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修只是被兮若的样子惊呆了,才让逐阳挣月兑了她的束缚,见逐阳去咬墨羽,静修条件反射的抓紧廷昭,不曾想廷昭竟默不作声的从身上模出了根银针对着她手狠狠的扎了下来,静修吃痛松手,廷昭撒腿向兮若跑去。
被染成猫熊样的小花疯了似地围着雪歌消失的位置转圈子,嘴里不停的发出奇怪的声音,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最后停留在兮若身前,小瓜子拼命的向下扒着,脚下是坚硬的石板,它如何能扒动,不多时爪尖便泛起了血色,染湿了绒绒的毛。
逐阳咬着墨羽,一双眼现出妖异的紫红色,吃人似地盯着墨羽。
墨羽感觉不到手背的痛疼,他的视线从兮若昏厥的素颜上转到眼前的逐阳脸上,抬起另一只手去抚逐阳,却被逐阳伸手搪开,逐阳看他的表情让他想起很多年之前尘羽吞吃母后的帽子时的神情——真的很像。
跑过来的廷昭俯身抓起遗落在地上的弩箭,金色的箭尖真好看,可就是这好看的东西杀死了他爹爹,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廷昭将箭尖瞄准墨羽的后心拼尽全力扎了过去。
多年的警觉让墨羽轻松的避开了廷昭的偷袭,甩开逐阳夺过弩箭抵上了廷昭的喉,随后愕然的发现偷袭自己竟是个孩子。
廷昭扭动着身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害我爹爹,不得好死。”
逐阳复又上前抓扯墨羽,哭喊着:“你还我爹爹命来,还我爹爹命来。”
墨羽手中的弩箭在听见逐阳喊着的‘爹爹’二字时应声折断。
什么都没扒出来的小花身上白毛处多半被血染红,听见逐阳的哭喊声,回过头来,圆滚滚的红眼睛里淌出泪水来,沾湿了脸上的绒绒毛,待看清廷昭被墨羽手中的断箭尖抵着后,猛地窜起身子咬住了墨羽抓着断箭的手腕。
一头小兽,两个孩子围攻着他,墨羽辨不清出心中是怎样的滋味,乌金戒指上的尖喙探出刺针对向小花。
廷昭没事的时候喜欢跟着雪歌研究银针,看见墨羽的戒指,尖哑着声音叫道:“逐阳,快带小花跑。”
逐阳顿住哭叫,看了一眼墨羽手指上的戒指,用尽吃女乃的力气去抓小花,五岁的孩子竟有着叫人吃惊的爆发力,小花咬得极狠,被逐阳一抓,竟生生的咬掉了墨羽手腕上的一块皮肉。
逐阳抱着四肢乱扒的小花转身就跑,墨羽举手就向廷昭劈了过去,竟在这时被人抓住,墨羽木然转头,竟看见牟一脸悲恸的牟刺,墨羽干涩出声,“干什么?”
牟刺小声道:“那个孩子是你的,你想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她就在这里,难道你想让她再带着你的孩子四处逃散?”
墨羽木然的重复:“我的孩子?”
牟刺断然的点头,“谁都知道雪歌体内有剧毒,这个孩子这么大了,不可能是他的,你已经错杀了雪歌,如果再伤了这个孩子,若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墨羽静默半晌,缓缓的松了手。
听说那天傍晚兮若醒了过来,却独自关在房间里,除了锦槐外谁也无法进门,牟刺同凤九说这点,凤九顿了好半天后才幽幽一叹,“锦槐当年寒毒侵体,余毒未消,这些年一直用药养着,他身上的药香和雪歌很像。”
牟刺静默了,后来锦槐将兮若一口未吃的清粥端出来后,凤九问了他兮若怎么样,锦槐定定的看了凤九老半天,才轻轻的回了句:“她只抱着那件衣服,不哭不闹,不吃不喝。”
夜里不见逐阳,墨羽极紧张,牟刺和凤九一起帮着寻找,最后在雪歌消失的山坳里找见了头抵着头蹲在一起的逐阳和廷昭,逐阳怀中抱着四肢被凤九缠得严严实实的小花,逐阳呜呜咽咽,“哥哥,爹爹怎么不回来给我煮粥吃了,我想爹爹的粥粥。”
廷昭也抽抽噎噎的,可老半天后含含糊糊的说了句:“爹爹不能再煮粥了,以后哥哥给你煮粥吃。”
逐阳又大声的哭了起来,“哥哥,逐阳想爹爹抱抱。”
廷昭伸手圈住逐阳的脖子,低低出声:“哥哥抱逐阳。”
逐阳哭得断断续续,“爹爹,逐阳想爹爹,很想很想。”
小花巴巴着眼盯着雪歌消失的地面,眼神很黯淡,那处石板上面仍有血痕,那是它扒着地面留下的。
半天,廷昭也大声的哭了起来:“昭儿也想爹爹。”
凤九静默不语,牟刺老半天才喃喃的回了句:“看来,他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无心。”
首阳山上的碧桃花在一夜之间全败了,翌日,凤九坐在桃花庵外兮若以前常坐着的石板上对牟刺轻声呢喃:“她果真是碧桃花的仙子。”
牟刺望着颓败的首阳山,低声重复:“能打开尘羽心门的女子,焉能寻常?”
