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大掌柜的难处,要不是少东家出了事,大掌柜也不会狠心地要把自己花了一生心血药行典当出去。”李红冰宽慰道,又给吴掌柜斟了一杯茶。
这话说到吴掌柜的心坎上,他又深深叹了口气,又一次湿了眼眶。连连喝了几口茶,心情才平复下来。
李红冰紧接着又道:“不过,吴掌柜,这事可拖不得,你没听说吗,这扬州大牢可是个吃人的地方,有银子就好吃好住,神仙般好好招呼着,没有银子的话,那可就是阎罗殿了。哪天那些看管犯人的牢卒心情不好,十八样刑具就上身了,听说有什么七星鞭啊,烙铁啊…….真是骇人听闻啊。”
吴掌柜的眉头瞬时紧紧拧了起来,低下头,默然不语。昨天,他去扬州大牢看了少东家一次,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哭着喊着叫他救命。旁边的一个牢房里,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犯人,浑身血迹,背上露着白森森的骨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李红冰又趁机道:“城郊的李家庄有个李王的小伙子,也就是盗了朱府一只玉壶的那个年轻人,你听说吧,在牢里就是因为少给了一天的银子,就被打断了双脚,那叫一个惨……”
李红冰特意停了一下,果然,吴掌柜脸上已经露出惊惶的神色。
“大掌柜,救人要趁早啊。”李红冰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转而正色道:“大掌柜,我们仁和堂是真心实意要赁下你的永慈药行的,也知道你现在正缺钱用。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五百两银子,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三百两银子,我们倒能一分不少马上拿出来。这样吧,再加多五十两银子,三百五十两,你考虑看看如何?”
吴掌柜沉默不语,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显然有所动摇。
“那个叫做李五的真是惨啊,前两天抬到仁和堂来,腿骨全碎了,接也接不回去。唉,”李红冰深深叹息一声,“好好的小伙子,就这样瘸了双腿……”
吴掌柜马上抬起头来,还待再说,李红冰已经端起了茶盏,做出了送客之意:“大掌柜,我还有事,就不远送了。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三天后,我等你的答复。”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站起身来,看样子是不留他了。
吴掌柜也只得站起身来,看了看李红冰,欲言又止。李红冰自始至终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直把他送出仁和堂门口。
苏氏正在右侧的方台边给一个伤风头痛的老婆婆看病,见李红冰径直地把吴掌柜送了出来,不由讶然道:“小清,这吴掌柜是不是已经……”
“娘,你别担心。”李红冰含笑道,“三天之后吴掌柜必定会来仁和堂找你签订合约,你只要把三百五十两银子交给他就行了。”说着把三张一百的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到苏氏的手上。
苏氏微微愕然地望着女儿,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可以赁下那间永慈药行,比她想像中的价格整整少付一百两银子,女儿是如何办到的?
李红冰已经含笑转身,约上张二花步出药馆回蘑菇园去了。
果然,晌午一过,苏氏既惊讶又欣喜地看见吴掌柜急匆匆地跨入“仁和堂”医馆,把两张签了字的合约交给苏氏。苏氏定晴一看,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三百五十两”的字样。
苏氏签了字,一次性付清三百五十两银子,那吴掌柜收了银子,居然对苏氏连声道谢。苏氏暗暗称奇,心中也不禁暗暗赞许女儿的聪慧。
苏氏赁得了永慈药行,马上派人通知了李红冰。李红冰也不由喜上眉梢。看来,她大施拳脚的时候到了。
倒是张二花,表现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疑惑地问道:“小清,咱们蘑菇园经营得好好的,干嘛还要赁一个药行?”
李红冰轻弹了一下留有吴掌柜亲笔签名的合约,唇角一丝笑意深远悠长:“商机无限,有利可图的事情又岂容错过?”
