天高海阔任你游,还不是贪恋着这荣华俗世?卑鄙,阴险”背身的姿态声音很小,小到盖不过咬牙碎响。清王只当是北风吹了草帽,马群混了驴叫。掸掸耳尖,还恒王一记标准的清式笑颜。

再一转身,他还是他,他也还是他,两厢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比较。相对而言,凌王防恒王远胜于防清王,远远近近八千八的将领,哪个不是由凌王一手提点?当成神一样供了半生的人,即使是死,也终将还是他们的神。所以只这一件下来,没个三五年岁,谁也别想洗换得干净。

清王不比恒王的野心,埋在身边的人继续埋着好了,左右是在等,十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十双手也远好过一双手。既然他要的不是他防的,那么,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依旧忙乱。紧接着凌王的葬礼、各国的试探、朝中上上下下的不安动荡,和,时不时小醒一下,来自皇帝亲自督查报仇的压力。哪一项都强压在他身上,哪一项都不得放松半点神智。是累的吧,还好是累的,没了时间去回想那些凌王的手记,自问的无答,感觉时间也一下子快出许多

春才红了秋又黄,霜花结满窗

时间一快,季节变换会让人觉得格外明显。只是无论身处桃风还是冬雪,却从来不近皇帝久病的床塌,那两人之间所谓的爱情,第一次让他觉得动容,才明白爱情这东西,定然是出自前世今生的宿命,现在看起来更加错纵到无关男女!他不敢看那抹刻入骨肺的哀伤,仿佛每呼出一口气,都是在引声悲泣,他怕他会不小心原谅凌王做过的往昔。

之前虽然也是封着小王的称号,却是个无所定职的闲王,除过应付日常来自恒王的挑畔,他做最多的,还是审办。什么是审办,便是坐在长方大案前红笔一勾的角色,只一个姿态,冷坐!只一个标准,合理!无论是金银收支,还是大小案藉,下面的人统统做好了送来给他。他看过,觉得合理的,红笔一勾送于凌王;不合理的,打回重审。那时对这皇宫的看法只是窒闷,不觉过于肮脏,小小恶意还是有的,出自无关人命他选择避让。在心里认为只有凌王的手段才称得上肮脏,因为离得近,所以看得明,也因为看得明,所以拎得清。直觉那人心中根本没有是非之分,凭得只是些许利益权衡,总要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拢,心硬得几同顽石。

可经此变故,他看清了许多许多事,一方方善恶嘴脸下隐着的,比之凌王还要不如。都是这样的吗?竟然都是这样,无比痛恨,却不得不退让。他要等的人还没来,忍耐,如果可以,真想永远闭起这双渐渐能直穿人心的眼。

实在无法闭眼的时候,也曾试过抵挡,换来的却是红口白牙嘴千张。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他开始恨起每年的入秋时分,那些明明无辜,却被腥红铺染出一地的菜市口。

若说真正大彻大悟,还是来自兰妃,疯了一样的女人冲出皇帝久病金屋,迷茫着,游荡着,直到有人挡了她的前路。其实他一直都有在跟,被发现了吗?皇上与凌王真正的关系,那么做为其中一人的妻子又该如何去面对。

疯妇一样的抓打,尖声哭叫。清王却在暗处独自冷笑,原来即便是失神到这般地步,也清楚该向什么样地位的人使气。她恶毒的指骂那个人,而那个已经整整跪了三天的男人据说也曾深深爱着凌王,恶语相加,她说你这个爱上男人的下贱东西

忽然发现凌王在某些事上是对的,欺骗有时也是种善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让它继续深藏下去好了,无论手段怎么样,大家不都要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难不成还去解散什么**,那么,和死路又有什么不同。

终于学会明暗不一的清王在众人眼里渐渐上道了,不再执着于什么应不应该,变得同他们一气。事情就该这样不是吗?

也就是在这时,清王党开始死灰复燃,并且在清王刻意经营下站直了腰杆,成了继太子*党之后,又一可以与恒王相抗衡的中坚力量。

只是这人心啊,终究不是说变就变的东西,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良性,时不时就会冒出来顶撞一下难为的世风。可那时的清王亦已经学会什么叫暗度陈仓,却依旧恨,恨自己这手一双,终究撑不开风凌万里江山上一片睛天。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别拣小猫咪最新章节 | 别拣小猫咪全文阅读 | 别拣小猫咪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