三天后,兮若将雪歌的素袍板板整整的叠好,对进门看她的锦槐沙哑出声,“我想见见静修师父。”
锦槐愣了片刻,随后盯紧兮若,颤抖着声音问道:“若儿,你……”
兮若垂着眉目,喃喃重复,“劳请将我静修师父找来,我要见见她。”
看着兮若平静的表情,锦槐挤出抹笑,放下手中的托盘,连连道:“你等等,等等,我马上去找静修师父。”
不多时锦槐便将一夕之间老了很多的静修找了进来,兮若背光坐在床边的桌子前,对才进门的静修点了点头,道:“十七想和师父单独说说话,劳请师父把门关上。”
静修觉得兮若表情有些怪,不过兮若肯出声,静修还是痛快的回身关了门,之后来到兮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迟疑了片刻,才小心开口:“十七。”
兮若并不抬眼,只是伸手一遍又一遍的拂过叠的端正的锦袍上绣着的碧桃花,似往日闲谈似的轻声道:“师父,是您把墨羽找来的吧?”
静修脸色一黯,声音不由端出往日的威仪:“你别忘了自己是凤氏的公主。”
兮若垂头沉默了良久,左手捏着串念珠递向静修:“姑母,您还记得这串念珠么?”
静修迟疑片刻,颤着右手递出手来,将将接过兮若递来的念珠,惊见寒光一闪,不等收回手来,那寒光已落在她的手腕,腕端一阵吃痛,手已被齐刷刷的剁了下来,红的血,诡异的念珠,成就一幅怵目惊心的画面,兮若仍不曾侧目,眼神木然,冷声道:“姑母教导我,宫中多是非,忍一时风平浪静,若忍不住便拨念珠,可姑母拨了十几年念珠,到底未能月兑开俗世的是是非非,想来日后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从我母妃死后,我便成了一颗棋子,我以为姑母是爱我的,可姑母最爱的还是凤家的江山,兮若谢过姑母的养育之恩,姑母为了报仇而剜我心头之肉,我只断姑母一手,昭儿是大皇兄的遗孤,姑母若当真为凤家好,就把昭儿当孙子养,若姑母还是念着仇恨,也可以把昭儿当第二个小十七养,昭儿的命是尘给的,姑母损了个小十七,得了个昭儿,这买卖不亏,从今而后,我与姑母恩断义绝。”
静修脸色惨白的捂着断腕,竟笑了起来,“断一只手算什么,这样的你才是凤家的希望,北夷的逆贼杀了你的男人,你就去杀了他报仇,只要你报了仇,我就把南国国玺给你,让你当南国第一个女皇。”
兮若不屑的冷笑,“姑母以为这样算计我,我会让您如愿?墨羽我会杀,但是凤家也别想再从我这里得以延续,廷昭不会是下一个南国皇帝,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会是下一个南国和北夷的皇,是姓轩辕的皇。”
静修猛地站起身子,厉声道:“十七,你想当凤家的罪人,百年后怎么有脸去见凤家的列祖列宗?”
兮若不屑的冷哼,“凤家的列祖列宗与我何干?我是轩辕氏的媳妇,我只要有脸去见我的夫君和我的母妃就好,我的夫君和我的母妃全死于凤家人之手,毁了凤家在意的东西,我才有脸去见他们。”
静修身子打着摆子,不知是痛还是怕,声音颤抖的令人怜悯,“十七,你父皇已经知错,凤家的基业不是小恩小怨的儿戏。”
兮若猛地拔出因太过用力,剁掉静修的手后半嵌入桌面的匕首,也是当初她欲剜心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刃,探身过桌面准确无误的抵上静修的咽喉,咬牙切齿道:“在我心里,除了我的夫君我的家之外,全是儿戏,包括凤家的江山,我现在尊你一声姑母只不过是给你留点颜面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修书让父皇把我送给墨羽以拉拢他对付张方碧。”
静修愕然出声,“什么,十七你听谁胡说的,是不是那个毒人,他一直都在算计着你父皇,这是离间,你是鬼迷心窍了么,怎么会看不出来?”
兮若仍低着头,嘴角勾着冷笑,漫不经心道:“姑母紧张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倒是引得姑母乱了阵脚了,慈祥的伪装揭开后,姑母也不见持重了,姑母以为我分不清虚情和假意么,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害怕就是我回忆过去那些当棋子的日子,怕我怨他,恨他的算计,姑母觉得他会特别和我讨论当初我在大殿外受到的屈辱是谁谋划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