接下来的日子,李红冰除了巡视蘑菇园之外,就是整肃永慈药行了。
永慈药行位于扬州城内繁华的中心街上。偌大的一个庭院,近一千平米的面积,有葱郁的柏树,有琉璃飞檐,显示这个药行有着几百年的基业。
正中是一排排平房,有捣药房,炼药房,也有分拣草药和包装草药的房间,还有好几个大仓库。平房前还有一个宽阔的平台,是用来晾晒中草药的,房屋的层次构造得非常合理。
这样一个偌大的庭院,本来是不可能只值三百五十两银子的,李红冰之所以把价格压低了近三成,主要也是考虑到了永慈药行的外债问题。
永慈药行传至少东家孙文彬手上后,把好端端的盈润丰厚的药坊败得不仅账面亏空,而且还欠下了一的外债,合计起来,竟有三四百两银子之多。也就是说,李红冰赁下这个永慈药行,表面上看是花费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其实把债务也纳入进去的话,总共是花了近八百两银子。
张二花对此表示十二分的不理解:“小清,你干嘛非要把这个破药行赁了过来?”在调查得知永慈药行还欠了几百两银子的债务后,张二花开始在李红冰面前喋喋不休道:“把这个烂摊子收购过来,究意能不能赚回成本啊?”
每每于此,李红冰总是含笑不语。苏氏倒没发表多大意见。她想,女儿此举或许别有用意。
用了几天的时间,李红冰肃清了永慈药行的所有内债外债、管理流程、人事关系等等。原班人马基本保持不变,工钱也议定了下来。
接下来,李红冰做了一个让张二花让吃惊的事情:花了五百两银子在扬州城里城外四处收购廉价的中草药。
终于,当张二花看到整整五个大仓库填满了毫无用处的草药时,再也忍不住问道:“小清,你把这些像干草一样的东西采购回来,是拿来当柴火烧的吗?”。就连苏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本来她以为女儿赁个药行是为了解决仁和堂进货渠道的阻滞,当看到那一个又一个大仓库里竟然堆着全是她仁和堂根本用不上的低廉草药时,脸上也露出迷惘的神色。
更令苏氏她们感到惊讶的是,李红冰居然在和永慈药行的一个制药的汤师傅合计了一个下午之后,又开始把那些满满几个大屋子的草药一担一担挑出来,在永慈药行里鼓捣起来。
切碎,捣制,研末,永慈药行开始了正常的制药运作流程。几十个工人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干得热火朝天,毕竟是他们常年累月干的活,做起来一环紧扣一环,二十分的快捷娴熟。
和李红冰一起站在大堂之上看着工人们开工的张二花又幽幽叹息一声:“小清,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李红冰转头,明亮的双眸望住她:“这话怎么讲?”
“唉,”张二花叹口气,“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拿银子撒气啊,一千多两银子啊!”张二花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李红冰不禁莞尔,拍拍张二花的肩膀:“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完转身前去验看中药的炼制情况。
有分寸?张二花看着李红冰的背影,再看看一大屋子的人在做着无用功,翻着白眼道:“这叫做有分寸?有分寸才怪呢!”
中成药制做出来之后,用介好的桑皮纸做成的中药纸袋盛装好,做成一个个方正正的中药包,再用绳子扎紧,一小包一小包又用车子运回仓库,堆满了整整五个大仓库。
日子一天一天平平静静地流淌过去,五天,十天,五个大仓库的中成药一包也没有卖出去,张二花看着空白的帐本,深深叹了口气,终于也认命了。
第一期“三头菇”收成之后,订单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数却是南方地区的订单,北方地区的订单则只有廖廖几笔,与往年相比,有些反常。张二花觉得有些奇怪。在李红冰跟北地客商洽生意时,她走进去添水,偶尔听到那些北方客商隐隐约约说到“北方灾情严重”的字眼。
半个月后,扬州城里突然出现了一群群的难民,衣不敝体,携妻带儿,面黄肌瘦。为了防止治安动荡,扬州知府火速将此事上奏朝廷,朝廷也发下粮晌,责令扬州知府开仓赈灾,安抚灾民,防止暴动事件发生。
扬州知府命人在城郊的荒野之地搭起了木板房子,供灾民们居住,还发了草席被褥,锅炉盆碟,开仓赈灾,安顿灾民。
很快,北方遭逢百年一遇的大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扬州城。就连苏氏蘑菇园里一向从不缺勤的张嬷嬷也请了假,说是去接嫁去北方的大女儿。
这日,太阳刚刚从云层里探出头来,苏氏蘑菇园就已经热闹非凡,众人围着刚刚从北方回来的张嬷嬷问个不停。
“张嬷嬷,你去了北方那么长时间,怎么样,那里的灾情是不是像传闻那般严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姑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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